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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星 千山茶客 4376 字 6個月前

的。”她碰了碰身側人的胳膊。

山洞裡一片寂靜。

過了很久很久,少年蹙起眉頭,像是從方才那股低落的情緒中逐漸抽離出來,他轉頭,目光又如昔日一般明亮了,問:“誰讓你叫我名字的?”

簪星一愣。

“楊簪星,我是你師叔,是你長輩,你是晚輩,以後不準這麼叫我,”他看一眼簪星手中燃著的樹枝,往旁邊一退,警告道:“也彆挨我這麼近。”

謔,這是又活過來了?

簪星瞅著他,見他冷著眉眼,頗不滿地從乾坤袋中拿出傳音符,大抵是在為明日一早尋人作準備,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從前朋友們就常說,她似乎很招小貓小狗的喜愛,樓下的野貓總是愛圍在她腳邊打轉。而方才顧白嬰垂眸枯坐的模樣,就像一隻淋了雨又不願意進屋的小狗,實在招人可憐。

於是她隻能耐心地搜羅些話語來安慰這少年,也不知那些話有沒有讓他稍微釋懷一點。不過,能在宗門裡活成那幅肆意樣子的人,縱然是偽裝,也不會是一個脆弱的人。他會很快走出來,這一點簪星毫不懷疑。

她回到了火堆前,將那根樹枝丟進了燃燒的火裡,隨口道:“知道了,放心吧師叔,你哭了的事情,我不會告訴彆人的,我一定替你保守秘密,如果你能給我更多梨花糕的話。”

顧白嬰臉色微變:“你威脅我?”複又反應過來:“誰哭了?楊簪星,你不要信口雌黃!”

簪星聳了聳肩:“嘖嘖嘖,枉費我還這麼真心實意地安慰你,原來宗門的長輩也不愛說真話,罷了,不說就不說吧,反正也沒有人看到。”

“楊簪星!”

山洞裡吵吵鬨鬨的,彌彌抬起眼皮子瞧了吵鬨的二人一眼,伸了個懶腰,複又睡去了。火堆靜靜燃燒著,在冷雨夜的風裡,像是下一刻就會燃儘,又像是永遠不會熄滅般明亮。

......

雨漸漸小了。

從瓢潑的大雨到淅淅瀝瀝的小雨,山夜仍然冷,卻不再吹風了。

火堆裡的枯枝燃燒,發出“畢畢剝剝”的聲音。分明隻有那麼一小堆,暖意卻將山洞填得滿滿當當。

身側的人腦袋一點一點的,如小雞啄米,終於像是沒撐住,頭一偏,靠在了少年肩上。

顧白嬰微微側目。

女子蹭了蹭他的肩,似乎覺得他這片衣角柔軟很好偏,她臉頰上的黑痕在昏暗的火光下變得模糊,閉上眼的時候,不如白日裡討厭,看起來安靜又溫和。

明明她才是搶走了琴蟲種子的罪魁禍首,明明修為也算不得多高,偏偏是那個能挽救世人於水火的“有緣人”,這話聽著明明就很可笑,但是......

但是......

他的目光落在掌心中,那兩隻粗糙的泥偶身上。

但是至少今夜,她的存在,讓這一刻看起來沒有那麼孤獨。

胖貓在火堆邊,迷迷糊糊地打起了呼嚕。顧白嬰伸手欲將對方的腦袋撥開,手即將要觸到她頭發的時候,瞥見她掌心的布條。

他動作僵住,半晌,收回了手,任由女子靠在肩上熟睡。

夜色中,少年看向遠處冷寂的山脈。

或許她說的沒錯,火苗比符紙暖和,人生分離總是多於相遇,而他,也不過是比彆人運氣差了一點。

活著總是如此。

......

簪星一夜睡到天明。

醒來的時候,日光已經穿過山洞口的樹叢,晃得人眼睛發酸。她揉了揉眼,坐起身,見顧白嬰從外麵走了進來,錦衣整潔如新,不知道是去施清潔術還是乾什麼了。簪星問:“師叔,什麼時候了?”

“你說呢?”經過昨夜簪星的悉心開導,這人似乎已經全然好了,又是一副嫌棄的模樣:“宗門裡要是都是你這樣貪睡的弟子,我看太焱派遲早要成為修仙界之恥。”

簪星打了個嗬欠,一邊起身一邊用清潔術給自己整理,道:“我這幾日又沒閒著,在畫中境裡還被你娘揍得滿地找牙,你當然沒什麼關係,我的腰現在都還疼......”

青華仙子長得可真美,下手也真狠。

顧白嬰正要說話,忽然聽得外頭傳來激動的喊聲:“師妹!七師叔!”

是田芳芳的聲音。

簪星驚喜地看過去,就見自山洞附近,田芳芳扛著他的黃金斧頭正往這邊奔來,身後是孟盈他們。

“你們果然在這裡!”

第一百四十一章 意外(1)

一行人終於在山洞前相遇了。

門冬衝過來,先將顧白嬰上下打量一番,問:“師叔你沒事吧?”

顧白嬰滿不在乎道:“能有什麼事。”

門冬這才放下心來,終於舍得將目光放在簪星身上:“你......”他猶豫了一下,像是想問,又有些矜持,吞吞吐吐了一會兒,吐出三個字:“還好嗎?”

“還行吧。”簪星知道這小孩彆扭得很,看向田芳芳幾人:“師兄,你們怎麼樣?”她注意到牧層霄左臂上似乎掛了彩:“牧師兄怎麼受傷了?”

“彆說了,”田芳芳滿麵晦氣:“你們掉下去後,那畜生就追著我們不放。赤華門那幫孫子跑得比誰都快。我們藏在虎%e7%a9%b4旁邊的一處石潭裡,本想回去找你們,其他宗門的人不肯,我們隻能自己回來。路上又遇到了那隻金花虎。”

他幾人身上都沾滿了灰塵,看起來有些疲憊,就連孟盈的裙角都蹭上了一些泥濘,看來並不輕鬆。

“不過師妹,你一定想不到,咱們牧老弟不愧是宗門考核裡同你並列第一的天才,居然就拿他那把破破爛爛的刀把那金花虎斬了!”

金花虎其實修為算不得多高,難就難在其火具有靈智,而虎骨極硬,難以斬碎。是以尋常修士遇到金花虎,大多躲,而不會殺。

“連孟師姐都斬不動的金花虎骨,”田芳芳說起來,仍舊有些不可置信:“就被這小子一刀解決了!你說厲不厲害?”

簪星心想,那可不是破破爛爛的刀,那是滅神刀,連神仙看了都要忌憚。看來牧層霄雖然陰差陽錯被她搶走了梟元珠、傳承也丟了,但身上的氣運還是沒改變。滅神刀在如今尚還沒有完全發揮作用,想來會隨著時間流逝,待牧層霄對刀法掌握得更精妙時,此刀威力會更無窮。

“虎骨和虎皮我都收起來了,回去後咱們再分。那點虎陽火你們就彆跟我爭了,我是火係法術,用在火狼牙裡剛好。”他滿臉都是豐收的喜悅,仿佛滿載而歸的農人。

“都給你。”簪星無言:“沒人跟你搶。”

一邊的孟盈問:“楊師妹,牧師弟斬殺金花虎後,我們曾再入過虎%e7%a9%b4,那道深淵已經消失了,也找不到你們的蹤跡。到底發生了何事?”

簪星看了看顧白嬰,顧白嬰眸光微動,沒有說話。

這事遲早也是瞞不住的,簪星就道:“其實,我們找到了一幅畫。”

“畫?”牧層霄神情一動:“可是之前銀栗說的那幅畫?”

簪星點了點頭:“那幅畫上......留有青華仙子的一絲靈識。”$思$兔$在$線$閱$讀$

眾人呆住了。

她便挑著重點將秘境中發生的事與眾人說了一遍,顧白嬰自始至終都沒插話,走到一旁坐下,似是一切與他無關。

待說完,眾人都愣了好一會兒,似在消化她方才說的話。過了片刻,田芳芳偷偷看了一眼那頭的顧白嬰,才湊近低聲道:“這麼說,師妹,你現在是有青華仙子的傳承了是嗎?”

“因為是靈識,所以修為和元力都和從前一樣,隻是腦子裡多了很多心法。”簪星歎了口氣:“但這也不是一朝一夕能練成的,總得回到宗門慢慢修煉。”

這就如有人強塞了一堆工具書給她,看著是很厲害,不過得先讀完才行。

“那你也賺大了呀!”田芳芳很激動:“想想那些心法,每一本都是千金難求,青華仙子這哪是給了你功法,這是給了你一堆遺產啊!哎,不對,”他回過神:“她為何不留給自己的兒子,偏偏留給你?就因為你是有緣人嗎?”

說起“有緣人”,其餘幾人看向簪星的目光都有些古怪。

畢竟顧白嬰看起來比她像那個救世主多了。

“彆這麼看我。”簪星心中憋屈:“我也不想。”

沒有主角光環的路人甲強行出頭去做這個“有緣人”,結果就是連主角的靈寶梟元珠現在都變成邪物了,也不知道原著後續還不會給她繼續挖坑,但“拯救蒼生”四個字,一聽難度就很高。

孟盈道:“既然青華仙子選中了你,還親自將心法傳承與你,說明你身上必然有注定的氣運機緣。師妹切勿妄自菲薄,待回到姑逢山,我會跟掌門說明此事,就算傾儘整個宗門之力,也要保你順遂練成拈花棍心法。”

簪星聽得心驚肉跳。

“此事最好日後再議,”牧層霄打斷她的話:“銀栗背後之人令他進秘境找尋此畫,青華仙子如今既懷疑是魔族陰謀,我們還是速速回宗門,將此事告知各位長老師叔才是。”

“是啊,”門冬垮著一張小臉,擔憂地開口:“按照青華仙子卦相的結果,不就是明年嗎?翻了這個年頭,要是魔族真的卷土重來......如今青華仙子不在,各大宗門這些年看著還能湊合,實則連個像樣的人都找不出來......連談天信那樣的混賬都能代表宗門進秘境了,真要對上魔族,還不如等死呢。”

“師弟,”孟盈不讚同地搖頭:“怎能還未打就先存敗誌?”

門冬小聲嘀咕道:“我說的都是實話嘛。”

“說完了嗎?”那頭的顧白嬰瞥了他們一眼,似乎等得不耐煩了:“說完了就趕緊下山。”

來秘境本就是為了尋找機緣,如今他們幾人既拿到了青華仙子的傳承,又斬獲了一頭金花虎,牧層霄的滅神刀還解開了第一道禁製,對太焱派來說,已經是超出預料之外的驚喜了。

而且算算時間,留在秘境的日子也差不多,回去正合適。

“還是按來的方向走吧。”牧層霄道:“先下山,過攬鏡湖,在靠近灌木叢的地方進傳送陣。”

眾人都沒有異議。

下山路比上山路好走得多,不過眾人的腳程並不快。先前和金花虎搏鬥,田芳芳一行人都多多少少掛了些彩,不如來的時候精神。簪星在畫中境裡被青華仙子暴打了好幾頓,雖未傷筋動骨,但身體上的疼痛是實打實的,走起路來還有點一瘸一拐。不過顧白嬰走得也不快,明明沒怎麼受傷。簪星猜測這少年或許還在因為青華仙子一事消沉,想著待回到姑逢山,再尋個時機好好開導他。

拿人手短,她既受了青華仙子的傳承,也就是青華仙子的半個徒弟,理應對老師的兒子多加關懷照顧。不過這樣想來,她和顧白嬰的輩分還真夠亂的。

這般胡思亂想著,一路走到了無冬山山腳。攬鏡湖還是如來的時候那般,在群山之間如藏著的一塊美玉,晶瑩又寂然。

一隻飛鳥啁啾著,在藍色長空中留下一道如煙般淺淡的痕跡。羽翅舒展,讓簪星想起那棵原野上、巨樹枝頭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