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廚房新做好的蜜餞紅果來,喝了藥之後吃些,倒也不覺著苦了。”

許是被她前半句話給安慰到了,皇帝此時倒是有精神笑了笑:“你拿朕當懷寧哄不成?”

見皇帝終於開懷了一些,安陵容微微一笑,又狀似為難道:“還有一件事兒,本不該叫皇上煩心的,可臣妾等不敢妄下命令。祺貴人她——”

提及這個人,皇帝好容易緩和了些的神色陡然間冷了下來。

他前些時候病得厲害,便是想問罪瓜爾佳氏,也有心無力。

白白縱容她多活了這麼些時候。

“瓜爾佳氏,杖殺。”

不提封位,反倒直呼其名,看來皇帝是連表麵上的哀榮也不願給她了。

安陵容斂了斂神色:“瓜爾佳氏這數日來都在映水蘭香靜思己過,加之她性子素來又是個愛鬨騰的,恐怕……”

“這些事兒交給蘇培盛去辦就是。”皇帝不願多說,堂堂天子,竟因為一個小女子想要爭寵的心思壞了身子,隻得臥在床上靜養,這樣的事情實在是不光彩,是以皇帝也並不想在安陵容麵前多說什麼,“好了,你要照顧兩個孩子,不必常常過來。先回去罷。”

原來皇帝心裡也會覺著不好意思?

安陵容瞧出了皇帝冷淡麵孔底下的不悅與尷尬,麵上卻隻關懷道:“臣妾便不打擾皇上休息了,臣妾先行告退。”

皇帝隨意地點了點頭。

反正這香囊該發揮的效果也差不多了,徐徐圖之為好,若是一下子便爆發出來,她們這幾個侍疾最多的人豈不是也討不著好嗎?

安陵容轉過身,對著小廈子微微一笑,施施然出了勤政殿。

長春仙館

原本正在乖乖寫大字的淑質見著那穿著雨過天青色如意雲紋衫的宮裝麗人進了殿,正想丟下手裡的筆去迎她,身旁的葉瀾依卻皺了皺眉,提醒道:“公主,您又忘了。”

安陵容淡淡拋來一個眼神,意思是‘老實些’。

淑質隻好嘟著嘴繼續寫了。

直到安陵容換了身家常的淡紫玫瑰紋折雲袍子出來,才對著她招了招手:“過來淨手,吃些點心。”

淑質便高興地咧開嘴笑了笑,但這些日子宮裡的氣氛緊張,安陵容對她拘得厲害,加之方才她就險些犯了錯,就怕額娘對她生氣呢。

這會兒子往日跳脫的小公主隻得斯斯文文地放下筆,弘珩瞧著她沒有再將墨點子甩得到處都是,這才鬆緩了神色:“去罷。”

哥哥就知道裝大人!她就不信哥哥的肚子不餓!

依次問了問兩個孩子今上午做了些什麼,安陵容這才放她們去喝奶茶吃點心,見葉瀾依規規矩矩地立在一旁,神色間頗有些鬱悶,不由得有些好笑:“還在生氣?”

葉瀾依被嚇了一跳,冷豔的麵容上浮現兩朵紅暈:“奴婢不敢。”

這說的是甄嬛提議叫葉瀾依同淑質她們一塊兒習字讀書的事兒。

她知道葉瀾依不適應,可是……

“你終歸是要出宮去的,多學些東西傍身總沒壞處。”想起上一世的自己,安陵容摸了摸淑質的頭,小姑娘正忙著吃點心,頭也不回,她也不以為意,“若是日後誰故意拿了錯了意思的文書給你簽,你又是個兩眼一抹黑字兒也認不全的,可不得吃苦頭嗎?”

話是這麼說,但是,讀書認字實在是比她馴養那些臭烘烘的野獸還難呢。

葉瀾依鬱悶地垂下了頭,但她知道小主和莞妃娘娘都是為她好,因此也認真道:“奴婢會好好盯著公主,陪著公主一道兒習字的。”

弘珩看了一眼吃點心吃得正歡快的妹妹,嘴角又抿出兩個淺淺的小梨渦。

第101章

八月裡聖駕即將回鑾的時候,京城裡傳來了果郡王福晉體虛身亡的消息。

孟靜嫻身子本就不太好,生產時更是血崩不止,若不是老沛國公疼愛女兒,拿了壓箱底的百年老參吊著她的命,孟靜嫻許也不能多活這一年半載。

不過饒是老沛國公一片愛女之心再感天動地,也不過叫孟靜嫻多活了這一年半載。

最叫人驚訝的還不是孟靜嫻去世這回事兒,畢竟宮裡頭才去了個祺貴人呢,任憑孟靜嫻再怎麼尊貴,也尊貴不過天子的女人。

隻是皇帝並不願給瓜爾佳氏追封,令她以庶人禮下葬,草席子一裹便無聲無息地沒了聲響。

這紫禁城裡從此再沒有祺貴人瓜爾佳氏。

瓜爾佳氏的遭遇也不得大家唏噓,畢竟人蠢又愛使壞,滿宮裡找不出一個待見她的。

最令人稀奇的是最近正在議親的三阿哥去他十七叔府上吊唁,卻被果郡王府上一個丫鬟給吊走了魂兒的事。

齊妃險些捏碎手裡的定窯五彩茶盞,顫顫巍巍地指著三阿哥驚聲道:“你再給本宮說一遍!”

三阿哥腰挺得筆直,大聲道:“兒子喜歡十七叔府上的采蘋,求額娘替兒子做主,迎娶她做兒子的側福晉。”

‘嘩啦’一聲,那套深得齊妃喜愛的定窯五彩茶盞終究是碎在了地上。

“你是要氣死本宮不成!”齊妃真是快被這傻孩子逼瘋了,“額娘為你找的不是衛事大臣的嫡女便是內閣學士的千金,你個個瞧個個不滿意,如今卻要帶個低賤的婢子回來做本宮的兒媳婦?!”

“額娘。”三阿哥有些不高興地皺了皺眉,“兒子不喜歡那些高門貴女,有您管著兒子就夠了,為什麼還要娶個福晉回來管著我?一天天的,多無趣啊。還是采蘋好,人長得美,性子又溫柔……”

齊妃瞧著他那副為色所迷的樣子好懸一口氣差點沒上來,指著三阿哥半天說不出話:“翠果,給我……”

翠果為難道:“三阿哥,您還是先回去罷,娘娘近日為著您娶福晉的事兒本就操勞,現下怕是累著了,得歇會兒呢。”

哪曾想遇到這般虎頭虎腦不知好歹的兒子,再任由三阿哥說下去還得了,可彆把娘娘氣出個好歹來。

見齊妃閉著眼半倚在引枕上,瞧著很不舒服的模樣,三阿哥勉強將腦海裡溫柔美麗的心上人給按下去了,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還請額娘好好休息,兒子改日再來給您請安。”

齊妃這回是真被氣到了,眼皮子都不帶掀一下的。

三阿哥走到門口尚有些不放心:“額娘,您可得快些養好身子啊,采蘋還等著兒子去迎娶她呢。”

齊妃這下是真的快被氣吐血了,麵對這樣不知好歹的兒子,她隻想叫翠果打爛他的嘴!

“三阿哥怎麼會瞧上這麼個丫鬟?”恭嬪向來是個愛湊熱鬨的,眼下好容易得了這麼個趣兒,她立刻就興衝衝地備下了茶水點心邀請幾位姐妹來她屋裡嘮嗑。

淳貴人年歲長了一些,臉卻仍是軟軟圓圓的,眼下正捧著一塊牛%e4%b9%b3粉糕啃得正專心,聽了這話隻敷衍道:“許是人長得特彆漂亮罷。”

“一個丫鬟,自小伺候人長大的,能養出什麼好姿色來。”恭嬪輕嗤一聲,得意地撫了撫發髻上新打的金嵌寶花頂簪,“齊妃那日還說要聘太傅家的孫女兒做三阿哥福晉呢,嘁,經此一遭啊,怕是京城裡好人家都不願把女兒許給三阿哥了。”

雖是長子,可卻是個不得皇帝喜歡的,如今還未成婚呢,就被一個丫鬟迷得暈頭轉向的,難保以後不是個寵妾滅妻的主兒。◎思◎兔◎網◎

實在沒必要將家族傾心培養的女兒浪費在這種人身上。

恭嬪能想到的,安陵容她們自是也想到了。

“齊妃這次是真被氣著了,聽說叫太醫連著開了好幾日清心降火的藥方。”沈眉莊放下手裡的繡繃,淡粉絲緞上一朵芙蓉花躍然而上,瞧著十分靈動嬌美,她便也滿意了,“三阿哥也是,好端端的怎會與果郡王府裡的一個丫鬟傳出這般的事兒來呢。”

甄嬛向來是懶得做這些針線活兒的,見陵容與眉姐姐低頭繡花,自個兒在一旁纏瓔珞玩兒:“三阿哥長在深宮裡,見多了心機美人,許是就喜歡這樣溫柔小意的女子呢?”

按照三阿哥那個腦子,能不能分清誰是真的心機美人還難說呢。

安陵容搖了搖頭,見眉莊一時手快下錯了線,笑著道:“眉姐姐的心啊都跟著那些碎嘴子的人一道兒飛走了,這繡花蕊的金絲細線不能這般下,要從這兒繞進去……”

得了她指點之後的芙蓉花蕊頓時多了幾分金光華麗的嬌豔之態,沈眉莊有些赧然道:“三阿哥是皇上的長子,若是此番真迎了個婢子做側福晉,朝臣們定然又要議論紛紛。咱們那位皇上呀……”總歸殿裡隻有她們幾個伴著流朱那幾個心腹宮女,她說話便也沒那麼多顧忌,隻稍稍放輕了聲音,“又要疑心到咱們身上來了。”

的確,皇帝這病了都快兩個月了,前些日子說是要聖駕回鑾,但溫實初說這園子裡多山水,適合療養身子,皇帝便決定再住些時日再回宮去。

倒是便宜了她們,多在這山水晴朗之地待著啊,感覺整個人都年輕了不少。

不過饒是這園子裡的風景再迷人,此刻為情所困的三阿哥也無心欣賞。

路過的四阿哥瞧著他望著水麵長籲短歎的模樣,努力抑製住想要將他一腳踹下水的煩躁,走過去溫聲道:“三哥?怎得一個人坐在這兒,跟在你身邊伺候的人呢?”

“彆提他們,一個個的都想困住我不讓出來。”三阿哥氣鼓鼓得抱著手,看著四阿哥孑然一身的模樣,突然道,“四弟,到此時我這個做哥哥的倒有些羨慕你。沒人管著你,也不用被逼著娶自己不愛的女子……其實也不失為一種福氣。”

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啊?

四阿哥聲音放得很輕:“弟弟自然不比三哥……三哥是皇子,更是皇阿瑪的長子,婚事自然不是由齊妃娘娘一人說了算的。”

齊妃娘娘說了不算,那誰說了才算?

皇阿瑪!

見三阿哥頓悟過來,滿臉笑意,不複方才的愁悶,興衝衝地拍了拍四阿哥的肩膀:“四弟,還是你聰明啊!待哥哥我娶了采蘋回來,你一定要來喝杯喜酒!”

四阿哥微微一笑:“一定。”

勤政殿

皇帝身上披著一件杏黃色的錦衣,兩月以來的病氣纏繞叫他臉色瞧著有些蒼白,此刻垂眼看著底下跪著的三阿哥,語氣淡淡:“你再說一遍。”

往常皇帝用這個語氣說話,三阿哥早就開始抖了,但此時的他為了真愛,咬牙堅持道:“皇阿瑪,兒臣常聽聞您與純元皇後夫妻伉儷,情深一片,兒臣也想如皇阿瑪一般,找到自己真心喜愛的女子。如今兒臣遇著了這個人,便是,便是她的身份再低微,兒臣對她之心也絕不會改。求皇阿瑪成全兒臣,將十七叔府上的采蘋賜給兒臣做側福晉!”

說著,便結結實實地給皇帝磕了個響頭。

皇帝緩緩撚動著那串越見光華的翡翠念珠,眼神頗有些晦澀不明:“你已然下定決心了?”

三阿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