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容心中便安定了些,至少皇帝沒有在她這兒發氣的意思。

皇帝分了幾分目光到身邊的女人身上,她今兒穿得倒是清爽,柳黃色的碎花翠紗露水百合裙顯得一截細腰纖纖,倒是比堤岸邊三月的春柳還來得柔美動人。

他的眼神也不禁舒緩了許多,拉著她的手坐到榻上:“朕想著也有幾日沒見著你與孩子們了,特地過來瞧瞧。”

安陵容抿唇一笑:“可是臣妾前幾日送去的雪泡豆兒水討了皇上喜歡?得虧皇上還記得臣妾母子呢,懷寧這幾日總是鬨著要去勤政殿給阿瑪送糕點,她吃著喜歡,便覺著皇上應也是喜歡的。”

皇帝因著她這微帶嗔怪的話,沉鬱了兩日的臉上露出了個笑:“懷寧人雖小,卻很懂得體貼人,終歸是你這個額娘教得好。那今兒晚膳便擺上這道懷寧都說好吃的點心罷,也叫朕嘗嘗。”

安陵容笑著點了點頭。

用過膳,淑質和弘珩便快快樂樂地進殿來給他請安。

皇帝摸了摸兩個孩子的小腦袋瓜,溫和道:“又長高了。”

弘珩眼睛亮晶晶地望著他的皇阿瑪,他以後也要做皇阿瑪這樣天天冷著臉的大人,看起來就很不一般!

安陵容看著弘珩那張軟萌萌的小臉偏偏要擺出一副冷酷姿態,忍不住笑了笑,同皇帝說了說這幾日發生在弘珩身上的趣事兒。

起初弘珩更小的時候那張臉全被肉?肉給堆滿了,如今快滿兩歲了,人模樣輪廓出落得也就更清晰俊秀了些,那天安陵容才驚喜地發現弘珩笑起來的時候嘴角會有兩個小小的梨渦。

但也許是寶桑笑著說梨渦多是女兒家才有的東西,不過阿哥這般看起來更秀氣的話惹惱了他,至此弘珩便生出個毛病,忍不住想笑的時候總要用手蒙著嘴巴。

聽著安陵容說完,皇帝連日來緊繃的心弦總算稍稍柔和了一些:“你是男子漢,朕不在時,便要你護著你額娘和妹妹,可知道?”

弘珩被額娘笑得臉紅紅,但聽著這話還是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淑質向來是個霸道的性子,見額娘阿瑪都隻顧著和哥哥說話,不滿地扒拉開哥哥,膩到皇帝懷裡去。說來奇怪,皇帝膝下的女兒雖不多,但前頭幾個略懂了事的見著他時無不是緊張恭敬的,也就隻有懷裡這個綁著啾啾頭的小丫頭敢這般膩在皇帝懷裡軟聲撒嬌。

不過皇帝本人也是很受用的就是了。

和孩子們說了會兒子話,皇帝便拉著她進了帳子裡。

皇帝凝視著那新換上的撚金銀絲連珠紗帳,忽而道:“朕聽說,你前幾日也給華貴妃送了香包?”

安陵容心頭一跳,麵上笑意仍舊溫柔,隻聽了這話微微有些訝異:“是呀,皇上您也知道,臣妾彆無所長,平日裡就愛縫幾個香包玩兒。平日裡往皇上您和宮中諸位姐妹,還有三阿哥四阿哥那兒都送了不少。華貴妃……”她頓了頓,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臣妾知道華貴妃不日便要晉封為皇貴妃,身份貴重,若是臣妾往各宮的姐妹那兒都送了個遍,卻獨獨不給華貴妃送些去,難免又要叫有心人抓住把柄,編排些莫須有的事兒來。那日臣妾正是要帶著新縫好的香包去給鬆些眉姐姐那兒,夏日裡多蚊蟲,成樂公主人還小,掛著這些放了薄荷等芳草的香包在床頭再好不過了。正巧路上碰著了華貴妃,便送了幾個香包給娘娘。”

皇帝聽了這話,不知是信還是沒信,隻嗯了一聲。

安陵容微微支起身子,有些緊張道:“華貴妃不會是因著臣妾送的那幾個香包……這才身子不適的吧?”

“無妨。”皇帝靜了靜,想起之前她也是送了李氏香料,不料陰差陽錯叫三阿哥起了疹子,被皇後叱責,又被李氏打了一巴掌的舊事,拍了拍她柔軟光%e8%a3%b8的手臂,“貴妃隻是身子有些不爽,略靜養些時候便是了。”

安陵容輕輕吐出一口氣來,皇帝見她這般緊張,原本還有些懷疑的心理倒淡了不少,還有心情打趣:“怎麼,就這般怕得罪了貴妃?”

第66章

躺在他身邊兒的女人輕輕嗔他一眼,故意道:“臣妾是個無才無德的,比不得貴妃娘娘會討皇上喜歡,自然得學會敬上惠下,免得招人嫌,皇上便更不愛來臣妾這兒了。”

皇帝聽了這話,好笑之餘,心中倒是有一陣一扯一扯地疼,世蘭脾性雖大些,卻也是叫他有意縱容出來的,如此一遭……興許她會生許久的氣。

也罷,也不一定要將年羹堯處死,若是能叫世蘭開心些,留下他一條命也無妨。

皇帝這麼想著,覺著年世蘭理當因著這份殊榮而重又開懷,這才微微鬆了口氣,拍了拍身旁女人的手:“睡罷。”

清涼殿

“娘娘……”

頌芝端著飯食進了殿,見今早擺著的膳食仍好端端地放在那兒,像是動都未動過的模樣,不禁有些著急,連忙放下飯食之後便進了內室去尋年世蘭。

自從幾日前娘娘從勤政殿回來,頌芝見著她不哭不笑,隻呆呆坐在那裡的樣子本就擔憂,過了會兒清涼殿外更是多了幾隊侍衛戍守,更是把她給嚇壞了。

年世蘭深得聖寵,向來隻有她對著旁人耍威風的時候,哪裡經受過這樣被禁足在宮中的委屈?!

頌芝歎了口氣,見著年世蘭隻穿著一件榴花紅繡刻絲瑞草的寢衣坐在榻上,一頭烏發隻隨意地披在肩後,襯得她這幾日清瘦了許多的臉龐多了幾分不正常的豔色。

“娘娘,您的玉體要緊,怎麼能不用膳呢?”頌芝輕輕歎了口氣,她原以為年世蘭也會如前幾日那般不言不語,卻冷不丁聽著她開口了:“頌芝,你說,若是我登時死在這清涼殿裡,皇上是不是也會秘不發喪?”

她知道,皇帝傳召哥哥入京,用的借口是叫哥哥出席她的冊封禮,叫多層喜氣,但如今她也算想明白了,她這個皇貴妃的位份乃至她本身,不過是皇帝降伏年氏一族的一個誘餌。

頌芝被她這話嚇了一跳,連忙道:“怎麼會呢!娘娘您不要多想,皇上這麼心疼您,怎麼會,怎麼會……”後邊兒的話她實在是不敢說,也不想說出口。

就怕將娘娘的福氣都給咒沒了。

這明明再過幾日便是娘娘晉封皇貴妃的好日子了,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頌芝還在愁娘娘和自己的前途,年世蘭聞言隻是輕輕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笑,怪不得皇帝能騙她那麼多年呢,她自己是個蠢的,身邊兒伺候的人也是個蠢的。

“我叫你同蘇培盛說,請旨將其他的宮人打發出去,可有回信了?”

說到這個頌芝就更不高興了:“奴婢說是說了,今兒一早蘇公公便遣了人來領了她們出去,說是,說是要帶去慎刑司服幾月的苦役……那可是咱們清涼殿出去的人,又沒有犯錯,怎麼能沒入慎刑司做苦役呢!這不是在打娘娘您的臉嗎?”

隻是服苦役,而沒有直接下令處死她們,已然是皇帝手下留情了。

年世蘭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笑來:“若不是你與靈芝執意不肯走,我也是不想留你們的。”

“娘娘說什麼呢!”頌芝又氣又傷心,抹著淚道,“奴婢是娘娘的奴才,便一輩子都是娘娘的奴才,怎麼能一遇著事兒便隻顧著自己不顧娘娘呢?”

年世蘭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道:“本宮記著,上月內務府是不是送來了許多桂花頭油?”

頌芝點了點頭:“是呀,但是娘娘您不是素日不愛桂花香氣嗎?奴婢便將那些頭油都收起來了,還狠狠訓斥了黃規全那狗奴才一頓呢,他當差是越發不儘心了,連娘娘喜歡玫瑰不喜桂花這樣的事兒都能弄錯……”

“好了。”年世蘭打斷了頌芝的喋喋不休,“把那些頭油都拿過去擺在梳妝台上罷,許久未曾梳妝,本宮是不是變醜了許多?”

頌芝原本還有些疑惑娘娘要這麼多桂花頭油來做什麼,但聽著後一句話便急了:“娘娘您美貌一如往昔,哪裡就變醜了呢?奴婢這就去打些熱水兌玫瑰汁子來給您泡泡手!”

說著便忙不迭地出去了。

年世蘭望著她的背影,輕輕地笑了笑,這一笑寧靜又柔和,倒是沒了許多以往的刻薄傲氣。▲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團絨被抱回來精心養了小半月,原本黯淡無光的毛發已然重又泛起光澤,白呼呼的一團看起來就很好摸。

葉瀾依蹲下`身耐心地給淑質擦著小胖手,淑質見團絨比雪團略小了一圈,但兩隻大尾巴親密無間地纏繞在一起,便心癢癢地想要上前去摸一摸,但是葉瀾依牢牢把著她的小手,見她著急,還有心情笑道:“公主乖乖,擦乾淨手才能摸雪團和團絨。”

淑質著急得小胖身子直扭,弘珩見了隻慢吞吞地伸出手來,一旁還捧著小金盆的%e4%b9%b3母連忙蹲了下來,弘珩細細地洗乾淨了手,又要了%e4%b9%b3母的手帕將手擦乾淨了,先妹妹一步摸到了兩隻毛色雪白的貓兒。

“啊!”

淑質越是著急,話說得就越不利索,嘴巴裡隻能蹦出一個字來。

葉瀾依放開了她的小手,她便火急火燎地擠到弘珩身邊去,剛伸出洗得乾乾淨淨的小胖手想要拉雪團的爪爪,雪團便不耐煩地喵嗚了一聲,輕盈地跳下桌子,一蹦一蹦地往殿外玩兒去了。

團絨見大姐走了,自個兒也連忙跟上,不一會兒,兩條蓬鬆柔軟的大尾巴便從他們視線裡消失了。

淑質愣了愣,隨即小嘴一咧,淚珠子便成串兒地往下掉。

倒是比昨天夜裡打雷的聲音還要響亮呢。

弘珩麵無表情地想。

安陵容從外邊兒進來便聽著自己閨女這絲毫不收斂的哭聲,有些頭痛地皺起眉:“這是怎麼了?”

淑質見能給她撐腰的人了,哭得更起勁兒了,小胖手使勁兒戳了戳一旁默默站著的哥哥:“哥哥,貓貓,跑!”

是想說哥哥把貓貓趕跑了?

安陵容摸了摸弘珩的腦袋瓜,淑質頓時哭得更厲害了,額娘為什麼不先親親她抱抱她?

淑質很不高興,淑質要開始鬨了。

聽著淑質比之前更大聲的哭聲,安陵容蹲下`身來,裙擺上用銀線繡成的蘭花紋樣隨著她的動作徐徐逶迤開來,淑質一時間瞧得有些入迷,哭聲不自覺地就小了些。

安陵容抽出絹帕輕柔地給那小胖團子擦乾淨臉上的淚痕,柔聲道:“淑質有什麼事兒要告訴額娘或者是其他人的時候,要用說,不能用哭,知道嗎?”

淑質還在委委屈屈地吸鼻子。

弘珩有些糾結,但還是拉了拉安陵容的袖子,小聲道:“錯。”

安陵容有些莫名地望向他,弘珩雖說臉紅了,但還是堅持道:“妹妹,乖。”他又指了指自己,“錯了。”

得了主子一個眼神的葉瀾依這才上前來,將方才的事兒說了個清楚。

“原來是這麼回事兒。”安陵容有些哭笑不得,但見著神情有些忐忑的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