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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星 千山茶客 4332 字 6個月前

已經看不到房屋的影子,“路”也變得越來越寬敞,幾乎與遠處的荒漠連成一片。不過人倒是漸漸多了起來,簪星已經看到了好幾個盛裝打扮的男女說說笑笑地往前走去,仿佛真去趕一場難得的節日。

又走了約一炷香的時分,腳下的路已經徹底沒有了,若不是徐福和豆娘在,簪星幾人幾乎以為自己將要迷失在沙漠中。然而在黑沉沉的沙漠中,又漸漸的亮起了一些閃爍的星光,那些星光是火橙色,在冷寂的夜裡,將荒漠變得喧囂了起來。

豆娘跑在最前麵,使勁兒朝遠處揮了揮手,轉頭看向他們,開懷道:“到了,吉蛇會到了!”

簪星望向遠處,那些星光便變得清晰了起來。

原來不是星光,而是燃燒的火把。大一點的星子,是簇擁在一起的篝火,小一點的星子,是插在沙土地中做成花朵模樣的火枝。

無數盛裝打扮的百姓簇擁在那些火把中間,正在熱烈的歌舞。有人在打鼓,鼓麵被塗上了鮮豔的朱色,兩側細細雕刻了鳥獸蟲魚的圖案。鼓點激昂,有身穿黑色長裙的年輕姑娘正隨著鼓點翩翩起舞,姑娘華麗的裙擺極大,上頭繡著的百蝶穿花栩栩如生。每一次旋轉,上頭的彩蝶便要晃一晃人的眼睛,每一次揮動雙臂,那頭漂亮的長發仿佛要將人的魂魄勾走。

簪星喃喃道:“還真是舞會啊......”

這和她想的有些不一樣。

遠處一個黑衣少年看到豆娘,笑嘻嘻道:“豆娘,你們來晚了,烤牛肉都吃過了!”

豆娘衝他撇撇嘴,扭頭對簪星他們道:“仙長們餓了吧?來嘗嘗我們吉蛇會上的盛宴!”

她拉著田芳芳一路往前跑去,簪星他們跟在身後,才走到一半,便聞到從風裡飄來的食物香氣。

荒漠篝火處擺著許多張木頭長桌,豆娘帶他們去的那一桌,桌上的食物還未被人動過。竟是些瓜果糖酪,還有顏色濃鬱的醇香美酒,旁側的木架上則烤著一隻小牛犢子,牛肉被烤得吱吱冒油,香氣瞬間鑽入了眾人的鼻尖。門冬的肚子發出一聲響亮的“咕”聲,眾人看過來,這孩子立刻紅了臉。

說起來,簪星一行人從離耳國的秘境出來,到現在除了喝了一點徐家的水外,滴米未進。要說修仙之人對於饑餓的忍耐程度一向很高,在宗門裡的時候,弟子們動不動還要辟穀。然而如今自打進了這沙漠,大家的元力流失得厲害,乾坤袋打不開,與普通人沒什麼兩樣,自然而然的,對於饑餓的感知,也就明顯了很多。

“這種烤牛肉,我和阿爹平日裡也很難吃到。”豆娘拿起旁邊雕刻精致的小刀,挑選了一塊最肥美的地方割了一塊牛肉盛在盤子裡,遞到田芳芳麵前:“各位仙長不嫌棄的話,可以嘗嘗。”

牛肉就在碟子裡,微微冒著熱氣,田芳芳咽了下口水,看向顧白嬰。

顧白嬰瞥了一眼桌上的佳肴,漫不經心道:“宗門弟子,不能吃凡人的食物。”

“啊?”豆娘訝然一瞬,露出些遺憾的神情:“那真是很可惜了。”

簪星也覺得很可惜,這小牛肉看起來很嫩,聞起來很香,味道應該很不錯,尤其是在此刻饑腸轆轆的時候,越發顯得美味。然而這地方古怪,也不敢隨便亂吃此地的食物,隻得暫且將對食物的渴望按捺下來。

不遠處,還有盛裝的少男少女正在比賽。

第一百五十章 吉蛇會(2)

地上用木頭樁子鋪著各種格子,木頭樁子的頭削得尖尖的,比賽誰能最先通過尖格。輸了的人要喝一大碗酒,贏了的人則有各種彩頭,一塊漂亮的綢緞手帕、一小壇昂貴的酒、或是一顆閃閃發光的夜明珠子。

田芳芳看中了那顆珠子,提著乾陽斧躍躍欲試,眼見著參賽的人越來越多,同顧白嬰幾人打了個招呼便衝那處人堆而去。

簪星還有些擔心,問顧白嬰:“師叔,師兄一個人去沒什麼問題吧?”

顧白嬰盯著田芳芳的背影,懶道:“隨他。”

正說著話,那頭又傳來年輕人高亢的歌聲。調子倒是很輕快,簪星起先沒聽清楚他們唱的是什麼,後來才漸漸聽明白。

那個皮膚黝黑的少年正賣力地高唱著:“大月亮,小月亮,哥哥起來做木匠,嫂嫂起來打鞋底,婆婆起來舂糯米,糯米舂得香又香,打鑼打鼓嫁姑娘——”

他大概十七八歲,生得也算俊朗,篝火將他年輕的麵容映得格外明亮,歌聲也飛揚,邊唱邊將手中的一朵豔色的絹花拋向坐著的孟盈身上,孟盈下意識地接住那朵絹花,朝他望去,那少年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圍在少年旁邊的其餘人卻開始起哄,推搡著那少年往這頭走。

簪星問:“這是在乾什麼?”

豆娘連忙解釋:“吉蛇會上,適齡的男女會對歌交換信物用以定情。若是互相瞧上了,便一起跳舞,這叫‘跳月’。那個.....仙子姐姐長得太漂亮了,這位小哥是在跟她表情呢。”

簪星望了望一臉冷淡的孟盈,又望望坐在孟盈身側的牧層霄,好家夥,這就當著麵兒挖牆腳了?

那群人簇擁著少年走到了孟盈身邊,大抵是因為孟盈生得又美又冷傲,起先還推推搡搡的人群到了孟盈跟前,調笑的聲音漸漸小了去,最後一聲也不敢吭,隻默默地把那少年往孟盈麵前趕。

牧層霄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

孟盈卻平靜地看向眼前人:“做什麼?”

她眉眼絕麗,篝火熱烈,卻不能將她的神情映暖一分,少年人被嚇了一跳,頓了頓,才鼓起勇氣開口:“姑娘,能不能請你同我跳一支舞?”

這大概是他最文雅的一次邀請了。

孟盈目光不曾變化一分,聲音平靜無波:“不能。”

牧層霄微微鬆了口氣。

那少年有些失落,勉強笑了笑,耷拉著腦袋轉身離開了。

簪星看熱鬨不嫌事大,她還以為牧層霄要有所行動,畢竟這兩人的感情線到現在也沒看出什麼苗頭,如今劇情線已經崩得離譜,也不知會不會對他們二人的感情有所變化。

不過,雖然孟盈無情拒絕了少年人的求愛,但這似乎開了一個好頭。不多時,無數的絹花便源源不斷地朝孟盈這頭拋來。巫凡城的青年男子們,爭先恐後地前來邀請仙女共舞,試圖讓自己成為那個幸運兒。孟盈拒絕了一茬又來一茬,巫凡城的百姓地處偏僻之地,似乎不知道“矜持”二字如何書寫,青年男子們的熱情堪比正午的太陽,有種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融化冰山的決心。

簪星看得津津有味,覺得再這樣下去,牧層霄和這些男子們打起來也不意外。想來若不是他們此刻元力流失,孟盈應該已經直接出手,一劍將那篝火中心的舞帕給劈碎了。

“孟師姐真是受歡迎。”簪星拿樹枝撥弄了一下麵前的篝火,托腮望向正拍打著身上絹花的孟盈,轉頭對身側人道:“我們......”

她話語頓住了。

顧白嬰眼前站著一個年輕的圓臉姑娘,杏眼明亮,紅唇飽滿如花瓣,長發斜斜梳成辮子,在這沙漠中如同一隻潔白可愛的羔羊,她緊張的揪著裙子,不敢看顧白嬰,紅著臉道:“這位小哥......”

不等她說完,顧白嬰就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不行。”

姑娘愕然抬頭,顧白嬰抬眼看向她,少年人的臉色雖然不如孟盈冰冷,卻也好不到哪裡去。

“對、對不起!”那姑娘有些懊惱地抿了抿唇,掉頭跑遠了。

簪星看向顧白嬰,顧白嬰注意到她的目光,問:“看什麼看,妒忌啊?”

簪星:“......”

她道:“師叔,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我為什麼要好好說話?”

“不好好說話的人總是不討人喜歡。”簪星道。┆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話音剛落,從一旁又走來一個身披流蘇長衫的年輕姑娘,紅著臉將一朵絹花塞到顧白嬰手裡,又害羞地離開了。

顧白嬰歪頭看向簪星,挑釁般地彈了彈指尖的絹花。

簪星:“......”

好吧,討不討人喜歡這件事,大概和性格沒什麼關係。縱然是一本男頻龍傲天爽文,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的道理還是能一概適用。

那頭年輕的女孩子們叫豆娘的名字,豆娘道:“仙長們在這裡等一下,我先去打個招呼。”她朝小夥伴們走去,那些女孩子們笑嘻嘻地說話,不時地朝顧白嬰這頭看來。

簪星也跟著看向顧白嬰,彆的不說,他不說話的時候,這張臉確實很招搖。

正想著,遠處的田芳芳已經加入了比賽,木頭格子邊已經圍了滿滿一圈人,熱鬨得很。簪星站起身,道:“我去看看師兄。”抬腳朝田芳芳走去。

簪星走後,門冬在篝火前坐了下來,見四下無人,突然伸手攥住顧白嬰的手腕。

顧白嬰微微皺眉。

門冬的神情卻有些變化,他詫然一刻,目光隨即變得焦急,往顧白嬰身邊挨近了一點,低聲道:“師叔,你又強行運氣了?”

顧白嬰甩開他的手,不甚在意地回答:“彆胡說。”

“你瞞得過彆人可瞞不過我!”門冬更著急了,壓低了聲音:“之前鮫人的事情後我就跟你說過,以你靈脈現在的情況,不能再強行運氣,否則元力滯漲,靈脈會爆開,你會有危險。”他想到了什麼,難以置信地盯著顧白嬰:“難道之前你和楊簪星掉進畫中境的時候......”

顧白嬰眸光微動。

那時候在畫中境的茅草屋裡,簪星的神識被拽進美人圖中,他不知畫中是何情況,又顧忌時間隔得太長,簪星的神識將會被永遠留在畫中,隻能凝集元力,以自身修為強行衝破畫上的禁製衝入其中。雖然看上去沒什麼大礙,但靈脈本就有損,在進入傳送陣的時候他就已經清楚地感覺到了自己的虛弱。

不過......

顧白嬰瞥了麵前人一眼,猛地一指頭敲在小童腦袋上。門冬“嗷”了一聲,捂著腦袋道:“師叔,你乾嘛又打我?”

“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眼下沒什麼大礙,”少年頓了頓,又警告他道:“不要讓彆人知道。”

“我自然不會告訴彆人,”門冬放下手,歎了口氣,一臉的苦大仇深:“隻是你現在的情況,瞞得了一時也瞞不了一世。咱們這一趟可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本來是來看著琴蟲種子的,如今倒好,種子還在楊簪星身上,師叔你自己反而越來越危險了。”

“不過,”這小鬼仍舊不死心:“你真的不打算和楊簪星雙修?”

顧白嬰平靜看著他:“不想活的話,我現在就可以成全你。”

門冬閉上了嘴,看向遠處的簪星。

女子站在人群外,正望著圍著篝火跳舞的人群,那些少男少女身上的華衣豔麗,將冷清的沙漠映得亮亮堂堂。激烈的鼓點像是永遠不會停下,那些熱烈的情緒像是感染了她,她的臉上也露出一些微笑來。然而她又被排除在狂歡的人群之外,隻是安靜地、出神地望著人群,看著有情人的歡歌笑語,格格不入,又無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