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微微一笑:“王爺很是體貼福晉呢。”

其餘的話,倒是不多說了。

敬妃見氣氛鬆緩下來,也跟著打趣道:“果郡王成親前是何等肆意瀟灑之人,如今成了親,要做阿瑪了,性子也變得穩重起來,知道疼人了呢。”

孟靜嫻抿唇一笑,手卻不自在地攥成一團。便是心中傷懷,她也不會在這些女人麵前露了怯。她渴求的從不是名位權利,國公府出身的小姐,眼皮子自然不會那麼淺,與王爺相比,其他男子不過爾爾。

如今王爺……雖對著她仍是客氣有餘,親密不足,但他們已經要有一個孩子了。

有了這個孩子,假以時日,王爺一定會回給她同等的情意。

聽了她們說話,太後倒是若有所思道:“如今老十七福晉身子重了,再如從前簡樸那般反倒不好。不如哀家賜幾個伶俐的宮女陪著你回去,也好叫哀家安心。”

為什麼是伶俐的宮女,而不是穩重的嬤嬤,太後的心思雖沒有明著說出來,但在場之人也已經明白過來了。

這是在給果郡王塞小老婆呢。

太後似乎也察覺出孟靜嫻的臉色實在太過難看,微微一笑,意味深長道:“你是老十七的福晉,多幾個伺候人的奴才罷了,自然當得起。若是有不可心的,你瞧著調教便是。”

終歸不是什麼出身好的女子,莫說是側福晉,便是普通的侍妾之位也是難得,頂多在女主人身子不便時伺候男主人罷了。

太後自認已經足夠體貼孟靜嫻了,不過幾個宮女罷了,待她誕下孩子之後隨意處置,太後也不會特意過問。

孟靜嫻努力穩住心緒,被茉莉扶著起來福身行禮:“妾身,多謝太後娘娘恩典。”

鐘粹宮

雖說看了一場戲,但想起孟靜嫻最後的表情,沈眉莊還是輕蹙眉頭,像是不太安樂:“那孟靜嫻雖說性子有些討嫌,可畢竟她如今正懷著孩子,偏生還要高高興興地領著那些花骨朵兒一般的宮女回府去伺候自己的夫君。想著,還真是有些為難人。”

安陵容在紫銅鶴頂蟠枝香爐中加了一些辟寒香,嫋嫋幽香緩緩從香爐中飄出,穿進那碧玉珠簾後,惹得佳人駐足。

甄嬛仔細嗅了嗅這股子清而不冷的香氣,先是給眉莊倒了一杯梅花飲,在小泥爐上溫著的梅花飲入口便有一股濯濯清香,直叫人想起了倚梅園的滿園梅香。

“孟靜嫻此人,心性清傲,也難怪,優越的出身,美麗的容貌,隻在男女情愛上碰了壁,可不得對著果郡王生出執念嗎?”寶霜貼心地給小主們送上了幾碟子點心,去壽康宮請了安,說了這麼會兒子話,幾人都有些餓了,各自揀了些糕餅吃,甄嬛又道,“為著一個男人過成這樣,倒是不甚值當。”

安陵容不以為意:“各人有各人的追求罷了,咱們不去說她,她若是惹上來,我們也不是不怕的。”

眉莊聽了便笑,促狹地睨了她一眼:“陵容今兒好生威風,噎得那孟靜嫻險些掛不住臉了呢。”

甄嬛哼了一聲,單手托腮,纖纖手腕上套著的翡翠鐲子盈著瑩潤的光,愈發襯得她腮凝新荔,鼻膩鵝脂。

“要我說啊,陵容這麼做才對呢。難不成咱們還要怕她孟靜嫻不成?有時候自視甚低啊,倒是比那起子驕傲自大的人還要可怕。”

見陵容點頭,眉莊連忙叫屈:“我何時說過這樣不好了?隻陵容雖說是咱們這裡邊兒年紀最小的,但有時候做起事來啊,倒是比咱們還要沉穩一些,今兒見她這威風模樣,我還羨慕得緊呢。”

“眉姐姐羨慕我什麼?如今皇上與太後可都指望著姐姐掌管宮務呢。”安陵容輕輕挑起眉頭,“想來沒過多久,就要叫上一聲惠妃娘娘,又或者是惠貴妃了?”

沈眉莊笑著輕輕拍她一下,眼波流轉間儘是莞爾笑意:“你這人,隻管打趣我罷。”過了會兒又笑著道,“你們說,果郡王會收下太後賜下的宮女嗎?我瞧著個個姿容不俗,祺貴人看了似乎很是高興。若是太後改了主意叫她們去伺候皇上啊,隻怕祺貴人當場便要忍不住了罷?”

甄嬛與陵容聽了便笑出了聲,若是宮中真的多了位宮女出身的寵妃,隻怕這之後的日子都熱鬨得很呢。

果郡王受沒受用那幾個美貌小宮女大家不得而知,因為那事兒過了沒幾天之後太後便突然病勢沉屙,短短幾日內便已經病得下不了床了。

皇帝下了朝便急匆匆地趕去了壽康宮,蘇培盛便給他脫下沾染了些許風雪的江牙海水五爪坐龍貂裘,小聲勸道:“皇上,這天兒寒著呢,奴才去給您端碗薑茶來罷。”

皇帝微擰著眉頭,神色沉鬱,蘇培盛見著他那臉色就知道不好,但還是壯著膽子道:“若是太後娘娘知道皇上因記掛著她老人家染了風寒,心中定然不好過。為著太後,您也得保重自個兒的身子才是啊。”

皇帝一個眼神過去,蘇培盛就識趣兒地閉嘴了。

“皇額娘,兒子來瞧您了。”皇帝在殿裡略站了站,覺著身上的寒意皆被這殿裡溫暖的香氣給驅散了,這才抬腳往寢殿走,見著太後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麵色蒼白。一時間皇帝心中也忍不住生出悲意來,他半跪在床榻麵前,握住太後保養得宜卻仍瞧出老態的手,正想開口,便覺得不對,“皇額娘的手為何如此冰冷?底下人是怎麼伺候的?”

在一旁端著湯藥的年輕宮女頓時滿臉驚惶,卻又知道皇帝的性子,不敢大聲求饒擾了太後的清淨。

“咳,哀家這幅身子,早已破敗了。便是用再多的蠶被褥子擁著,也暖不起來了。”太後聽著動靜,知道是皇帝來了,有些費勁兒地拍了拍他的手,“皇帝不必為著此事生氣。”

母子倆人,除卻在商量朝政權謀之事時有話可說,到了真心關懷的時候,卻俱都安靜了下來。

覺察出皇帝的沉默,太後竭力忍住喉嚨中的癢意,啞聲道:“皇帝能抽空來看看哀家,哀家很是高興。”

“侍奉皇額娘,本是兒子的本分。之後兒子也會多來的。”

“你成日裡忙著前朝的事兒,本無須常常過來的。”太後一笑起來,眼梢的皺紋都堆在一起,皇帝見著,卻突然想起太後年輕時候的樣子。他就躲在樹的後麵,看著當時還是德妃的太後牽著老十四的手在禦花園慢慢走著,夕陽的光就那般攏在她們身上,太後頭上的寶石簪子和老十四蹀躞帶上的寶石小刀一同散發著璀璨華光,一瞧便是一對親昵母子。

“皇帝?皇帝?”

太後麵帶憂色地望著他,輕聲道:“哀家這身子不中用了,皇帝的肩上卻還擔負著天下萬民,是萬萬不可懈怠的。如今皇後、皇貴妃都走了,雖有敬妃與惠嬪替你料理宮務,可她們二人膝下都沒有皇子,處事上雖公允,但為著今後計,皇帝是否該複齊嬪的妃位?”

皇帝一聽便知道太後真正想問的是什麼,隻皺眉道:“齊嬪此人心性駑鈍,就算身處妃位也不可將宮務交由她打理。且弘時好容易穩重了些,若是複了齊嬪的位份,難保她又要同弘時說一些不著邊際的話。”

“既如此……”太後塗著鮮紅蔻丹的手輕輕摸了摸被麵上繡著的五蝠捧壽圖樣,竹息走上前來下跪道:“請恕奴婢多言,皇上,太後如今病勢沉屙,多少苦藥喝下去了都不見好。奴婢鬥膽,不如試試衝喜的法子……”

“衝喜?”

皇帝一雙綠豆小眼睛疑惑地望著太後,莫不是又要從烏拉那拉氏迎一位格格進宮?

太後對上他疑惑中又帶了些冷淡的眼神,心中一氣,皇帝還是那般敏[gǎn]多疑的性子!但如今始終是她在謀劃著什麼,因此也隻得平心靜氣道:“宮中也有不少嬪妃許久未曾晉封過了。哀家想著,若是能借這衝喜一事給後宮添添實在的喜氣,倒也不枉費她們儘心伺候哀家看。。”

“那皇額娘覺著,誰最合適?”

太後微微一笑:“怡嬪這孩子入宮這麼幾年,既為皇帝你添了一雙兒女,自個兒性情亦十分和順,闔宮上下無不是誇她的。一個妃位,賞了她,倒也當得起。”

第81章 *思*兔*網*

皇帝緩緩撚動著手裡那串愈見柔蘊光滑的翡翠念珠,淡聲道:“兒子原以為,皇額娘會更屬意惠嬪。”

惠嬪出身好,家裡打小便是按照當家主母那套來培養的,敬妃與她協同處理宮務這麼幾個月倒也做得很不錯,太後常有誇讚之語。

怎得如今,願意抬舉怡嬪,而不是惠嬪?

皇額娘心中,又在打什麼主意?

皇帝心中越是疑惑,撚動著翡翠念珠的手勁兒卻越來越緩,聽得太後笑道:“惠嬪這孩子自然是個懂事的,可她如今膝下隻有成樂這麼一個女兒,不比怡嬪,兒女雙全,在這福氣一道兒上,便欠了些。總歸惠嬪還年輕,待來日生下阿哥,自然有她的好時候。”

說完,見皇帝臉色淡淡,也不抬眼瞧自己了,太後穩了穩心緒,又道:“哀家知道皇帝你偏愛莞嬪,可也得知道祖宗家法,不好違背,莞嬪與惠嬪一般,都隻得一個女兒。此次既是為著衝一衝哀家的病氣……還是該選一些有福之人才好。”

皇帝‘嗯’了一聲:“皇額娘說得是。”

見他態度似乎軟和了下去,太後心中高興,便道:“依著哀家看,便可複齊嬪為齊妃,晉怡嬪為怡妃。如此一來,宮中妃位按製該有四位,便都滿了,正好也趁著年節還未過完,再給宮中再添添喜氣兒。”

“那便按著皇額娘的意思辦罷。”皇帝一甩珠串,‘啪’的一聲倒是叫太後臉上的笑意又微微僵住,“隻齊妃心性駑直,六阿哥與懷寧又還小,正是需要額娘看顧的時候。宮務這塊兒,還是交由敬妃與惠嬪打整。”

反正已經達到目的了,加之太後的確對眉莊存了幾分憐愛之意,對此自是應允。

鐘粹宮

“額娘!”

過了年,淑質與弘珩這兩個孩子就跟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脈一般,不僅人長得愈發高了,說話吐字也越來越清楚了。

粉雕玉琢的小公主費勁兒地自己脫下了厚厚的八團喜相逢厚錦鑲毛披風,弘珩見狀想要幫她,卻被妹妹給瞪回去了。

淑質好容易自己脫下了那件厚厚的披風,雙眼亮晶晶地跑到安陵容懷裡要抱抱。

安陵容笑了笑,伸手將她剛剛不小心甩歪了的珍珠圓簪給扶正了,柔聲問她:“淑和姐姐那兒好玩兒嗎?”

說到這個淑質可就激動了,她重重地點了點頭,嘟嘟的臉頰肉跟著她的動作一晃一蕩,實在是可愛極了。

聽著小女兒嘰嘰喳喳地說著淑和今天帶她們玩兒什麼吃了什麼,安陵容不時點點頭,一邊兒又喚了弘珩坐過來,接了寶桑遞過來的熱毛巾給兩個孩子仔仔細細地擦了手,寶霜這才將小廚房新做的玉露團、樒汁蜂巢糕等糕餅擺在小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