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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笑顏開地“還是夫君細心,若沒有夫君,妾身可怎麼好?夫君,妾身想勞夫君的駕,替妾身向嫂子求個情,嫂子大人大量,可彆生妾身的氣。”

被小妻子這麼懇求著,孔連捷心情頗好,一口答應了,“到時候我們出銀子,到北平樓辦一桌酒席就是了。”

蘇氏連連答應,“那怎麼夠?妾身想把您給妾身的料子挑一挑,給嫂子和小侄兒做衣裳....”

這個時候,趙氏也正說起蘇氏。

“這麼重的禮?”她戴著寶石抹額,倚在草綠色繡雪中寒梅大迎枕上,喝一口烏雞粥,隨手翻閱今日的禮單,見蘇家的禮是“赤金鎖片、項圈,開過光的沉香木護身符一塊,赤金小魚九十九枚,赤金花生九十九枚,虎頭鞋、虎頭帽、小兒衣裳四套”,笑道“真夠不少的。”

在親戚朋友裡是頭一份了。

說話間,郭媽媽捧來一個托盤,隻見鎖片沉甸甸的,刻著五福祥雲圖案,沉香木護符雕著觀音淨瓶,赤金小魚足有手指長,鱗片鰭尾活靈活現,金花生就和真花生一般大,金燦燦一大捧,盛在大紅底繡連年有魚荷包裡,虎頭鞋虎頭帽的裝飾是金絲做的。

趙氏翻了翻,比自己娘家送的還精細,便說“收起來吧。”

郭媽媽答應著,卻說“怕是二夫人給您賠罪來著。”

趙氏默然,半晌才說:“她也不是存心的,我估摸著,是二叔跟公公說定,把世子爺遇險的消息瞞著我和娘,讓她跟著我,話趕話的,就....”

郭媽媽直拍%e8%83%b8口:“一想到那天的事,奴婢就心慌。到了今天,奴婢還一想起二夫人就生氣--口沒遮攔的,成不了大事。”

這話把趙氏逗笑了,“比不了大戶人家,一步步爬起來的,能成今天這樣已經不錯了--那日聽我嫂子說,打聽了蘇家的底細,我這個弟妹啊,是跟著鄉下祖母長大的。”

郭媽媽遠睜雙目:“不是說,蘇太太是花家出來的?”

花家是杭州官宦世家,聲譽頗好,女兒似母,伯爵府能迎娶蘇氏,是看在蘇氏母親娘家份上。

趙氏唉一聲,用熏了花香的帕子扇著風,“彆提了。親家太太生了兩子兩女,我弟妹是最小的。當時一出生,親家太太是難產,著實養了幾年,我弟妹被祖母帶大,那個祖母呢是續弦,小門小戶出來的獨生女,脾氣很不好,曾經打死過婢女,被人告到官府,親家沒少賠錢。”

郭媽媽雙掌一拍,“怪不得,為了把先頭二太太的姨娘壓下去,上來就給二爺兩個丫頭--嫁進來剛幾個月?”

趙氏無奈地說:“比丹姐兒大不了幾歲,我能怎麼辦?低頭不見抬頭見的。”

“說起大小姐來,今日拉奴婢到一邊,盤問您是怎麼就生氣了,受了驚。”郭媽媽委屈地答,“奴婢按照您的話,沒敢告訴二小姐真話,隻說,是天氣太熱,您惦記著世子爺....”

正說話間,外麵小丫鬟在門外探頭探腦,趙氏身子乏了,揮揮手“明兒再說吧,你也早些歇著。”

郭媽媽應了,叫了兩個大丫鬟進來,把趙氏扶回帳子裡,留了一個睡床踏板,一個在外屋值夜,自己去隔壁看過新生的哥兒,叮囑奶娘和仆婦幾句,這才把剛才那個丫鬟叫進來。

“什麼事?”她不耐煩地,“不能明天再說?”

小丫鬟陪著笑:“媽媽莫生氣,實在是先頭二太太身邊的徐媽媽,說有要緊的事,一定要見媽媽....”

徐媽媽?郭媽媽愣住了。

倒推兩年,徐媽媽這個馬麗娘身邊第一仆婦,沒少和郭媽媽打交道。郭媽媽是個厚道的,念在舊日情分,又看在昭哥兒份上,便說“把人請到我的屋子吧。”

徐媽媽的屋子在長房內院角落,隻是個一間屋子,收拾得乾乾淨淨,窗欞糊著高麗紙,黑漆家具官窯器皿,秋香色帳子掛著大紅五毒荷包,窗台擺著一盆文竹一盆茉莉,不像仆婦住處,住個小姐、客人也使得。

徐媽媽一進來,就喊聲“老姐姐”,郭媽媽也笑嗬嗬迎上來“有日子沒見了。”

賓主落座,小丫鬟捧著熱茶、四樣精細糕點上來,還有一大碗什錦湯麵、一大碗烏雞粥,一碟芥末墩一碟胭脂鵝掌一碟粉蒸肉一碟老醋蟄頭,“媽媽請用宵夜吧。”

徐媽媽笑著親手斟茶,“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來來來,如今不敢喝酒,這是夫人賞我的大紅袍,你來才拿出來。”

當年馬麗娘在,徐媽媽掌權,也有過闊氣的時候,現在是不能比了。徐媽媽用追憶的目光掃過桌麵,卻不動筷子,用目光示意,等郭媽媽把小丫鬟打發下去,直截了當地說“老姐姐,我今天來,是把身家性命壓上來了。”

郭媽媽眼角一跳,放下青花瓷茶盅,“跟我便直說吧,什麼要緊的事?”

徐媽媽湊到她耳邊耳語一番,不等說完,郭媽媽便按住桌麵,雙手青筋暴露,“她,她!”又狐疑地盯著徐媽媽:“這可不是鬨著玩的,你可有證據?”

隻見徐媽媽冷笑一聲,“若是沒證據,我就不來了。”

第76章

康乾十七年六月初二, 忠勤伯世子孔連驍一行回到京城。

入了城門,孔連驍家也沒回,便風塵仆仆地直奔宮裡。皇帝一見, 便分外後怕--當地官員、禦史和孔連捷密信裡說, 受了不輕的傷--直接問“愛卿可好些了?讓朕看一看, 傷勢如何?”

孔連驍推辭一番,見皇帝意誌甚堅, 便告了罪, 退後十數步,跪坐於地方解開衣裳,腰腹之間纏著繃帶,隱隱透出藥味。“臣一直用藥,又有大夫醫治, 已是不礙事了。”

皇帝暗自點頭:事情過去一個多月,若孔連驍此刻繃帶帶血,便透著假了。

“愛卿受了苦。”皇帝有些內疚, “朕把愛卿試做海瑞、包龍圖,四處奔走八方巡視, 想不到,礙了歹人的眼,光天化日的, 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來。”

孔連驍理好衣裳, 拜倒奏道:“有陛下這句話, 微臣感激涕零, 萬死不辭。微臣能得陛下青眼, 能替陛下分憂, 是微臣的福分, 彆人想求,還求不來呢。”

皇帝做皇子的時候,便和孔連驍交好,後來太子薨逝,意外被先皇選中繼承皇位,手中忠心耿耿且有能力的人不多,把孔連驍當成左膀右臂,十來年下來,兩人君臣相得,非常默契。

皇帝露出笑意,問起當地情形,孔連驍一一說了,把密信上沒提到的細細補充,提出自己的想法。

午間皇帝賜飯,閒聊時說起他的次子“還沒見著吧?老伯爺和老夫人怕是急壞了。”孔連驍笑道:“臣在路上給府裡去了信,說起生兒子,臣下比陛下可差遠了。”

一君一臣前後腳成親,他才兩個嫡子,一個庶子,兩個女兒,皇帝已經有七個兒子,五個女兒。

皇帝嗬嗬大笑,揮揮手“放你幾天假,到....到中秋節,再回來上朝吧。”

今天才六月初,連休兩個月,是很重的恩典了。

孔連驍滿臉喜色,高聲謝恩,又說“臣撐得住,想早日回來,給陛下效力。”皇帝笑道:“陪陪你老婆孩子,省得你

片刻之後,孔連驍出宮,拍拍前來迎接的弟弟肩膀,一路坐車回到府中。

整座伯爵府喜氣洋洋地,人人帶笑,個個恭維,孔連驍和隨身護衛、小廝分開,派人給趙氏送信,和弟弟徑直到父母的院子。

老伯爺見了有出息的長子十分欣慰,聽他說了辦差經過,再親眼看見傷口,眼角不由自主濕了,老夫人更是老淚縱橫,拉著孔連驍不肯放手。◇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孔連驍扶著母親,安慰道“傷疤不在臉上,又已娶了媳婦,不怕的。”

老夫人擦擦淚,“過過我便進宮,找太後娘娘,給你換個閒差,省得哪一天真出了事,哭死也不頂用。”老伯爺歎息“婦人之見,婦人之見!”

孔連驍嗬嗬笑,又說:“這次多虧大展,提前到蘭州城裡,雇了兩家鏢局的人手,要不然,我怕是回不來了--爹,您是沒看見當時的情形,刀光劍雨的,分不清是叛軍還是亂民,舉目都是,我算傷的輕的,大展小展幾個都掛了才

,鏢師有失友善,我山了銀子,厚葬了。“”

老伯爺點點頭,目光中帶著滿意,還有些感慨,“定疆兩個兒子,都是靠得住的。我已經發了話,這次跟著你出門的,個個雙份賞賜,到了年底,我另有重賞。大展媳婦快生了,你叫你媳婦多賞些東西,定疆那邊你不用管。”

老夫人又道:“你媳婦遭了罪,生孩子那兩日,我看著都害怕。太醫說徐徐調理,急不得,你好好陪著你媳婦,若是敢淘氣,看我不把你腿打斷~”

孔連驍連聲答應,孔連捷在旁憋著笑。

父母兄弟相聚,說不完的話兒,流不完的淚,老伯爺心疼兒子,便說“你傷著,媳婦也將養身體,今晚便回去用飯吧,不必過來了;明天中午我和你娘、你弟弟到你那裡,依舊叫你媳婦歇著,老二媳婦去陪你媳婦。”

老夫人用帕子擦淚,笑道:“叫你的小廚房做上回的春餅,彆說,我還愛吃那一口。”

兄弟二人齊齊答應。

回去的路上,孔連捷把兄長送到院門,親熱地說:“明日爹娘給大哥接風,後日我和蘇氏做東,叫了北平樓的菜,依舊送到大哥的院子,大哥想喝什麼酒?我備了上好的金華酒與太白液,嫂嫂這番受了苦,大哥可要好生陪陪嫂子。”

孔連驍笑著答“還用你教”,轉身回到院裡,仆婦小廝齊齊矮了一截。

兩個大丫鬟眾星捧月般扶著趙氏站在簷下,隻見她穿件寶藍繡粉紅牡丹花錦緞長袍,粉紅百褶裙,隻戴了兩根赤金牡丹花簪子,麵上塗了粉,點了唇,仍能看出麵容蒼白,神色憔悴,瘦骨伶仃地令人害怕--她剛剛生完孩子呀!

奶媽和幾個仆婦捧著個大紅繈褓,裡麵露出一張白白嫩嫩的小臉,孔連驍下意識掃一眼,就顧不上了--趙氏張開胳膊,像一隻受了驚的白鴿,流雲般撲向他懷裡。

“驍郎!”她平日矜持,今天卻不管不顧地,聲音發著顫,“驍郎!”

孔連驍緊緊把妻子抱在懷裡,%e8%83%b8`前衣襟立刻被熱淚打濕了。“珍娘!”

這個時候,另一對夫妻也團聚了。

展南屏斷了一隻胳膊。喏,他出現的時候,左臂打著夾板,乾淨紗布裡透出藥膏的味道,身體僵硬,行走頗為不便,紅葉瞧一眼,眼淚就下來了。

“沒事,沒事。”展南屏對她的大肚子滿是敬畏,也有些詫異,“怎麼還沒生啊?我還以為,我在路上你就生了呢。”

歡喜、後怕和自豪像初夏不期而至的蒙蒙細雨,把紅葉整個人打濕了。丈夫活下來了,雖然傷病滿身、狼狽不堪,卻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麵前,原來的世界亦或上一世,隻存活在彆人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