趙齊明反而先跟她道歉：“都是我的錯, 翠翠, 你彆生氣了。”

花翠一向是無?理還要?爭三分?的人, 趙齊明主動低頭更是給她“得理不饒人”的機會, 她臉不紅心不跳, 立刻將服軟的話咽回肚子裡, 哼了聲。

“好吧, 那這次原諒你，下次不許再這樣了。”

趙齊明低眉順眼答“好”，一副乖巧小綿羊的姿態。

雨過天?晴, 山裡的空氣變得格外清新, 微微混雜著泥土與青草的苦澀清香。

花翠將腦袋枕在趙齊明肩上，把玩著他?帶著薄薄繭子的手, 這是一雙常年勞作的手，她突然攥住他?手指放在嘴邊親了口。

“小明哥, 我們快點結婚好不好？”

這是花翠慣用的美人計, 對?曆任男友都很有效, 趙齊明也不例外。

“……好。”

花翠一刻也等不及，原主就是累死在農忙時節, 所以她想趕在農忙前?和趙齊明結婚般進趙家, 她不想再?每天?起得比雞早, 乾得比牛多，一日?三餐質量還比不上她上輩子養的小寵物。

這樣的生活, 花翠無?法再?多忍受一秒。

花翠在課本上學過尊重農民伯伯尊重每一位勞動者?，憫農這首詩她倒背如流, 但花翠更明白，上輩子安安心心當了二十多年米蟲，一朝穿書讓她開始發?憤圖強完全不現?實。

說白了，花翠現?在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為?了能?更舒服地躺著、更優質地躺著。

這整件事，對?李桂芳的衝擊無?疑是最大的。

傍晚。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李桂芳失手打翻手裡一個白瓷碗，但她來不及心疼碗，滿臉驚愕。

趙齊明低垂眼睫，平靜地複述了一遍他?和花翠之間的交往。

花翠原本是想自己?上門提親的，但被趙齊明堅決否定。

糊塗啊糊塗，李桂芳又恨自己?眼拙遲鈍，兩個孩子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她竟然一點都沒發?現?異常。

“你……”可望著小兒子平靜的臉，李桂芳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責罵嗎？怪罪嗎？還是斥他?不知分?寸？

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她怎麼會不了解，老三從小就是內斂沉默的性格，不管是喜是悲都愛憋在心裡，所以彆看他?表麵多麼平靜多麼鎮定，實際內心早就掀起軒然大波。

他?肯站出來這麼說，想必早就獨自糾結過千百回，李桂芳知道自己?拗不過他?，更不可能?讓他?改變決定。

她既心疼又無?奈，隻問：“你想好以後了嗎？”

趙齊明答：“想好了。”

“無?論以後怎麼樣，你都不會後悔？”

趙齊明遲疑片刻，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他?眼神微微恍惚，最後還是輕輕搖頭。

李桂芳不死心：“你跟娘保證？”

“嗯。”

“你啊你，村裡那麼多好姑娘你不喜歡，怎麼非要?喜歡上不該喜歡的人……”

趙齊明忍不住打斷李桂芳：“娘，你彆這麼說，花翠聽到會不高興的。”

李桂芳：“……你怕她不高興，就不怕你老娘不高興？”

“不會，娘不是這種人。”

趙齊明慶幸他?娘是個明事理的人，對?花翠沒有惡意，更沒有因此對?她心生不滿。

李桂芳再?次歎氣：“行了，你們都這樣了，我又還能?說什?麼？早早定下來也好，你們準備定什?麼日?子？還沒定的話等我翻翻黃曆選個好日?子。”

趙齊明說了花翠希望的日?子。

“怎麼那麼趕？”李桂芳再?次震驚，不知道想到什?麼，她臉一下子沉下去，“你是不是欺負人家姑娘了？是不是肚子裡有孩子了？”

不然，李桂芳想不通這婚期怎麼定這麼早，她以為?最快也得到年底，除非是鑽了苞米地鬨出人命，瞞不住了才會早早結婚收場。

青山村不是沒出過這種事，因為?肚子大了藏不住才急匆匆辦了事，背地裡不知道被多少村民笑話過。

“沒有，你彆多想。”

李桂芳半信半疑：“真沒有？你跟我說實話，如果真有孩子了，到時候瞞也瞞不住。”

“真沒有。”趙齊明艱澀開口，“是我、我自己?想早點定下來。”

“就算是想早點定下來，那也太快了。”李桂芳不知道又腦補到什?麼，直歎氣，“現?在新時代不是以前?，結了婚還能?離，早定又有什?麼用？該留不住的還是留不住……”

以前?結婚是一輩子的事，現?在婚姻像小孩子過家家，說結就結，說離就離。

趙齊明低著頭，神情晦澀而木然。

李桂芳猛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她“哎喲”一聲：“你看我，說這些不吉利的話乾什?麼？什?麼留不留得住，翠翠是個好孩子，你好好對?人家。”

“嗯。”

“不著急，等你爹回來，我再?具體跟他?商量商量，這結婚的事情多著呢。”

“好。”

“去吧去吧，忙你的去吧，不用管我。”

“嗯。”

李桂芳說完就擺擺手轉身往廚房走，走了幾步她又突然停下，問：“你真的考慮好以後了嗎？不管怎麼樣，不後悔？”

“嗯。”

“不後悔就成，不後悔就成……”李桂芳念叨幾句。

兒孫自有兒孫福，老三是個有主見的，自己?拗不過他?做下的決定，他?既然已經想好了就順著他?的意思走，免得落個母子成仇下場。

無?論未來怎麼樣，都是他?趙齊明自己?選的路。

李桂芳逼自己?往好處想，再?說了，兩個孩子未必不會有好結局。

李桂芳是趙家一家之主，大大小小的事都由她管著，雖然嘴上說著和家裡其他?人商量商量，但趙齊明知道不出意外的話，這事便算定下了。

他?緊繃的神情終於鬆懈下去，眉心舒展開，剛才沒注意到，等他?放鬆下來後才發?現?掌心後背冒出密密一層細汗。

他?比他?想象中更緊張。

趙齊明將消息傳給?花翠，看見她眼角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興奮地拽住他?衣角：“真的嗎？嬸子這麼快就同意了？小明哥你真棒。”

她還以為?要?多磨幾天?李嬸才會同意，畢竟李嬸雖然喜歡她，但好像並不滿意自己?作為?兒媳婦。

趙齊明耳根微紅，點頭：“嗯，真的。”

兩人光明正大站在知青點外的田埂上，動作親密地說著話，隻要?有人出門一眼就能?看見他?們並且發?現?不對?勁。

趙齊明感?到羞赧和局促，但一想到兩人現?在不再?是私會，而是定下婚約屬於名正言順的約會，他?又逼著自己?努力?適應身份轉變。

花翠興奮地搓搓手，又親親熱熱聊了幾句後趕人離開：“好啦好啦，小明哥，那我先回去了，我們下次再?約哦。”

趙齊明才體會到戀愛的甜蜜，約會時仿佛時間被按下加速鍵，剛見麵就要?分?開，他?生出幾分?戀戀不舍的心情：“……嗯。”

“拜拜。”

“下次見。”

花翠哼著走調的小曲往知青點走，今天?輪到周亥文做飯，他?的廚藝在知青點數一數二，也隻有他?掌廚的時候，花翠才能?對?一日?三餐抱有期待。

“周亥文？”花翠剛踏進院子裡，就看見周亥文杵在門口不知道發?什?麼呆，“你在這乾什?麼？

“沒什?麼，你剛剛和趙齊明……”

大概是剛剛和趙齊明待在一起被撞見了吧，花翠沒在意，反正瞞不住遲早通知村裡人和其他?知青：“嗯嗯，我們在約會呢。”

周亥文表情如常，他?輕輕“嗯”了聲。

“該吃飯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來啦。”

不知道是不是花翠錯覺，自那天?後，她明顯感?覺周亥文對?她的態度突然冷下去，雖然每次見麵仍會噙著笑意同她打招呼，但時間一久，花翠還是察覺出他?的冷淡和抗拒。

……仿佛在和她單方麵冷戰，十分?幼稚。

為?此，花翠直接提心吊膽了兩天?，發?現?周亥文對?她不滿歸不滿，並沒有在周珂然麵前?打她小報告時又放心了。

冷戰就冷戰，如果他?破壞自己?在周珂然心中的形象，花翠發?誓她一定會錘掉他?狗頭。

這段時間裡，仗著有婚約在身，花翠每天?都高調地和趙齊明形影不離，她親愛的小明哥也從麵對?她會紅著臉手足無?措的小綿羊模樣變得高冷淡定，熟練地應對?她各種調?戲。

花翠心中暗暗可惜，但見他?任勞任怨地幫自己?割完一背簍豬草時，那點小遺憾瞬間煙消雲散。

“小明哥，你對?我真好呀~”

花翠戴上草帽，從趙齊明特意給?她找的一處陰涼地起身，她摸了摸他?小臂肌肉線條，眼也不眨地吹彩虹屁，“健身房都練不出這樣的肌肉，好喜歡。”

趙齊明抿了抿嘴唇，他?的笑容和他?人一樣內斂並不誇張，但顯得極其溫柔平和。

花翠覺得他?整個人都閃爍著菩薩聖光，尤其是他?賣力?幫她割豬草時。

“對?了，小明哥，你餓了沒呀，要?不要?先休息會？”

割豬草是花翠下午該乾的活，中午休息時趙齊明連飯都沒來得及吃，趁著休息功夫幫她割完了下午的份。

這也意味著她下午需要?做的活大大減少，可以舒舒服服地在公社摸魚，花翠心情彆提多愉悅。

“不用，我先把這些豬草背回去。”

“嗯嗯，那我們等回去再?吃午飯吧。”

趙齊明背上背簍，滿滿一背簍豬草對?他?來說仿佛張白紙，毫無?重量可言，花翠牽上他?的手，兩人新婚小夫妻般說說笑笑回去。

“喲，已經割完了啊。”公社的徐大娘見狀，笑著調侃道，“以前?你磨磨蹭蹭非捱到太陽落山才肯動，現?在大中午就割完回來，果然是不一樣了。”

“因為?有小明哥在嘛，男女搭配，乾活不累。”

趙齊明點點頭算是和徐大娘打招呼。

“誒，徐大娘，你胳膊怎麼了？受傷了嗎？”花翠才注意到徐大娘胳膊上纏了一圈圈紗布。

“沒事沒事，受了點小傷，沒什?麼大問題，就是有些使不上力?。”

花翠有點沒良心地重複：“使不上力?啊……”那乾活怎麼辦？不會讓她一個人上吧？

像是看出她的疑惑，徐大娘好氣又好笑地瞪她一眼：“懶丫頭，這幾天?牙仔都會來給?我搭把手，放心吧，累著誰都累不著你！”

牙仔？花翠正在疑惑這是誰，顧家學就皺眉從屋裡走出來，他?臭著臉語氣很不好：“二姨，都說了，以後不要?叫我小名。”

“臭小子，這名字哪裡不好聽了？”

花翠忍不住笑起來，原來顧家學的小名叫牙仔啊，聽著像鴨子。

顧家學表情更臭：“你笑什?麼？”

花翠往趙齊明身後躲，拽著他?衣角很委屈：“小明哥，他?凶我～”

顧家學盯著她拉著趙齊明的手，心中惱怒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