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金安。”

皇帝伸出手,安陵容將一雙柔荑交到他手裡,順勢抬眼笑道:“這麼晚了,皇上怎麼過來了。”

皇帝拉著她的手往榻上走去,麵上倒是瞧不出什麼異樣來:“批完了折子,想著來瞧瞧你與孩子們。孩子們可是都睡下了嗎?”

“是,兩個孩子最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呢,吃得多,睡得也早。”安陵容輕車熟路地給皇帝揉捏肩膀,見著他原本微蹙著的眉心越來越平,輕聲道,“皇上今兒也勞累了一天,臣妾服侍您早些歇息了罷。”

“不忙。”皇帝閉了閉眼,突然道,“朕聽說,太後今兒留你下來說話了?”

為他揉捏肩膀的力道穩穩地未曾變動,皇帝聞著自身後女人身上傳來的陣陣幽香,狀似不經意地問道:“可是有什麼事兒要囑咐你?”

“皇上是知道臣妾的,笨頭笨腦一人,哪裡能得太後娘娘青眼。”安陵容柔聲細語地說著話,“臣妾忝居妃位,皆是仰仗著皇上與太後的福氣,太後娘娘擔心臣妾年輕,恐誤了這份福氣,這才將臣妾留下叮囑幾句。隻是……”

皇帝臥在溫柔鄉中,原本的猜疑淡了不少,聽著她有些遲疑的話,懶懶地掀了掀眼皮:“隻是什麼?”

“那位怡寧格格……如今還小呢,這麼早便定下了,會不會……”

皇帝先是眉頭一皺,後來很快便明白了她吞吞吐吐之下的意思,便是他自小便見慣了宮中的陰私算計,此刻也不得不為太後的心計撫掌大笑起來。

算計他還不夠,如今竟還要算計他的兒子嗎?

任憑她烏拉那拉氏有多少好女兒,皇帝也絕不會再在其中選任何一人作為皇子福晉。

更遑論弘珩聰慧,皇帝亦對他寄予厚望,又怎會如太後意,這般早便將烏拉那拉氏的女子指給他。

“怡寧隻是在宮中服侍太後一段時日,待太後身子好轉了,自然會出宮歸家。”

皇帝語氣冷淡,安陵容便也如釋重負般鬆了口氣,笑道:“是了,格格聰慧溫柔,想來定能將太後娘娘伺候妥帖。”

此時夜色已深,象牙絹麵宮燈發出的光輝柔和而低沉,皇帝瞧著她濃密眼睫投在瑩白麵孔上的一排陰影,忽而問道:“若是太後真將娘家女兒許給弘珩,你覺著如何?”

這還用說?自然是不願意了。

安陵容頓了頓,輕輕歎了口氣:“世間像皇上您與純元皇後這般恩愛不疑的夫妻,又能尋得幾對呢?說句犯上冒昧的話,怡寧格格雖說與純元皇後是同宗而生,但臣妾往日聽宮中嬤嬤她們提起純元皇後時,無不讚歎,這世間再難尋得純元皇後這般溫柔純善的女子了。臣妾是弘珩的額娘,心中自然有私,盼望著他能如皇上這般,找到如純元皇後這般心愛之人。”

提到純元,皇帝的心便止不住地軟了下來,他拉過安陵容的手,輕輕拍了拍:“為人父母,自然是要將最好的留給子女了。”

安陵容一聽,便知道皇帝已然下了決心,那位烏拉那拉氏的格格,絕不會有成將來的六阿哥福晉的機會。

這幾日,為著要維持外人眼中姐妹失和的假象,安陵容隻得待在鐘粹宮裡繡花打發日子。

“額娘,額娘,找妹妹!”

安陵容有些愧疚地摸了摸淑質的頭:“今天額娘陪著淑質玩兒,好嗎?”

淑質不懂自己為什麼被拒絕了,懵懵地抬頭:“妹妹,跳花繩!”

意思是她和妹妹跳花繩正合適,額娘這麼高,豈不是一下就把她的花繩給勾沒了!

坐在一邊兒安安靜靜玩七巧板的弘珩皺了皺眉頭,每次都是他和靜和兩個人替她繃著花繩,靜和還小,他又不愛玩兒,隻有淑質一個人每次都玩得興高采烈滿頭大汗。

安陵容不知道這孩子突然皺眉頭做什麼,便摸了摸他的小腦袋瓜,又將開始撅嘴的淑質摟進懷裡,故作傷心道:“淑質不喜歡額娘了嗎?可是額娘好喜歡淑質呢。”

淑質見不得額娘這副傷心模樣,連忙撅著嘴在她麵頰上留下一個濕漉漉的%e5%90%bb,甜蜜道:“喜歡額娘!”

“你呀。”

安陵容點了點她的額頭,淑質便膩在她的懷裡嘻嘻狂笑,她拿這孩子沒轍,隻得叫了葉瀾依和寶霜她們帶兩個孩子出去轉一轉。

至於她,還因著姐妹之間突然生分在傷心呢,自是沒有出去遊玩的心思的。

弘珩被妹妹拉著出去時還有些不情不願的,但安陵容覺著這孩子總愛在屋裡待著也不好,便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弘珩是哥哥,幫額娘看著妹妹,不讓她去扯花拉草,好嗎?”

自覺身負重任的弘珩嚴肅地點了點頭。

淑質知道可以出去玩兒了便早在門邊兒等著了,見弘珩唧唧歪歪的還有些不耐煩,見他之後還慢吞吞地走過去,還心急地拉了他的手朝外邊兒跑,一路上隨著風送進來的還有她如黃鸝鳥般清脆的笑聲。

不管大人們怎麼樣,小孩子們總是該無憂無慮,滿懷天真的。

初春仍是寒意陣陣,安陵容近日身子總有些乏,她便換了衣裳在床上歇了會兒,沒過多久,卻被滿臉凝重的禾玉給輕聲喚醒了。

“娘娘,說是六阿哥與公主不小心……將果郡王福晉給撞倒了,福晉腹痛,恐有小產之虞。”

第84章

待到安陵容趕到凝暉堂時,敬妃她們已經守在門外了。

此事終究牽扯到阿哥公主與郡王福晉,眾人不好拿此事去煩正忙於朝政的皇帝,又不敢驚動太後,生怕又將她老人家氣出個什麼好歹來,隻得求了如今正主理宮務的敬妃與眉莊。

被葉瀾依拉著手的兩個孩子一見著她來了,淑質立刻就憋不住了,咧開嘴就開始哭起來,邊哭還要邊揮手:“額娘!額娘!”

淑質雖然平日裡愛耍些小脾氣,但從未這般在外人麵前就開始哭鬨,想來是被嚇著了。

安陵容心疼地將她摟入懷裡,感受著小姑娘濕熱的眼淚層層濕住了她的衣裳,一旁的弘珩雖說情緒內斂些,沒有像淑質這般大哭出聲,但眼睛也明顯紅了一圈兒,緊緊依偎在她身邊,不願意放手。

葉瀾依望著她,一雙深邃美麗的眼睛也罕見閃過幾分水色,瞧著似乎想要對她說些什麼,又低下頭去,不敢開口。

安陵容將她的異樣看在眼裡,知道此次多半又是孟靜嫻在故意找事。

“如何了?”

她問的是敬妃與眉莊,剛剛趕過來看戲的祺貴人卻哼了哼:“怡妃不過問六阿哥與公主做了什麼錯事嗎?小小年紀便如此驕縱,今日驚了果郡王福晉的胎,明日啊,指不定做出什麼驚天駭地的大事兒呢。”﹌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祺貴人今兒很高興,孟靜嫻與六阿哥她們皆算得上是她的仇敵,如今兩撥人都出事了,還是狗咬狗,她自是高興得緊,叫丁香伺候著換了身嬌豔的荔枝紅繡海棠春睡長袍,發髻邊插了太後賜下的赤金榴花紅寶石步搖,端的是嬌%e5%aa%9a無雙,極為動人。

還伏在親親額娘肩頭流眼淚的淑質猛地被葉瀾依接了過去,還有些不依,想要再鬨鬨,叫額娘再抱抱她。

安陵容將懷裡的小姑娘交給葉瀾依,走到祺貴人麵前乾脆利落地給了她一巴掌,‘啪’的一聲脆響頓時叫在場之人都靜了下來,祺貴人原本如花似玉的一張臉很快便紅腫起來,她似乎沒有反應過來,顫顫巍巍地用手去碰了碰腫脹的麵頰,忽地尖叫起來:“你竟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賤人,你怎麼敢!”

安陵容懶得聽她發瘋,轉手又給了她一巴掌,嗯,這兩巴掌下去,祺貴人如今倒是醜得很平均。

“希望這兩巴掌能叫祺貴人學乖,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安陵容接過寶霜遞過來的手絹,慢條斯理地擦了擦發紅的手,幸虧她平日抱孩子抱得多,手上有勁兒,“事情尚未有定論,你便敢私自定了六阿哥與公主的罪,怎麼,如今宮中竟是你祺貴人說了算不成?”

祺貴人被那兩巴掌扇得腦瓜子嗡嗡的,聽了她說話自是不服:“如今滿宮裡都傳遍了,是六阿哥與公主頑皮,衝撞了郡王福晉!我不過是說了事實罷了,倒是怡妃,莫不是想包庇自己的一雙兒女罷!”

敬妃眉頭一蹙,見粉雕玉琢的小公主哭紅了一張包子臉,心中不是不憐愛,這份憐愛之意叫她對著祺貴人時忍不住冷了臉色:“事發突然,且何人敢站出來說是六阿哥與公主衝撞到了果郡王福晉?祺貴人,可不要以訛傳訛。”

沈眉莊脊背挺得筆直,與陵容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後,淡聲道:“是了,這事兒不過才發生一會兒,便傳得滿宮皆知,難保背後沒有人推波助瀾。瞧祺貴人這般激動的模樣,難不成這幕後之人便是祺貴人?”

“你胡說!”祺貴人稍一激動地大聲說話,腫脹疼痛的麵頰便要傳來更凶猛的痛意來,祺貴人隻得眼淚汪汪地捂著臉,身後的丁香見自家小主被打了還這麼不知收斂,害怕地扯了扯她的袖子,祺貴人也全然不顧,隻忿忿道,“好哇,往日都當惠嬪是個清高有脾氣的呢,如今不也是瞧著怡妃有阿哥傍身,再大的架子也擺不出來了罷!連睜著眼說瞎話這種事都能做得麵不改色,這些本事,哪裡是嬪妾學得來的。”

“祺貴人這張嘴,想來是吃多少罰都記不住教訓的,既如此……”

祺貴人驚恐地捂住了自己的臉。

此時緊閉的殿門忽地打開,聞著那股淡淡的血腥氣,眾妃皆是用絹帕掩了掩鼻子,敬妃皺眉:“張太醫,果郡王福晉如何了?”

張太醫擦了擦汗,回道:“回娘娘,果郡王福晉有娠已足五月,按理說胎相已然穩固,但微臣方才替福晉診脈,卻發現福晉胎實而不安,身子虛弱,想來多是鬱滯之症。待微臣開幾副補腎益氣、固衝安胎的方子,喝足一月,調養好即可。”

“這麼說,福晉的胎是保住了?”

張太醫點了點頭。

敬妃睨了一眼麵帶遺憾的祺貴人,方才一直未開口的甄嬛卻道:“敢問張太醫,果郡王福晉是因著往日胎相不安,還是因著今日受了驚嚇,這才導致身上不好?”

張太醫摸了摸他的小胡子,思考一會兒之後才道:“福晉身子孱弱,自身胎相便帶了些弱氣出來。而福晉身上未曾有明顯傷痕,今日有小產之兆,許是近日以來心情鬱鬱,也有可能是突然受著了什麼驚嚇,導致需要臥床保胎。”

“既然張太醫都這麼說了,那便不能說是六阿哥與公主頑皮,驚著果郡王福晉了。”敬妃率先出聲,沈眉莊也跟著點頭:“六阿哥與公主出行皆有這麼多嬤嬤宮女伺候著,哪裡便能這麼巧衝撞到了果郡王福晉?隻最近天兒還冷著,怡妃雖因著自己晉位的事兒高興,卻也得多多看顧著阿哥公主,彆叫出去受了涼。”

安陵容聽著這話,原本因著兩個孩子被牽扯其中的憤怒情緒淡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