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們跑進跑出，他們無一例外都戴著口罩。雖然看不清表情，可從眼睛裡可以看出情況跟本就不容樂觀。

嶽霖每次一有動靜，就條件反射的，往那邊看一眼，他突然的伸出手去，似乎想要抓住醫生的袖子，可是每次人家都從他的身邊擦過，看都不看他一眼。

阿璟……阿璟……

“別叫我喬哥，我有那麼老嗎？阿璟，叫我阿璟就好了。我比你大不了多少。”

“嶽霖，我希望你明白，藝人和經紀人，不該是上下屬的關係，而是朋友的關係。所以，你有什麼心裡話，跟我說好嗎？”

嶽霖眨眨眼，年輕的喬璟就出現在他眼前，那是他從沒有忘記的，鮮活的麵孔……那時候的喬璟，真的是跟別的剛出社會的青年一樣，充滿活力，渾身上下散發著溫和的氣息，讓人忍不住就想靠近。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喬璟變了，在那天晚上就變了。他逐漸收起了外放的氣息，變得沉穩內斂。

不熟悉他的人，覺得他越來越有了一個經紀人應該有的手腕和氣場。可熟悉他的人，卻會愈加覺得心疼，比如荔姐。

她曾經偷偷對丈夫說，“喬璟再這樣子壓抑下去，遲早得抑鬱症。我聽說他在吃精神類的藥物。”

可丈夫卻說，“你多心了，誰都可能得抑鬱症，就喬璟不可能。如果他心裡承受能力真這麼差，早就在幾年前就撂挑子不幹了。”

畢竟誰都知道，這嶽霖也算是娛樂圈的“刺兒頭”，誰黏上誰死。也就是一開始就配給了喬璟，否則他可能成為，換經紀人最多的藝人。

“醫生！醫生！”

“出來了！看醫生怎麼說！”

疲憊的醫生一出來就麵對這麼大的陣仗，這監護室門口，不知不覺已經站了很多電視上才能看到的麵孔。

讓人不經感嘆，大經紀人人緣確實好，隻是可惜人……

這一幫子人還是荔姐穩重些，鎮得住場麵，隻見她上前款款問醫生，“醫生，情況怎麼樣？裡麵的病人……”

“暫時搶救過來了，隻是情況還不穩定，有待後續觀察。他的心肺功能都有一定的問題，雖然現在還不嚴重，但如果在繼續勞累和心情抑鬱下去，有可能會造成巨大的隱患。這一點，我希望你們能明白。”

“醫生，你的意思是，這一趟，他不會死了？”

“……”醫生轉頭朝聲音的來源望去，正好看到墨鏡男把墨鏡摘下來。

眾護士：“！！！”

這不是新晉影帝嗎？大影帝也來看喬大經紀人了，果然傳言不可盡信。

“這我們不敢保證，全看病人自己的意誌力。”

“那你的意思是他意誌力薄弱，不想活？”

嶽霖聞言，身子劇烈顫唞了一下。程開看在眼裡，無聲地冷笑了一下。

醫生：“……”

這位影帝大人，您是不是這種劇情演多了？

“呃……”醫生本來想說沒有啊，病人的意誌力挺強的，他就沒有見過這麼堅強的病人，不然三天兩頭被這麼刺激，早就該死幾百回了。

但是接收到那人威脅的視線，就馬上改口，“對，病人似乎是……之前受了比較大的刺激，對我們的搶救配合度不高。”

“醫生，那我們什麼時候可以進去看看？”

“下午三點，隻能一個人進去。”

但是，他剛說完這句話，嶽霖就已經如同一個幽靈一樣，要走進那扇門，不出意外，被兩個其他醫生攔住了。

“讓我進去……讓我進去……我要進去……喬哥……喬哥……”

“嗬，現在想起你的喬哥來了，早幹嘛去了？要我說，喬璟當年就是被豬油蒙了心，他要是聽了我的話，現在早就……”

“程開，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

“荔姐，你就是脾氣太好了，像這種人，早就該把一紙解約書甩到他臉上。”

“那你現在是在做什麼？讓外人看笑話嗎？”

“荔姐，你忘了嗎？這家醫院，還有我的股份。我在這裡，想怎麼說就怎麼說。不然你以為那些記者為什麼隻敢守在外麵，而不衝進來。不像某個人，沒有這個本事，偏偏還狂得不可一世。”

“……”

“荔姐。”程開說完那些話洩憤之後，馬上就換了一副溫和的表情。他很明白，對待領導，有時候該示弱的時候就得示弱，該強硬的時候也得強硬，收放自如，才能徹底站穩腳跟。

“怎麼？你還有什麼話想說？”

“把喬璟給我吧。”

“你什麼意思？”

“既然外麵那些人拿我跟喬璟說事，那我們不如打臉打得徹底一點，讓喬璟當我的經紀人。”

“你確定？”荔姐皺了皺眉，不是很贊同程開這個提議，“你知道的，喬璟現在這樣，根本就不適合做事了，你不如讓他好好休養，等身體好一些了再復出。”

“這是什麼意思？公司竟然連那兩個新人都不讓他帶了？”

“不是公司不讓……是現在這個樣子……”

“荔姐！喬璟這麼多年在公司，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早年的時候，咱們還是個小公司……喬璟他……”

“夠了！剛才不是跟你說了，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好了，荔姐，我知道你最好了。”程開再軟下了語氣，他甚至還走過去，親自在荔姐的肩膀上按了幾下。

“程開，現在你的地位今非昔比了，公司也一向給你比較高的自由度。既然你這麼堅持，那等他醒了再說吧。自己商量，給出一個方案就行了。反正嶽霖這個人……”

“荔姐，公司那邊打算怎麼處理？”

“暫時推掉他的一切經濟性活動吧，但是西北還是要去，給他訂明天的機票。”

“我不去……”

“你不去？不去你就要自己付違約金。”

“我付……多少錢我都付……求求你們不要讓我去……”他現在精神恍惚到，連程開要求喬璟當他的經紀人都沒聽清，否則早就鬧起來了。

第28章 心態變了

ICU下午的探視時間到了，可是所有人都下意識的忽略了縮在角落裡的嶽霖，商量著讓誰進去。喬璟沒有親人，所以這樣的選擇變得可有可無，因為他們誰都不是喬璟最親近的人，進去待那二十分鐘也沒什麼意義。

而唯一適合的嶽霖，連醫生都不太想讓他靠近，因為隻要他和喬璟單獨待上十分鐘以上，必然出事，這已經成為了打不破的魔咒。

但是雖然如此，嶽霖還是很努力地往裡頭衝，雖然被攔了下來，但為了爭取這二十分鐘，他甚至不惜在眾目睽睽之下下跪，這算是什麼麵子裡子都沒有了。

到了最後，除了荔姐冷著臉下口令吩咐今天的一切誰都不許說出去之外，整個走廊上鴉雀無聲，詭異的氣氛在每個人當中流淌。

“荔姐，讓我去吧。我們是四年的好兄弟，知道對他說什麼。我也很久沒有好好看看......”

“不準去！程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對喬璟抱著什麼樣的想法！”⑥思⑥兔⑥文⑥檔⑥共⑥享⑥與⑥線⑥上⑥閱⑥讀⑥

“嗬，”程開怒極反笑，“嶽霖，那你別以為全世界的人都跟你一樣齷齪。你在夜店喝酒跳舞嗑藥的時候，想到過喬璟嗎？現在出事了才做出一副不能沒有他的樣子，你不覺得太假了嗎？”

“我沒有嗑藥。”

“你......”

嶽霖執拗道，“我沒有嗑藥。”

“誰管你這個。”程開不耐煩地又把墨鏡重新戴上，因為他害怕再晚幾秒，他眼睛裡的嫌惡就快溢出來了。

“喬璟最討厭我碰那些東西，我怎麼會碰？”

“我沒聽錯吧嶽霖，你說......”

“那個打擾一下，探視時間已經過了五分鐘，你們確定還要繼續爭吵下去？”

“......”嶽霖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最終還是鑽了個空子躲進去了，醫生看了一眼荔姐，見她沒有說什麼之後，也就對裡麵的護士點點頭，畢竟人家“家屬”都同意了，他們醫生總不能再多說什麼吧。

嶽霖迅速換上了護士遞給他的無菌服和鞋套，匆匆往裡走，也許是“近鄉情怯”吧，他在離病床五步遠的地方反而停住了，不敢再往前走，直到護士輕輕推了他一下，他才如夢初醒。整個人恍恍惚惚地向前挪動。

他不是第一次在這種情況下跟喬璟見麵，但卻是最讓他痛徹心扉的一次，也許是感覺不同了，他看著床上靜悄悄躺著的喬璟，心裡的後悔就如潮水一般湧上來，他恨不得時間立刻倒流，讓他回到幾天前。不，回到幾年前。

如果真的有這個機會，那他一定要緊緊抓著喬璟，率先承認他的感情，這樣子......就不會把他們的生活都搞得一團糟。

對不起......對不起......喬璟......嶽霖發現自己根本就不敢靠近，不敢坐下，更不敢......碰他......

喬璟渾身上下插滿管子，已經沒有能下手的地方了，這讓他更像一個沒有靈魂的機器，而不是個人。他的大半張臉都被氧氣罩覆蓋住了，上麵的白霧很稀薄，可以看出他的呼吸多麼微弱，可是，能呼吸就是好事。差一點他就要......

嶽霖想起了他的奶奶，在生命的最後幾天，就是在ICU裡度過，那時她已經沒有自主呼吸了，需要別人按一下氧氣囊，她的%e8%83%b8口才輕微的起伏了一下。那時候的他還天真地抱有希望，總覺得明天奶奶就能被換上氧氣罩，有自主呼吸了，她還能醒來，她還能......活。

可是最終沒有，奇蹟不會出現。

奶奶最後是在嶽霖的注視下，被一個叔叔親手拔掉了管，死在了家裡。

剛才，他以為喬璟也會是這樣的結局。如果是這樣的話，倒不如立刻跟他去了。

“喬璟......喬璟......”他輕輕地碰了碰他冰涼的手，沒有反應。

“對不起......你醒來......嗚......”在這一刻，他終於再也按捺不住，用手捂著臉低聲哭了起來，雙肩不斷聳動，似乎受了莫大的委屈。

可是你又有什麼臉哭呢？嶽霖在心裡想。

是你把他害到這種地步的。是你。是你讓他躺在這裡的。嶽霖，你真是個混蛋。

所以，有些事情，隻要想明白了，這個人的整個內心世界就變了。人活一世，成長從來與年齡無關，從來都隻是你想不想而已。

“抱歉，嶽先生，我們的探視時間到了。”

“......”這麼快，他都隻是感覺他才坐了不到一分鐘。

“對不起，能讓我再待一會嗎？不長，就兩分鐘.....我、我想.......”

“抱、抱歉......”護士小姐對上嶽霖那雙通紅的眼睛，雖然很想答應，但這個他真的做不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