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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太醫煎藥,還有侍從奉命出宮,請法師入宮為太後祈福,傳令全國聞名的道士們疾馳長安向上天祝禱,沒有差事的宮人、內侍們垂手侍立一側,眼觀鼻鼻觀心,噤若寒蟬。

羋秋默不作聲的將令丞整理好的供書遞到淑妃手上。

淑妃起先還覺莫名,畢竟她並非中宮,沒理由查勘此事,低頭看了幾眼,她臉色猛地一變,雙手不由自主的顫唞起來。

賢妃的心腹供述,賢妃為了登上皇後之位,不僅下狠手以腹中皇嗣為引鏟除皇後,還暗中對太後下毒,隻是因為毒素幽微,不曾被太醫察覺,接連幾個月下來,毒素入體,神仙都救不得了。

淑妃手指猛地一顫,那幾頁供書輕飄飄落到地上,她呆滯幾秒鐘,愴然淚下:“我糊塗哇!”

她捶%e8%83%b8頓足,懊悔不已:“近來姑母時常身體不適,道是眼前發黑,頭暈腦脹,我日日在她身邊侍奉,竟不曾察覺異樣,隻當她是為皇後所激,盛怒之下,故而如此,卻不曾想——”

淑妃不忍再說下去,捂住麵孔,失聲痛哭。

半晌之後,她忽的想起什麼,盈滿眼淚的眸子盛滿了恨意:“表哥!文氏那賤婢竟敢如此毒害天子之母,便是將她千刀萬剮,也不足以泄憤!”

羋秋神色哀慟,點點頭:“朕知道,你放心,文氏竟敢對母後下手,朕豈會容她?隻是母後的身體,也算是……”

她眼底流露出深重戚色,又叮囑淑妃:“此事勿要叫母後知曉,否則……唉。她向來最疼的便是你,近來你多在壽康宮儘心,勸慰陪伴於她。”

淑妃哭著應了:“是,這兒就交給我,表哥儘管寬心。”

羋秋同她一道在太後床前守了半個時辰,太後卻一直不曾醒來,最後她隻得作罷,叮囑淑妃幾句,起身離開。

已經到了晚間時候,月上中天,羋秋沒有乘坐轎輦,背著手踱步前行,神色淡淡。

走出去相當一段距離時,她忽的轉過身去,眺望壽康宮最高處宏偉雄壯的樓閣,唇邊瀉出一絲極淺淡的笑。

世間從來沒有不中用的人,隻有不會用人的人。

就像沒有人知道,對太後刺出致命一刀的既不是她,也非賢妃,而是莊靜郡主一樣。

莊靜郡主在宮中長大,她的父親曾經被高宗皇帝議儲,祖母是備受寵愛的貴妃,高宗皇帝用一種平淡而漠然的態度對待她,卻又悄無聲息的庇護著愛子在世間的唯一骨血。

許多人提起莊靜郡主,嘴上敬重,眼底卻時常帶著一抹居高臨下的憐憫和同情,也是因此,就下意識覺得她是無害的。

其實並不是。

張皇後在宮中經營多年,根深蒂固,但是高宗皇帝執掌這座宮廷的時間比她更長。

高宗皇帝死後,聽令於他的舊人老的老,散的散,而那些年輕的,像是樹影一樣不引人注意的,又去了哪裡呢。

羋秋緊了緊身上的大氅,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天氣越來越冷了啊。”

第34章 帝後交換身體後32

羋秋沒叫人通傳,便進了椒房殿,剛一進庭院,正見莊靜郡主在外邊兒同幾個宮人說話,看她來了,忙躬身行禮。

羋秋擺擺手,示意她們起身:“皇後睡下了?”

莊靜郡主還沒發話,她就聽殿內皇帝遲疑著問:“是陛下來了嗎?”

莊靜郡主有些赧然的笑了:“娘娘一直在等您呢,說不清楚壽康宮那邊兒現下是個什麼情況,實在無法安枕。”

羋秋點點頭,吩咐侍從們在外邊等候,自己邁步走了進去。

皇帝現下也是個剛剛流產了的弱女子,額頭上勒著抹額,病懨懨的靠在軟枕上,臉色蒼白而憔悴,見她來了,勉強擠出來一絲笑。

羋秋便往床邊坐了,握住他的手,柔聲問:“好些了沒有?”

皇帝有氣無力的搖了搖頭:“肚子還是疼,太醫說得將養一段時間才好。”

羋秋皺著眉頭,沒說話。

皇帝此時卻顧不上這一茬,急匆匆問她:“壽康宮那邊怎麼樣了?我聽母親說,母後的情況看著不太好?”

雖說太後這段時間以來沒少折磨他,但親娘畢竟是親娘,親兄弟尚且是打斷骨頭連著筋,更彆說是嫡親母子了。

羋秋神色有些為難,幾經躊躇,話都到嘴邊兒了,也沒能說出口。

皇帝見狀心頭便是一個咯噔,聲音都開始抖了:“你彆不吭聲啊。”

羋秋沉%e5%90%9f幾瞬,終於道:“你,你要有個心理準備。”

皇帝聽完就覺眼前一黑。

羋秋覷著他的臉色,徐徐道:“你應該知道,近來母後暈倒過好幾次。”

皇帝當然知道了,其中好幾次都是被他給氣得呢!

想到這兒,他不由懊悔:“我知道、我知道,難道是因此,唉,我當初怎麼就昏了頭——”

羋秋卻搖搖頭,神色複雜道:“之前太醫診脈之後,都說是急火攻心,彆說是你我,即便是母後和淑妃,怕都不曾多想。可就在前不久,負責審問賢妃心腹的令丞遞交了玉英殿宮人的供狀,原來是賢妃……”

她自袖中取出那幾張供狀,默不作聲的遞到了皇帝麵前。

皇帝幾乎是全程顫唞著看完的。

羋秋坐在旁邊,神思遊離,漠然的注視著他頭頂,語氣裡裹挾著批判與責備:“實話好說不好聽,可要不是你當初執意迎賢妃入宮,她怎麼會生出這樣的野心,又怎麼會有這樣惡毒的計謀和狠毒的心腸?當初一念之差,既害了你自己,也害了母後——你糊塗哇!”

皇帝看完那份供狀,眼眶就模糊了,再看後邊太醫的論斷,道是太後時日無多,最多也不過再有一月壽數,更是心如刀絞,悔恨不已。

“我怎麼會……都怨我,都怨我!”

羋秋歎息道:“說句公道話,太後娘娘對我平平,幾度想著要廢掉我、擁立淑妃為後,可她對你,真真是沒的說。她老人家前半生命苦,誕下皇子卻沒能保住,年過三十了才生下你,前些日子裡,還飽含希冀的想著大辦生辰宴呢,沒想到陰差陽錯害了她的,卻是她最疼愛的兒子,你啊!”

皇帝眼底閃爍著惶惶的兩點微光,風一吹就搖搖晃晃,絕望的即將熄滅:“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知道,我哪知道文氏那毒婦竟會做出這種事情來?我真的,真的沒想到!”

“沒想到?不至於吧。”

羋秋“嗤”的冷笑一聲:“難道你沒有暗示過她要廢掉我?你沒有承諾過她要冊封她做皇後?”

皇帝腦子裡“轟”的一聲,惶然的看著她,麵露疚色,嘴唇無力的開合著:“我,那都是從前的事情了,我怎麼知道……”

“你怎麼會不知道?你既然承諾賢妃要封她做皇後,可你怎麼就忘了淑妃、忘了太後?你若真是有意冊封賢妃,為什麼不早早加封她為貴妃,而是叫她居於淑妃之下?因為你沒有辦法忽視太後的要求!”

羋秋直接戳破了他的幻想:“賢妃看的很明白,她清楚的知道,若是想坐上皇後之位,她要鏟除的不僅僅是我,還有太後!是你給了她這樣的野心,是你催化了她的殘忍!賢妃是拿刀子的人,你在背後推了她一把,將那把刀刺入太後的心窩,你才是真正害死太後的人!”

“我不是!我是人,又不是神,我怎麼能未卜先知?!”

皇帝雙眼猩紅,神情淒惶,崩潰的看著她:“難道現在的結果是我樂於見到的嗎?那是我的生母,是養我育我的人,我怎麼可能害她?你,你為什麼要把一切都推到我頭上?你憑什麼站在高處指責我?!”

“我憑什麼?就憑你根本沒把我當人,因為你眼裡從來都隻有你自己!”

羋秋眼神凜冽,字字如刀:“你們把我當什麼?一個占據著皇後之位的物件嗎?淑妃想當皇後,太後要廢掉我,賢妃想當皇後,你要廢掉我!我不是人,我沒有心,我沒有感受,我不會痛苦嗎?!可惜啊,蒼天有眼,賢妃沒有心想事成,太後和淑妃輸的一敗塗地,至於你——哈哈哈哈哈!”

她大笑出聲:“你是一條徹頭徹尾的可憐蟲!”

皇帝臉上好容易將養出來的些微血色慢慢褪去,他用力的搖頭:“不,我不是!”

羋秋霍然起身,居高臨下,大聲的PUA他:“你就是!是你瞎了眼,愛上那樣的女人!是你不分輕重,養大了後宮女人的野心!是你不辨忠奸,錯將賢臣當小人!也是你自作聰明,害死了自己的生身母親!”∴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皇帝痛苦的抱住頭,幾近崩潰:“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窗外忽的傳來一聲震響,緊接著便是雷鳴。

下雨了。

……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直到第二日清晨,方才將將停住。

羋秋伸開手臂,叫近侍們侍奉著更衣,心裡邊盤算著今日上朝該發作那些人才好。

賢妃的親朋故舊,這回一並料理掉吧,至於承恩公府,暫時將他們穩住,等太後涼了之後再一鍋端。

至於他們留下的空缺……

笑死。

長安最不缺的就是待官的士子,想找幾個人補上去,那還不容易嗎,他們又不是什麼經天緯地的奇才,說替換就替換掉了。

這個偌大的國度已經維持了近兩百年,諸多弊端開始顯露,行政冗雜,人浮於事,軍費頗巨,戰力衰減,天下升平伴隨著勳貴士大夫集體的迅速膨脹,而這也必然造成土地兼並等一係列社會問題,進一步擠壓尋常百姓的生存空間。

“治世不一道,便國不法古。”

羋秋不禁自語:“朕的商鞅又在何處?”

改革這種事情,要有魄力,還要有韌勁,要動既得利益者的蛋糕,就得有不懼外敵的鐵腕,還要保證繼任者與自己政見相投,否則變法就是變了個寂寞。

再有一點就是,羋秋絕不會擼起袖子自己衝鋒陷陣,必須要有如商鞅一般的鐵頭領袖。

成功了君臣相得,史書佳話,失敗了……

朕都是被奸人所惑,斬奸佞以謝天下嗚嗚嗚嗚!

裝傻充愣而已,誰不會啊。

至於人選嘛,徐太傅仿佛還不錯?

羋秋心裡邊兒這麼盤算著,舉步上朝去把因賢妃起仕的那一撮兒人給削了,因著從前接連幾個大動作,朝中竟也無人質疑——太後的娘家都吃過當今的排頭,你賢妃的娘家算個毛啊!

交換身體幾個月,羋秋打著報仇的幌子,把朝堂上的外戚勢力剔除掉大半,再打眼瞧一下,可不就清爽多了。

至於再進一步的動作,就得等料理掉太後之後了。

……

結束了朝堂上的事務,羋秋神清氣爽的回了禦書房,奏疏批閱到一半兒,吉春放輕腳步近前來回稟:“陛下,尚舍局的楊奉禦來了,說是您前遭問過的事兒,已經有了幾分眉目。”

奉禦奉禦,簡而言之,便是侍奉禦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