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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星 千山茶客 4418 字 6個月前

事看得這般重,隻因越往山上走,靠近五輪塔的地方,山上越顯荒涼。

起先還有些稀稀拉拉的灌木和草皮,到後來,便都隻剩下嶙峋的怪石,和許久才能看見一棵的枯枝。和黑石城有些相似。

簪星看向身側走著的明淨,忍不住問:“大師,這山上似乎很荒涼,一直都是如此嗎?”可在餘峨山外山的時候,那裡林木幽麗,花草芬芳。

明淨輕聲回答:“山中靈氣近年來逐漸稀薄,原來這裡也不是如此荒涼的。”

簪星點了點頭,心中暗暗思索,不知餘峨山的靈氣稀薄和黑石城靈脈枯竭有沒有聯係。

正想著,又聽見身側的明淨輕聲道:“你母親......還好嗎?”

簪星愣了一下,轉頭看向明淨。

僧人容貌清秀,眉宇間平和淡然,穿著灰色僧衣,瞧上去光風霽月,不惹塵埃。偏說此話的時候,眼眸垂下,似怕被人窺見心事。

魔後不薑天上地下情人數不勝數,早在進餘峨山之前,簪星就猜測過這個“故人”或許也是不薑曾經的情人之一。不過真看到這樣明澈脫俗的佛修也曾與不薑有過一段情時,還是忍不住有些扶額。

世界之大,為何彆人的生活總是如此豐富多彩?令人大開眼界。

她儘量客氣地回道:“挺好的。”

明淨便不再說話了,簪星瞧著他,莫名覺得他有些可憐。

他二人低語的模樣落在眾人眼中,又是另一番景象。一位%e5%90%9f風宗的弟子——就是先前口口聲聲簪星要將他擄去折磨的那位,忍不住痛心疾首道:“你們瞧那女魔頭,定然又是看上了那位英俊佛修,打算將人哄騙著帶回去淩虐。那佛修看著心思單純,怕是不知道自己已經落入了魔掌之中。”

他身側的師弟連連點頭:“就是就是,畢竟她有七位男寵呢,肯定不嫌多。”

這話落在顧白嬰耳中,少年臉色一沉,冷冷道:“閉嘴。”

四周便安靜了下來。

走了約莫一個多時辰,眼前的道路變得越發開闊起來。四周再無一點雜木,遠處的山巔儘頭,矗立著一座巍峨白塔。這白塔一麵靠近崖邊,仿佛隨時將要傾斜著從高崖墜落,白雲濃霧彌漫一色,日照金山,頗有禪意。

明淨停下腳步:“到了。”

“這裡就是五輪塔嗎?”門冬望著不遠處的白塔,訝然開口:“怎麼這麼大?”

簪星也有些意外,以一座佛塔來說,這座白塔看起來,實在是過於巨大了。

“聽聞幾百年前曾有一巨獸在此作亂。流泉寺住持敬善大師鎮殺巨獸,巨獸死後,身體腐化,留下一副如山骸骨,後來,敬善大師就用此骸骨修築此塔。”說話的是小雙,他笑道:“百聞不如一見,今日所見,五輪塔果然氣勢斐然。”

簪星望著眼前的佛塔,這佛塔一眼看上去似座小山,連骨骸都如此龐大,可想而知那巨獸是何凶殘。能將此巨獸收服的敬善大師,必然修為深厚。

這麼想的不止她一人,田芳芳笑道:“這麼大的巨獸,放在都州也難有修士相抗。那敬善大師現在在哪,還在流泉寺嗎?”

明淨聞言,微微低頭:“大師在百年前已經坐化升天。”

“坐化了啊......”田芳芳有些失望:“可惜了。”

“不必可惜。”明淨淡聲道:“永離生死煩惱,成就無上正等正覺,生於人間,長於人間,於人間得佛,是大師生平夙願。”

他如此說,眾人便不好再說什麼了。明淨雙手合十,徑自往前走去:“走吧。”

他走向了五輪塔。

第二百七十七章 獬豸(2)

峰頂到了。

雲海翻騰間,白塔昂然。因沒有林木花草,便少了幾分幽寂,多了幾分雄曠。

往下俯瞰,四麵皆是險崖,一座孤塔拔起,恰遇朝陽噴薄霞色,令人心顫。

明淨在白塔門前停下腳步,簪星目光一頓,問:“這是什麼?”

白塔的門前,赫然立著一尊石雕。

這雕像看著像是一隻山羊,不過隻有一隻角,身軀比尋常的山羊要大了一倍有餘。它站在白塔前,居高臨下地俯視眾人,頭顱微微俯低,像是要用角去觸碰來人。

山羊的眼睛是用黑色石子鑲嵌,也不知為何,簪星看見這山羊雕像的第一眼便覺得渾身上下有些不舒服。明明是座雕像,明明是獸形,但她總覺得這山羊的眼睛透露出些人性,仿佛正冷薄地、細細地審視著她。

雕像就坐落在白塔門口,將整個塔門都給堵住了。%e5%90%9f風宗的聶星虹搖扇子的動作一頓,不解地看向明淨:“大師,這雕像在門口,請問我們怎麼進去?是要打碎這雕像嗎?還是把它移開?”

明淨道:“獬豸,一角之羊,性知有罪。”他望向白塔,輕聲開口:“這就是佛塔的條件。”

“無罪之人,方能入塔。”

簪星握緊了手中的無憂棍。

獬豸,隻長著一隻角的羊,傳說中的神獸,曾有神官借助此羊來判案。隻要用獬豸的角去碰一碰犯人,就知犯人有罪無罪。

而如今的五輪塔前,卻有這麼一座獬豸的雕像,沉默地注視著眾人。

明淨道:“幾百年來,曾有很多修士到過此地,欲進此塔,但也有很多人未進此塔便被獬豸隔絕在外。獬豸會吞噬有罪之人,無罪之人,才可通過此門。”他對眾人道:“所以我才說,縱然你們到了此地,也未必能進入此塔。”

“開什麼玩笑。”除魔軍中有人反駁:“禿驢,你說有罪之人不能進佛塔,又說這獬豸會吞噬有罪之人。那魔頭可是殺了不少活人,攢下的罪孽都能進十八層地獄了。他為什麼能進?難道雙手沾滿血腥之人,反而渾身無罪?”

這也是簪星疑惑的地方,她看向明淨,等待著明淨的答案。

明淨搖頭:“我也不知他是如何進去的。但獬豸不會說謊。”

“獬豸當然不會說謊,說謊的是你這個禿驢!”那人冷笑一聲,大搖大擺地從除魔軍中走出來,原是個赤華門的弟子。他走到雕像身邊,一手握住獬豸頭上的那隻角,運轉元力,似乎要將獬豸的雕像往旁邊一扔。

“高權!”有弟子喊他的名字。

高權沒回答,突然“咦”了一聲,麵上露出些古怪的神色。

他雖修為不算卓絕,卻有一身怪力,尋常能將千斤石柱生生拔起,眼前雕像看上去至多不過百來斤,而他一時竟沒有撼動,仿佛這雕像是與大地連為一體,任他如何用力,都不能動搖分毫。他心中奇怪,乾脆兩隻手一同握住雕像頭上的角,隻聽得耳邊傳來一聲驚呼:“高權小心!”

他一抬頭,正對上一雙明亮的眼睛。

雕像的眼睛,睜開了。

高權心中一動,下意識地想要鬆手,卻發現自己身體突然間動彈不得。山羊的黑色眼睛微微眯起,貼著他的前額,陰冷地審視著他。

被那雙眼睛一看,似乎心中所有的秘密都無所遁形,高權的脊背頃刻間生出一層刺骨寒意,他道:“救......救救我!快救我!”

他是想這樣叫的,可惜才一張口,卻發現自己什麼都叫不出來。

一旁,除魔軍中有人問:“他在乾什麼?乾嘛抱著那雕像發呆?”

看在眾人眼中,高權隻是雙手抱著雕像的角,似在用力想要將雕像搬起來,隻是半天沒有反應。

“是不是拔不起來啊?拔不起來就算了,高同修,我們又不會嘲笑你,賭什麼氣呢。”%e5%90%9f風宗的一個弟子道:“趕緊讓開吧,不行將這雕像劈了算了。”

簪星看那人一動不動,心中覺得有些古怪,一低頭,就見彌彌正盯著獬豸雕像微微弓起身子,渾身毛發炸起,愈發感覺不對勁。

“不對。”顧白嬰看著看著,忽然眉頭一皺,手中銀槍猛地刺向獬豸雕像那頭。

“咚”的一聲。

銀槍重新飛回他手,抱著雕像的人卻從石雕身上摔倒下來,仰麵躺倒在地。

“高權!”除魔軍有人尖叫一聲。⊿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高權躺倒在地,整張臉仍保留著恐懼的神情,雙眼瞪得很大。在他的咽喉處,則有一個碗口大的空洞,正不住地往外冒著血水,將他半幅衣裳都染得鮮紅。

“這是怎麼回事?”眾人驚駭莫名,又有人指著石雕道:“你們看!”

獬豸靜靜地立在原地,仿佛從開始到現在一直如此,而它微微俯低的長角上,血跡卻正一滴一滴往下流淌。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除魔軍中,有弟子聲音發顫,忍不住後退幾步。

不僅是除魔軍害怕,連看慣了妖魔鬼怪的魔族眾人,此刻也心中微微發寒,難得沒有口出譏諷。

不過一息之間,高權就死了。眾人甚至都沒看清楚他究竟是如何丟了性命。從開始到現在,他隻是觸摸到了獬豸的雕像,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死了。

而那石雕甚至沒有動。

不過,真的沒有動嗎?

倘若真的沒有動,那石雕羊角上的鮮血從何而來?

高權就算再怎麼莽撞,也不可能自己用羊角將自己捅死。除非是在他搬動石雕的時候,發生了什麼,隻是周圍人都沒看見,或者說,根本看不見。

獬豸仍舊靜靜地站在白塔門口,羊角上的鮮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累出一小攤鮮紅。那雙黑色的眼睛仍舊平淡冷薄,眾人瞧著瞧著,心中卻莫名生出一股寒意。

“他是有罪之人,所以被獬豸懲罰。”有人的歎息聲傳來,灰衣僧人目光落在死去的修士身上,眼中有悲憫一閃而過,說出的話卻平靜而冷酷:“你們,還有人要入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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獬(xie)豸(zhi)

第二百七十八章 審判(1)

日光似乎變冷了。

層層濃雲將朝霞掩蓋,清晨便也變得陰冷了起來。

死去的高權仍舊保持著滿臉驚怖的神色,身邊的雕像安靜,日光將它的影子拉長變幻,在地上投出扭曲的陰影。

片刻,有人出聲了,除魔軍中的弟子恨聲道:“這雕像實在邪門,看得人心裡發毛,不如我們一起上,將它劈了吧!”說罷,幾個弟子對視一眼,手持長劍朝那雕像而去。

這幾人動作突兀,簪星都被他們搞懵了一瞬,如今對方什麼底細都沒摸清,就這麼貿然出手,實在是愚蠢。隻是眼下要阻攔已經來不及了。

“砰”的一聲,刀劍劈砍在石像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幾名弟子被自己砍出去的劍氣逼得後退幾步,再看石像,仍舊好好地站在白塔跟前,沒有半分變化,連一道劍痕也不曾有。

這石像,似乎不能被打碎。

明淨垂眸道:“獬豸雕像是無法被打碎的,曾有分神期修士至此地,試圖打碎雕像,最終無果。”他沒有說下去,用意已經很明顯了,這幾位弟子修為離分神期還早得很,就更不可能打碎了。

“都是這和尚故弄玄虛!”有弟子氣急敗壞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何這裡會有座邪門的雕像?我們到底如何能進去?”

“我已經說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