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貴人,上一回是本宮管教不嚴,才叫那春苗尋了機會出了錯主意,你可莫要怨了本宮啊。”

安陵容搖搖頭:“皇後娘娘母儀天下,乃是天下之人的母親,又怎會與嬪妾一介嬪禦過不去呢?”

華妃嗤笑一聲,描著鮮紅蔻丹的手漫不經心地拂過旗頭上墜下來的赤金鳳尾瑪瑙流蘇,強迫自己的視線從那高聳得令人厭煩的肚子上轉開來:“皇後娘娘雖說是這天下臣民名義上的母親,但是臣妾瞧著,皇後娘娘許久未做生身母親了,看著怡貴人有孕,心中一時想岔了也是有的。也就怡貴人性子柔和,不敢追究,不然呀,皇後娘娘指不定還要再抄多久的佛經呢。”

皇後麵不改色道:“本宮管教無方,這幾月裡潛心禮佛,倒也騰出了些時間來調教下人。倒是華妃,許久未見,脾氣也同這烈日一般暴躁,這還是在太後跟前兒呢,若是在皇上麵前也這般不馴,惹了聖心不悅,那便不好了。”

“好了。”太後皺皺眉頭,“好好的日子,你說兩句她回兩句,便是這殿中放了冰鑒也叫你們靜不下心不成?”

“華妃是這宮中的老人了,你素來也得皇帝青眼,對著年紀小的嬪妃們要懂得施惠恩澤,莫浪費了皇帝賜給你的尊位。”太後笑著讓她上前,侍立在一旁的宮女跪著舉起烏梨木描花托盤,“這支寶藍吐翠孔雀吊釵還是哀家做德妃時先帝爺賞的,如今你年華正好,戴著正相宜。”

太後如此厚待,叫華妃動情地紅了眼,連忙恭敬地雙手接過賞賜:“太後娘娘厚愛,臣妾愧不敢當。”

“好了,該是你的,便是你的。”太後溫和地拍了拍她的手,又分彆賞了其他人一些東西,“你們伺候皇帝的時間也都不短了,哀家少有訓斥你們的時候。皇帝好心帶你們來園子裡避暑,便是不想你們被這烈日暑氣困擾,做出什麼昏了頭的事情。”

她環視眾人,沉聲道:“可知道了?”

“臣妾領訓。”

從萬方安和出來,曹貴人打扮得很是樸素,臉上瞧著也憔悴得很,急匆匆地低頭走路,差一些便要撞到走在前邊兒的安陵容。

得虧安陵容機警,甄嬛輕輕拉一拉她,她便順勢扶著肚子閃了開,看著曹貴人麵露驚慌,口裡不住道歉的模樣,兩人對視一眼,知道是機會來了。

“曹姐姐照顧溫宜公主辛苦,神思恍惚間不小心也是正常的。”安陵容和氣地開口,“妹妹又怎麼會怪罪姐姐呢?”

曹貴人苦笑一聲:“妹妹見諒,溫宜這回病得厲害,我得趕回去照顧她。”

“姐姐快去吧。我聽說溫宜昨晚夜間驚厥高熱不止,也擔心得很。”安陵容的手輕輕撫著高聳的肚子,霜雪般潔白的皓腕上環著一隻翡翠鐲子,清透瑩潤,倒是引了曹貴人的視線往那兒看去,對著她接下來說的話也自然是聽得更清楚,“我在家時,隔壁府上的幼兒夏日裡也容易百般不適,他母親為著這事幾乎要將頭發都愁白了。後邊兒才發現,是照顧小公子的下人為了哄著小主子不哭鬨,偷偷將過了量的冰鎮果子給他吃。幼兒嬌嫩,這吃什麼都是得要大人細細安排的,若是用了過量的東西,這身子哪能好得起來?曹姐姐,你說是不是?”

曹貴人聽著突然一驚,溫宜自從出宮時便抱去了華妃車架上,她想著妃製的車架總比她一個小小貴人的馬車來得舒坦,便沒有多說什麼。

可是溫宜上馬車之前還好好的,怎麼一到了園子裡就開始發熱?

看著曹貴人麵上的驚惶與憤怒,安陵容笑著道:“時候不早了,曹姐姐還是快回去看顧公主吧。”

曹貴人勉強笑著與她們道了彆,沈眉莊看著她急匆匆的背影,手邊兒的織金美人象牙炳宮扇朝著她扇了扇:“你倒是聰慧,三言兩語便引得曹貴人對華妃起了疑心。”

“我不過是講了鄰居家小兒的事兒,哪裡便當得姐姐這麼一句誇了?”安陵容笑%e5%90%9f%e5%90%9f地和她們慢慢在六棱石子路上慢慢走著,雖說今世華妃還未曾做下那麼多錯事,但她性子驕傲跋扈,沒事便要來撩撥幾下,實在是煩人得很。

還是叫曹貴人與她狗咬狗去吧。

甄嬛拿過浣碧手中的梅花薄紗菱扇,一麵瞧著這四處的美景,一麵笑道:“你呀,向來是最思慮周全的那個。有你在,我與眉姐姐便隻管打扇看戲就是了。”

“莞姐姐可彆想躲懶。”安陵容還記著她今早特地遣了流朱來要一壺金橘團,“曹貴人心性柔奸,這之後的事兒,還是要勞煩莞姐姐的。”

“喝了你的金橘團,我哪能撂挑子不乾?”甄嬛見兩人臉上俱是笑意,故意道,“我可是將今日的份兒都喝完了,你們倆人隻管躲著我偷偷喝,可不許叫我瞧見!”

沈眉莊笑得用扇掩麵:“瞧你,越發小家子氣了。這還當著侄兒的麵呢,若是教得他們像你一般貪吃,你瞧陵容打不打你。”

“陵容才不會。”甄嬛故意用自個兒的扇子給她送來幾縷涼風,“對不對?”

安陵容笑著點點頭。

“如何?”

溫實初收回手絹,恭敬道:“小主身子養得很好,脈象平穩有力,想來兩位小主子身子都十分康健。”

“她近日有些不思飲食,可要用些藥膳調理?”皇帝聽著他這麼說,心中仍有些擔憂,長春仙館離著他住的九州清宴不遠,故而他每日得了空便來看看她,也不知是不是先前飲食被人下了藥的緣故,有孕前幾月時她胃口極好,近日來倒是顯得吃了少了些。

溫實初思索一番,輕聲道:“小主懷有雙生胎,在產育時本就要比常人辛苦。小主吃得少些,平日裡又多走動,為了便是日後生產時少吃些苦頭。隻要小主不覺得腹中饑餓,用得少些也是無妨的。”

“嗯,你先退下吧。”皇帝握住安陵容的手,在這炎炎夏日裡她的手也如冰玉一般柔滑無汗,皇帝忍不住捏了捏,看著麵前人芙蓉麵上飛過兩抹薄紅,這才笑道,“難為你懷著孩子這般辛苦,若是有什麼想要的,便隻管叫你跟前兒的人去同蘇培盛說。”

“皇上日日都來看臣妾,眉姐姐與莞姐姐也常常過來與臣妾作伴,說說閒話做做繡活兒,倒也不覺得日子難過。”安陵容輕輕笑起來,唇邊便顯出兩個淺淺的梨渦,“倒是皇上您,這園子裡雖說住著涼爽,但您也得注意身子才是。這般大的日頭便過來,中了暑氣可怎麼好?”

對於美人的關懷,皇帝自然是很受用的,但想起中了暑氣,纏綿病榻好幾日的溫宜,他眉心又忍不住蹙了起來:“是啊,朕帶著你們來園子裡,原是想叫你們鬆快鬆快。沒想到溫宜病了這麼些日子,也不曾出去看看花,賞賞景。”

安陵容給他盛了一碗冰雪冷元子,寬慰道:“公主年幼,須得精心養著。便是咱們大人,用這些冷物用得多了也難免不適,曹姐姐細心周到,臣妾昨日去安瀾園瞧了瞧公主,氣色倒是比前幾日好了許多,想來不日便會大好了。”

“……是了,還是留在生母跟前照料比較好。”皇帝飲了一口冰雪冷元子,讚道,“你宮中的小廚房如今比之華妃宮中的手藝也差不離了,卻還多了幾分巧思。這冰雪冷元子還是宋朝吃食,難為你也鼓搗出來了。”

“皇上是知道臣妾的,平日不愛翻書,隻有在給孩兒們念書和做吃食上願意多看看書。”安陵容說著說著頰邊飛霞,見皇帝吃著喜歡,又笑著道,“這冰雪冷元子是將黃豆炒熟去殼後細細研磨成粉,用了蜂蜜拌勻,加水揉成小團子模樣,再放置井中冰鎮一個時辰便成了。臣妾那日看閒書時見有這道小吃,想著皇上和太後近日來胃口不佳,便特意做了來,已經遣人送了些去萬方安和。皇上嘗著可還喜歡?”

“你這般用心,朕自是喜歡的。”皇帝放下白玉調羹,迎上那雙似乎總是笑意盈盈的眼,安陵容打趣道,“一些小玩意兒罷了,難為皇上瞧得上,哄臣妾玩兒呢。”

皇帝朗聲大笑,重又握住她的手:“你的心意,朕自當視若瑰寶。”

第15章

夜裡,寶桑輕手輕腳地替安陵容拆了發髻上的釵環,嘴上還不忘和她嘮嗑:“小主的頭發是越養越好了,烏蓬蓬的,又黑又亮。也隻有咱們小主這麼漂亮的頭發戴上這些金啊玉的才不顯俗氣呢!”

想起禾玉每日裡都要給她熬煮的養身湯羹,安陵容望著銅鏡裡模糊的人影微微一笑:“你這丫頭,越發油嘴滑舌了,又想在我這裡討什麼賞?”.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奴婢冤枉!”寶桑手上動作越發輕省了,半點沒扯痛她,“奴婢就是想著小主近日身子養得好,兩個小主子肯定也養得壯實著呢,就像奴婢家裡後院棚子裡養的小牛犢一樣壯士!”

“沒規矩,怎可拿小主子和小牛犢作比?”禾玉進來聽著她這麼一說,倒是笑罵了一句。

安陵容聽了隻一笑:“像小牛犢一樣有什麼不好?我就盼著他們倆健健康康的,少叫我操些心。”

“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禾玉端了盆玫瑰汁子兌的熱水給她泡手,“小主平日裡做繡活兒做得多,可要仔細著養護好手。這玫瑰汁子還是黃規全今日特意送過來的,說是滋養肌膚效果再好不過。”

說到這個……

“我寄給家裡的信也去了半月了,可有回信?”

“還沒呢,奴婢一直盯著,若是有信來了,定會第一時間拿來給小主的。”禾玉盯著她泡足了一炷香,用細棉布給她擦乾了手,“到了八月初聖駕回鑾的時候,夫人也能到宮中來照顧小主了。”

“是啊。”想到已許久未見的母親,安陵容臉上的笑意真切了不少,“母親性子柔,我在信中也囑咐了讓蕭姨娘陪著她一同上京。溫太醫醫術精湛,正好能請他幫忙瞧一瞧母親的眼疾。”

“小主孝順,夫人能有您這樣的女兒承歡膝下,真真是極好的福氣。”

“是呀,到時候夫人若是見著有這麼一對白白胖胖的乖孫在,定是喜不自勝,說不定都不用溫太醫了,眼疾都被這喜氣兒給衝好了!”

安陵容和禾玉都被她逗得樂出聲,寶桑撓撓頭,在外越發穩重的她在小主麵前仍是那副呆樣:“奴婢說錯了嗎?”

“沒有,沒有,你說得好極了。”安陵容笑著將桌上的金絲奶香卷賞了她,看那丫頭樂陶陶地坐在腳踏上吃東西,轉頭看向窗外的月亮。

月亮和人一樣,都會有團圓的時候。

清涼殿

周寧海從殿外進來,頌芝看了看他,見他苦著臉搖頭,自個兒麵上也不禁露出了局促之色。

歪在鑲嚼銀茸貴妃長榻上的華妃閉著一雙眼,緊蹙著眉頭:“頌芝。”

頌芝連忙走過去,拿起一旁的泥金真絲綃麋竹扇輕輕給她扇風:“娘娘,如今都戍時三刻了,奴婢服侍著您歇了吧。”

華妃不耐煩地睜眼,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