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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星 千山茶客 4362 字 6個月前

腳睡得正香。殿中鬼燈幽幽散發安靜青茫,微弱的燈火似有撫慰人心的能力,讓她狂跳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小雙讓吹燈鬼他們離開了,自打顧白嬰過來後,為免誤會,簪星叫他們暫且不必來殿中伺候。顧白嬰與田芳芳他們仍住在不薑安排的魔窟中,不知是不是不薑故意如此。偌大的長殿,從前熱鬨起來不覺得冷清,今日獨剩她一人,便覺得空曠得出奇。

簪星抬眼,看向窗外。

外頭很黑,離天亮還要很久。這個時候,眾人都已經睡下。

簪星卻睡不著了,穿好鞋下了榻,拿起桌上冷掉的茶水喝了一口。她在殿中枯坐了一會兒,越發沒了睡意,索性披上衣裳出了門。

外頭不知何時又下起了綿綿細雨。

門口還有小雙放的紙傘,他一向很細心,簪星彎腰拿起傘,撐開出了殿門。

夜已深,眾人都已經睡下,唯有魔窟門口的發光雕像,發出綺麗又耀眼的光芒。而她一手持著紙傘,一手提著青燈,走在細雨中,若有人夜半路過,大約會被嚇個半死。

路上一個人都沒有,簪星走到了黑石城城門口處。

冥冥河的黑色浪流就在腳邊奔湧,仿佛再往前進一步,就要將她整個人吞噬進去。夜幕茫茫,無數雨絲落入浮沉浪濤中,無法激起一點細小的水花。簪星站在河邊,看了半晌,忽然伸手解開腰間的乾坤袋,從裡麵掏出一大把魔丹來。

她找了塊相對乾燥的石頭坐了下來,打水漂一般地將手中魔丹扔進河裡。河浪迅速將魔丹吞噬,須臾,冥冥河中央,有巨大浪花掀起,從漩渦之中,逐漸浮起一座小山樣的魚脊來。

黑龍魚來了。

再相見,簪星沒有初見時那般害怕了。她坐在河邊,一揚手,一大把魔丹又扔進了河中。

水流被巨獸攪動得狂暴不已,咆哮著衝岸邊人襲來。卻又在即將靠近岸邊時停下腳步,緩緩褪去。

不知過了多久,河浪平靜下來。有大魚從遠處遊近,潛在水麵,露出兩隻巨大的眼睛,安靜地盯著簪星。

“我今日不渡河。”簪星衝它笑了笑,“特意來投喂你的。”

黑龍魚輕輕晃了晃巨大的尾巴,水花從遠處濺起來,落了一絲在簪星身上。

它安靜地等待在岸邊,如同一艘巨大的停泊的黑船,在等待一個即將上船的旅人。簪星看著巨獸漆黑的身影,忽而歎了口氣,輕聲開口:“小雙說,你是從仙山上躍過龍門的鯉魚。既然已經躍過了龍門,為何沒有化龍呢?”她不知道想到什麼,目光變得悠遠起來,“仙山......又究竟是什麼樣子?”

飛升成仙的前輩已經消失在都州大陸,剩下的人,隻能從典籍中窺見仙界的隻言片語。

千絲懵懂,萬般期待。

黑龍魚不言,默默地看著她。

身後有熟悉的聲音傳來,帶著幾分疑惑:“楊簪星,你大半夜不睡覺,就是為了到河邊喂魚?”

第三百二十五章 喂魚(2)

簪星回頭,就見夜色裡,白衣少年提槍走來。

細雨蒙蒙中,他倒是姿態不減,隻在簪星身側坐下來,有些狐疑地打量她:“出了何事?”

“沒什麼。”簪星無奈,“做了個噩夢,睡不著了,出來走走。黑石城也沒彆的地方可去,我想著先前去餘峨山的時候,還欠龍魚一把飼料,過來還債來了。”她將雨傘往顧白嬰那頭撐了撐,“你怎麼出來了?”

他看了簪星一會兒,似是在分辨簪星話語的真假,片刻後才道:“之前送你的簪子上有我的元魂,後來萬殺陣中元魂消毀,但還剩一絲與你體內元力融為一體。你的事,我多少有些感應。我見你離開黑石城,還以為出了什麼事。”

“原來是這樣。”簪星有些意外。

“你怎麼不用避雨訣?”顧白嬰把傘往簪星那頭移了移,“這傘能遮什麼。”早在姑逢山的時候他就察覺了,簪星似乎不太喜歡用照明符避雨訣之類,大多數時候,她冷了添火,熱了加衣,仿佛更願意體會尋常凡人的知覺。

“我習慣了做普通人嘛。你要喂它嗎?”簪星不以為然,又從懷中掏出一把魔丹朝龍魚扔去。這回龍魚沒有潛入水中了,它頭往上仰了仰,一口將魔丹吞了個乾乾淨淨。

顧白嬰無言片刻:“這是魚?”

“不止,它是條鯉魚,還是條躍過龍門的鯉魚。”簪星想了想,“說起來,在我們那邊有一個習俗,對著鯉魚許願,就會心想事成。”

“許願?”顧白嬰一頓,似是想起了什麼,看了簪星一眼:“我記得在你的混沌殿裡,有一個池子。他們說是你特意為了寵妃挖的。說是放置魔骨在水中,對著魔骨許願,就能如願以償。”他輕哼一聲,語氣尤其不滿,“你可真體貼。”

簪星一愣,才想起殿中水君的事。也不知道當時吹燈鬼究竟對顧白嬰胡說八道了多少,她隻好認真解釋:“那池子可不是我挖的,是他自己挖的,挖好了我才知道。我想著再填起來怪麻煩的,就讓他們放在那,反正殿裡挺空。”

“你還對那個病秧子格外看重,四處尋靈草丹藥替他補養身體。”他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簪星:“成日在我殿中咳血,換作是你也會給他找藥的,不然良心過不去,多瘮人啊。”

顧白嬰嗤笑一聲,臉色仍是不虞。

簪星就道:“你可彆耿耿於懷了,水君挖的那個許願池子,我往裡扔了不少魔珠,日日都在池邊許願。”

“許願什麼?”

簪星看著他:“許願你平安無事。”

他一怔,一時沒有開口。

“我就想著,紅酥是普通人,就算是為了宗門的臉麵,太焱派也會保住她,赤華門的人也不會揪著一個普通小姑娘斤斤計較。但你就不同了,那些人,應當很樂意看到天之驕子的隕落。我在想,你放我逃走,不知要麵對什麼樣的責罰,在我沒殺回宗門之前,你可千萬彆出事,一定要等著我。”她絮絮叨叨,認真地、仿佛要將心事一點兒毫無保留地交給他看,“我就許願,能早日跟你重逢。”

少年垂下眼簾,過了一會兒,他道:“......真是個笨蛋。”

“什麼?”

“我能有什麼事?我好歹也是掌門的親弟子,他自然會護著我,”他的聲音在冷寂雨夜裡分外清晰,滿不在乎道,“再說,就算他不護著我,我修為這麼高,他們也不能拿我怎樣。以後還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雨水絲絲落在紙傘上,順著傘簷滴落下來,一點點滾進身下的泥土裡。

簪星歎了口氣,突然回過身,緊緊抱住他。

顧白嬰一怔,被她這突然地動作弄得有些莫名其妙,無措了一瞬後,他微微低頭,看著抱著自己腰,將頭埋在自己懷中不撒手的人,問:“怎麼了?”

“沒什麼。”簪星將臉埋得更深些,顧白嬰愛潔,衣裳總是乾淨又柔軟,她往顧白嬰懷裡鑽了鑽,低聲道:“就是有點冷了。”

少年臉色微微發紅,猶豫了一下,伸手環住懷中人的肩膀,將她摟緊了些。一簇簇暖意傳遞過去,他下巴抵著簪星的頭頂,故作鎮定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嗯......你們這黑石城日日下雨,是有些冷。”

簪星:“那讓我再抱一會兒。”

他懷疑地揚起眉:“楊簪星,你是不是故意占我便宜?”

“是啊。”

“......你真是誠實。”

......

黑石城的這場雨,下了很久。△思△兔△網△

一開始隻是綿綿細雨,後來變成淅淅瀝瀝的小雨,再後來,成了瓢潑大雨。冥冥河的河浪看起來比過去大了幾倍,黑石城的堤壩,瞧著都有些不夠高了。

下雨的並不隻黑石城,都州彆的地方也是一樣。

雨幕似乎沒有儘頭,仿佛有人在天上捅了個口子,大水自天邊漏下,爭先恐後地奔向人間,鋪天蓋地淹沒一切土地。

各處都生了洪災。

仿佛一夜之間,江洋便從四麵八方洶洶奔騰起來。一路橫衝直撞毀壞農田與房屋,浩浩滔天。

平陽鎮的漓秀江中,江水不複往日平靜,“好運來”客棧的窗戶打開,能瞧見的隻有一片渾濁水浪。

修築堤壩的速度似乎趕不上漲水的速度,姑逢山解開山下禁製,鎮上的百姓已經往山上搬遷了。特殊時候,原先的規矩便統統作廢。

紅酥坐在明秀院的院子裡,望著院中的柿子樹。

這柿子樹原先長得很好,自打簪星消失後,柿子樹就長得不好了,隻結了幾個零星的果子。如今更是連果子都不結。起初紅酥還覺得,這是因為簪星離開的緣故,帶走了此地的好運氣。不過如今看來,也不止是這顆柿子樹,整個姑逢山的靈草植被都長得不是很好。

尤其是近兩年越發明顯,聽聞新弟子進姑逢山采藥,如今都采不到什麼好藥了。

紅酥聽宗門裡彆的弟子閒談,是因為姑逢山如今靈氣不夠用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千年前的傳說(1)

紅酥對靈氣的理解總是模模糊糊,隻知道這是個好東西,有了靈氣,就能生長出靈草靈獸,修士修煉,就會事半功倍。如今太焱派靈氣衰微,自然不是個好消息。不過,紅酥也不關心那些,她聽說簪星沒死,還成了魔王之女,雖然弄不清楚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隻要簪星活著,紅酥就很高興。

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大小姐,她坐在院中,托腮歎了口氣。

紅酥沒有下山,自然也就不知道如今人間的慘狀。她這點小小的憂慮,在宗門彆的人眼裡卻是不值一提。

此刻,太焱派的金華殿中,正坐著不少人。

各大宗門能主事兒的人都在此了,商議的正是近來都州洪災泛濫一事。

“諸位,今日大家共聚於此,就是為了解決各處洪災一事。”說話的是%e5%90%9f風宗掌門富榮華。他慣來八麵玲瓏,與各大宗門表麵都交好,誰也不得罪,此時由他來起這個頭最好。他道:“最近雨水不停,洪水泛濫,想來各派都已深受水困之擾。如今唯有齊心協力,求一個萬全之法,以度眼前危機。”

洪水影響的不止是普通人,還有宗門修士。既享受了宗門在民間的威望,如這樣的天災人禍,各大門派自然要派出弟子下山襄助。然而水災無窮,這頭剛剛好轉,那一頭又堤壩潰流。百姓們都逼得往山上跑去,宗門以外之地,漸漸成一片汪洋。再這樣下去,宗門修士也躲不過此劫。

“不止是洪災一事吧。”湘靈派的容霜姑姑冷著臉開口,“貴派的靈脈不也出問題了麼?”

富榮華一僵。這也是事實,原先他們宗門裡有一條靈石礦,就是靠著這礦%e5%90%9f風宗才能在修仙界迅速崛起。而近幾年來,尤其是近兩年,靈脈枯竭得厲害,那礦裡再也挖不出幾顆靈石。宗門從上到下都開始提倡節儉用度,連他這個做掌門的,都隻能穿往年的舊衣裳了。

容霜淡淡道:“各位也不必藏著掖著了,想來靈脈枯竭的不止%e5%90%9f風宗一派。這些年宗門弟子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