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是若是能犧牲她與弘珩兩人,叫皇後安分下來,不叫她再去害旁的妃嬪與皇嗣,真真是一樁極劃算的交易。

而弘珩在皇後手中,被養成什麼樣,亦或者說能否平安長大……太後何曾為她的弘珩考慮過?

她垂下眸,似蝶翼般濃密卷翹的眼睫微微顫動,似是有些不安。

皇帝見著她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想到方才竹息的那番話,原本愉悅的心情又彌漫上了一層霧霾。

竹息的話,便是太後的意思。

在這麼多人麵前說這般話,往小了說是太後思念皇孫,想多叫人陪陪,往大了說便是在指責這兩個孩子不足以有純孝之心,連侍奉皇祖母這般的事兒都要提點。

雖說這兩個孩子還小,但日後這些話若是被有心之人翻了出來,難免又要扯出一些莫須有的風波來。

想到夏刈來報近日四阿哥頻繁出入壽康宮一事,明麵上扯的旗子是為太後侍奉湯藥,可那些都是婦道人家該做的事兒,四阿哥一個皇子,天天往壽康宮奔走,究竟是仁孝至極,還是彆有用心?

還有皇額娘……

她難道會像當年與他合謀皇位一般,如今也挑中了四阿哥,好叫他將來坐在自己的龍椅之上嗎?

皇帝越想,心中更是驚疑不定,端妃便是在這麼個時候進殿的。

望著那仿佛弱不勝衣,一步三喘的端妃,皇帝眉心蹙起:“你身子不好,怎麼過來了?”

端妃笑了笑,那抹笑意讓她原本蒼白的臉上顯出幾分難得鮮活的靈采,倒是叫皇帝恍惚間想起她當年初入王府時,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美人。

隻可惜了。

皇帝眼中複雜的情緒隻是一閃而過,端妃未曾注意到,隻柔聲道:“今兒是六阿哥與懷寧公主的好日子,臣妾雖忝居妃位,往日卻也沒為這兩個孩子做些什麼東西,心中想來頗覺不安。”

“你養好身子便是,弘珩與懷寧也不缺這些身外之物,若是叫你因此累病了,損的也是孩子們的福氣。”

皇帝這番話不輕不重,卻險些將端妃臉上的笑意僵在原地。

她不傻,自然聽出了皇帝話中的不耐煩之意。

可她怎麼能忍?

為棋子,被利用,叫丟在一邊數年不聞不問,她都忍過來了,可為何皇帝時至今日,也不願多分一些目光給她?

端妃用力握住手,隻平靜道:“臣妾閒來無事,便為阿哥和公主各親手編織了一串念珠,還望怡嬪不要嫌棄這禮微賤,肯收下才好。”

安陵容不知道端妃打的是什麼主意,隻得道:“娘娘的心意再貴重不過,這兩個孩子能得娘娘如此用心對待,是他們的福氣呢。”

端妃笑了一笑,正想說話,齊嬪便同一旁的欣貴人疑惑道:“這小孩子,不是不能碰這些珠串啊什麼的嗎?你不知道,三阿哥小的時候可調皮了,見著我的那些珠寶首飾啊就往嘴裡塞,我拉都拉不動,隻得將東西都收了起來,待他長大了我才敢放心地戴那些首飾呢。”

她說話的聲音不算小,坐在另一邊的三阿哥都聽見了,臉都漲紅了,偏生又不敢說話,就怕誰逮著機會又來笑他。

尷尬的三阿哥隻好埋頭苦吃。

欣貴人附和道:“淑和是個懂事兒的,但她小時候我也不敢叫她碰這些東西,萬一哪天%e4%b9%b3母沒有看住,叫她吞下去了怎麼好?”

兩個女人在這裡大談育兒經,立在殿中的端妃笑意已經完全僵在臉上了。

最後齊嬪一語中的:“這端妃娘娘呀沒有生育過,自然不知道這小孩子嬌嫩,咱們做大人的是再怎麼精細都不為過的。怡嬪,你便看在本宮的麵子上,彆和端妃計較了。”

安陵容微微蹙眉,淡聲道:“端妃娘娘本是好意,所謂不知者無罪,嬪妾自然是心存感激的,又何來計較一說呢?”

這便是在委婉地說端妃送的這份禮,不太妥當了。

進宮時日尚短,還未曾分清局勢的祺貴人終於忍不住開始拱火了:“怡嬪這話說的,倒是叫端妃娘娘有些下不來台了。娘娘的心意要緊,若是你真心感激,還是叫阿哥與公主戴上,正經給端妃娘娘道聲謝才是呢。”

“祺貴人年輕,自然不知道養育孩兒的辛苦,這些珠玉瓔珞啊,小孩子本是不該碰的。若是今兒破戒了,明個兒見著什麼東西也往身上戴,往嘴裡塞,那可怎麼好?”甄嬛笑盈盈地望著她,眼神卻帶著股冷意,無論此人是有意起哄還是天生蠢笨,她總見不得這些人拿孩子來說事兒。

“……哪兒就這般誇張了?”祺貴人想要爭論幾句,但是身後的丁香連忙扯了扯她的袖子,祺貴人這才抬眼去看皇帝的臉色,這一看便嚇了一跳,雖說她進宮這些時日以來皇帝也寵著她,但陡然見著皇帝這副陰沉沉的模樣,她還是有些害怕。

第74章

半晌,皇帝才淡聲道:“端妃一片好心。怡嬪,你便替兩個孩子收著罷,待他們長大些再給他們。”

安陵容頷首稱是。

端妃假意咳了咳,本就蒼白的臉色更顯得差了幾分,吉祥連忙上前半步扶住了她,輕聲道:“娘娘,奴婢扶您入座罷。”

端妃有氣無力地點點頭,幾乎是半倚在吉祥身上入了座。

安陵容餘光掃到她那弱不勝衣的虛弱模樣,內心輕嗤一聲,管她有什麼歪心思呢,彆擾了淑質與弘珩的生辰便是。

隻可惜,端妃今兒似乎是吃錯了藥,定要鬨出些什麼才肯罷休。

侍膳宮女們新呈上來了一道芙蓉豆腐,眾人或低頭品嘗,或和彆人仍說笑,隻有端妃怔怔地凝望著這道菜,臉上的神情有些莫名。

“喲,端妃這是胃口不好嗎?吉祥,還不快將這道芙蓉豆腐給撤下去。”

齊嬪向來是個愛看熱鬨又愛嚼舌的人,如今皇後與華貴妃已逝,太後又纏綿病榻鮮少管事,她雖因著去歲的事兒有些害怕,但人嘛,總是難以抑製自己本性的。

她本就覺著端妃身上有股莫名的傲氣,大家都是皇帝的嬪妃,端妃還是個藥罐子呢,憑什麼瞧不上她?

端妃微微一笑,素手輕抬,止住了吉祥想要撤菜的動作,柔聲道:“臣妾久在病中,多病之軀,原是吃不得這些東西的。今兒乍一看到,便想起當日與純元皇後同在王府之時,娘娘很是喜愛這道芙蓉豆腐呢。”

她微抬螓首,望向皇帝,笑著說:“皇上常常與純元皇後一道用膳,想來也是見慣了這道菜的。”

“這道菜的確是純元愛用的。”皇帝想到往日舊事,原本有些沉鬱的眉眼間也難免帶出了幾分溫軟,“你有心了。”

端妃搖了搖頭,笑容中帶了些哀愁:“純元皇後待臣妾如同親姊妹一般,臣妾雖是福薄之人,卻也常常感懷純元皇後的恩德。往日種種,不敢忘懷。”

此話一出,皇帝的麵色果然更加和緩了。

甄嬛冷眼瞧著,隻覺著端妃此舉與當日的皇後並無分彆。

為著能討一個男人的歡心,將歸於塵土多年的舊人就能拉出來再說上一輪,聽著可真是可笑。

若是純元皇後還在……若是她與皇後、端妃一般年華逝去,不複美貌,皇帝還能這般愛重她嗎?

甄嬛怔怔地想得正出神,便聽著皇帝叫她。

“莞嬪,你也嘗嘗這道芙蓉豆腐。”皇帝望著她,眼神中帶著幾分期冀,“若是你喜歡,便叫禦膳房常做些送去碎玉軒。”

……這是又把她當作純元皇後的替身呢。

甄嬛心中作嘔,但麵上隻微微蹙眉,低聲道:“皇上忘了,臣妾對魚蝦過敏,原是碰不得這些發物的。”⑥思⑥兔⑥網⑥文⑥檔⑥共⑥享⑥與⑥在⑥線⑥閱⑥讀⑥

皇帝一怔:“是朕忘了。”

“皇上是天下君主,每日裡不知要忙多少大事兒,這等小事,本是不必放在心上的。”祺貴人憋了半天,可算找著機會說話了,待皇帝話音剛落,她便迫不及待地開了口。

甄嬛輕輕一笑,知道此時並不用她開口,是以沈眉莊輕睨她一眼,緩緩道:“原本知曉祺貴人要晚些時候才能進宮與臣妾等人作伴,臣妾心中還覺著有些遺憾。如今看來……許是祺貴人府上請的教引嬤嬤也高興過了頭,倒是累得妹妹沒學好規矩。皇上與莞嬪說話,何時需要你插嘴?”

“你!”

祺貴人眼睛一瞪,正要罵回去,便聽得皇帝附和了一句:“惠嬪說得是。”說完又瞧了祺貴人一眼,“你的規矩學得是不太好。”

皇帝都發話了,便是祺貴人再生氣,也隻得委委屈屈地起身稱錯。

“莞嬪食不得這芙蓉豆腐,臣妾也是個無福享用的。”端妃搖了搖頭,“芙蓉豆腐是純元皇後的心愛之物,不好浪費,還請皇上另賞了他人罷。”

若是純元皇後九泉之下得知一道豆腐都能成了自己的心愛之物,不知道會不會氣得半夜來找端妃好好敘敘姐妹情呢?

安陵容與甄嬛眉莊對視一眼,俱都從彼此的眼神中明白了對方的心意,忍不住低頭微笑起來。

“溫宜公主生得可愛,臣妾每次見著她,都覺著高興。臣妾麵前這道芙蓉豆腐,還請皇上賞賜給公主罷。”

不敢再說話的祺貴人隻得在心裡嘀咕:端妃是個什麼破落戶不成?這點子東西也舍不得丟掉,當真是丟人。

曹琴默自是不想溫宜和端妃有什麼接觸,但見著皇帝允準了,她也不敢出聲拒絕,隻好起身行禮。

“溫宜公主之前可用過這道芙蓉豆腐?有些人的體質便是如莞嬪這般,是碰不得這加了紫菜與鮮蝦的菜式的。”端妃看似關心的詢問叫曹琴默更加警惕,想也不想便搖頭否認道:“溫宜身子康健,倒是累得娘娘關懷了。”

端妃慢慢搖了搖頭:“這孩子與本宮有緣,便是多看顧些,又有何妨?”說完,她又止不住地咳嗽幾聲,瞧著真是可憐。

安陵容瞧著她們之間暗流湧動,雖說不太想理會,但見著這陣仗,腦海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快得叫她抓不住。

是什麼東西呢?

安陵容蹙眉,難不成真是養孩子太累了不成,她這記性倒是越來越差了。

溫宜不懂大人之間彎彎繞繞的小心思,這個年紀的小孩子總是見著有好吃的便高興。

但%e4%b9%b3母還沒喂溫宜幾勺芙蓉豆腐,便見著溫宜原本白嫩嫩的小臉蛋瞬間長起了紅疹,身上的肌膚也迅速發紅發燙,%e4%b9%b3母驚詫得失聲尖叫起來。

禦前失儀,是大罪。

但是現在眾人都無暇他顧,慌忙地圍上前去,嘰嘰喳喳道:“溫宜公主這是怎麼了?太醫!快傳太醫啊!”

曹琴默抱著已經迷迷糊糊的溫宜,滿臉是淚都渾然不覺,隻朝皇帝淒聲哀求:“皇上!皇上!求您救救溫宜,方才還好好的,怎得突然就……”說著,她已是泣不成聲,眾妃又連忙溫聲安慰她。

安陵容站在一邊兒,終於想起自己遺忘了什麼事兒。

前世裡,那時溫宜的額娘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