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星想通這一點,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見那頭華嶽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來:“楊簪星,你搞什麼鬼,為何這魔修不攻擊你,隻攻擊我?”
她扭頭一看,就見華嶽臉色難看至極,一隻腳已經陷入泥土中,正在奮力掙紮。
先前有簪星在前吸引亡人塚的目光,華嶽還沒和亡人塚正麵撞上,不知道魔塚有多難纏。他的寶劍被魔塚吸入一半後,又不肯撒手,竟被亡人塚抓住機會,將他的腿也給纏住了。
先前是華嶽看戲,如今輪到簪星作壁上觀。簪星索性抱著胳膊站在一邊,笑道:“隻攻擊你,當然是因為你討人嫌。”
“你這個賤人!”華嶽怒道:“快點把我拉上去,傷害同門,你以為宗門會放過你嗎?”
簪星兩手一攤:“你說的,我可不打算對你出手。現在是你和魔修交手,你自己實力不濟,關我什麼事。不過你可以掙紮掙紮,萬一還有機會呢?”
她嘴角一翹,從懷中掏出一把丹藥,打石子兒一般的朝華嶽附近拋去。
“你乾什麼?”華嶽陡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就見那土地上浮現的巨大人臉,似是被簪星所丟的丹藥吸引了目光,眼球轉動著朝這頭看來,緊接著,那雙眼睛竟然慢慢的眯起,露出了一個詭譎的笑容來。
嘴唇漸漸張開,從裡麵散出發一股腥臭令人作嘔的氣味,華嶽大驚,顫聲道:“不要過……”
“來”字還沒說出口,一條柔軟的、血色的舌頭已經準確無誤地卷中了他,如蛇信卷走小蟲,將他整個人一起送入嘴裡。
他甚至沒能捏碎自己的離場符,土地上就霎時間看不見華嶽的身影了。
泥土又開始蠕動起來,像是在消化剛剛的美餐。
簪星忍著心中不適,站在原地,既沒有逃走,也沒有用鐵棍去對付魔塚。她身上帶著香灰,魔塚已經將她自動看成是亡者,不再對她出手。
“她怎麼不動了?”玄淩子有些緊張,擼貓尾巴的手重了一點,彌彌尖叫了一聲,從他懷裡跳出來跑了。
李丹書樂了:“你沒看到她剛剛扔的那一把丹藥?”
“看見了。”崔玉符納悶:“她這是嫌亡人塚不夠厲害,還送了對方幾顆丹藥補充元力?”
“那可不是補充元力的丹藥。”李丹書扶了扶快掉下來的帽子,看簪星的目光很是滿意:“那是助眠丹。”
“1、2、3、4……”須彌芥子圖裡,簪星在心裡默默數著。
數到第30的時候,亡人塚的眼睛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闔上,上下眼皮開始打架,仿佛上課打盹兒的學生。
簪星心道,很好,安眠藥沒白吃。
前段時間田芳芳跟簪星抱怨,說入冬了後,姑逢山太冷,考核在前,壓力也大,成夜成夜睡不著覺,頭發都掉了不少。簪星剛好在上煉丹課,就順帶給他練了幾顆助眠丹。
田芳芳吃了後,果真一夜安穩,睡到天明。
簪星問過李丹書,助眠丹沒毒也不會造成依賴性,這玩意兒原材料很好找,簪星索性就煉了滿滿一盒子,以備不時之需。此次考核也給帶上了一些,剛剛華嶽和亡人塚比試的時候,簪星一把助眠丹丟過去,丹藥中蘊含元力,不算是死物,必然會被魔塚吞噬。
一顆助眠丹自然沒什麼,這麼一大把吃下去,是個魔塚也該有點反應。
果然,不過片刻,亡人塚就已經睡得不省人事了,鼾聲震天。
簪星深吸了口氣,提著鐵棍走到亡人塚麵前,在它臉上踩了踩,亡人塚毫無反應,甚至冒了個鼻涕泡泡。
看樣子是睡熟了。
簪星放下心來,運轉全部元力流轉至棍尖,雙手握棍,狠狠劈下!
玄淩子:“.……”
排名石上的楊簪星三個字,刹那間跟坐了靈舟似的嗖嗖嗖往前狂奔了好幾行。最後漸漸落在了第三行,堪堪三十名。
坐在清心鏡外的少年忍無可忍,站起身皺眉道:“這家夥又投機取巧!就這也能算過了考核?”
“七師弟,”玄淩子安撫他道:“智取也是考核的一種,我們宗門,不僅僅看修為,也要看才智的嘛。”
“那也不行!”顧白嬰心中憋著一團火。他原以為楊簪星既是繼承了《青娥拈花棍》,總有幾分真本事,就算他嘴上嘲諷,待她也是存了幾分期待,沒料到這人如此不正經,隻會耍小聰明,連過考核的方式都如此猥瑣,看得人心梗。
簡直丟青華仙子的臉麵!
“不過,我看她對付亡人塚這樣的高等魔修已經如此吃力,須得靠一點運氣和小聰明,”月琴淡聲道:“恐怕最後的名次,也就是在眼下名次左右浮動了。”
“你說這小姑娘運氣這麼好,”趙麻衣笑道:“該不會遇到魔煞吧?”
“整個須彌芥子圖裡,統共隻有兩名魔煞,過去十年考核,從未有弟子遇到魔煞的,你以為,那麼容易就遇上了?”崔玉符冷哼。
這話說完,沒人理他,崔玉符有些疑惑,一轉頭,就見所有人目光都盯著清心鏡,他跟著瞥了一眼,隨即怔住。
簪星剛剛擊敗了亡人塚,收獲了一大把元力。方才被亡人塚吞進去,搞得衣裳黏黏答答的,她正想用個清潔術整理一下,一回頭,就看見一個黑衣男子站在自己麵前。
鏡子外,門冬嘴唇都哆嗦了:“魔……魔煞。”
魔煞,是魔修裡特彆厲害的一種。
要說起來,魔族的曆史,和人族一樣悠長。有如雙頭修羅那樣,原本是人族,但因種種變故心態崩了墮落成魔的。也有原本是死物,陰陽陽錯被魔氣沐浴長養,生出魔靈,如亡人塚。
這些都是後天成魔的典型,還有一種,自天地開辟以來,就是魔族,有最純正的魔族血統,不摻假。準確說,之前在須彌芥子圖裡遇到的魔修,都是後天成魔的魔修,天生就是魔族的魔修和後天魔修最大的區彆,大概表現在外形上。
天生魔族,除了發色和瞳色有異外,生的和常人一般無二。
魔煞就是先天魔修。
此種魔修完全有靈智有思想,除了物種不同,和人類一模一樣。魔煞最低也相當於元嬰修為的修士,且凶殘嗜血,狡詐狠辣。一旦遇見,是人類修士的噩夢。
當年人魔兩族大戰,死在魔煞手中的人族不計其數。此種魔修縱然以元力也難勾勒,畫這幅須彌芥子圖的畫師修為已經很高,縱然如此,也隻能畫出兩名魔煞,便再難畫出了。
而此刻,簪星看著眼前人,都不用去想,也明白這是遇到魔煞了。
第五十八章 魔煞(2)
這是一個五官平平的男人,發色和瞳色卻是赤色,他目光平淡,看簪星的目光仿佛在看一隻螻蟻。縱然沒什麼表情,渾身上下也散發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寒意。
他伸手,一把帶血的彎刀立刻出現在手中。
簪星凝神,抽出腰間鐵棍。
清心鏡外,玄淩子倒吸一口涼氣。
“她居然遇到了魔煞,”李丹書喃喃:“這是什麼難得的運氣…..”
“先不說運氣了,”崔玉符皺眉:“魔煞可不是普通魔修,她那些小把戲,對魔煞可沒用,打下去,恐怕會重傷。”
“不能不打嗎?”玄淩子有些著急:“打壞了怎麼辦?”
“她若有離場符還好,能敢在打起來之前自行離場。但離場符不是被華嶽毀了嗎,眼下看,隻能硬著頭皮打下去了。”
“大師兄!”玄淩子看向月光道人:“近十年都沒有弟子在須彌芥子圖中遇到魔煞,從前遇到過的,也早在打起來之前自行離場。魔煞凶殘嗜血,就算是假的……也不好對付。她畢竟隻是個小姑娘,這樣比試不公平!”
月光道人搖頭:“師弟,你如此驚惶,如何能做他們的師父?”`思`兔`在`線`閱`讀`
“可是……”玄淩子還想爭辯,聽得身側的月琴驚道:“怎麼回事?”
眾人順著月琴的目光看去,就見清心鏡裡的另一處,身負長刀的少年跟前,赫然正站著一黑衣人。
“怎麼牧層霄也遇到了魔煞?!”崔玉符表情古怪。
須彌芥子圖,本就有無限大,如簪星一連兩次在考場撞上同門師兄弟,已經算是十年難遇了。而今日,原本圖中僅有的兩名魔煞,竟然同時出現在了考核弟子麵前。
“牧層霄如今也隻是臨近結丹,不是魔煞的對手。”月琴皺眉:“可他怎麼也不用離場符?”
簪星的離場符是為人所毀,不得不硬打。牧層霄的離場符卻是完好無損,而這少年隻是死死盯著麵前的魔煞,舉起長刀,隨即向著眼前的黑衣魔煞衝殺而去!
竟也是要硬打!
李丹書閉了閉眼,長歎道:“雖然我很欣賞少年人有勇氣,不過……明知結局還要硬撞,到時候損了修為,可算是得不償失。”
“這二人同時遇上了魔煞,也算是倒黴。”崔玉符站起身,“看來,結局已經注定了。雖沒有拔得頭籌,不過以他們的修為能衝到這裡,也不算太差。”
正說著,遠處的群峰間,遠遠傳來一聲青鶴的長嘯。這嘯聲回蕩在山穀中,洋洋盈耳,眾人回頭看去。月琴驚喜道:“是掌門的靈獸……掌門出關了!”
太焱派的掌門人少陽真人已經閉關了很久,今日恰好出關,眾人聽見青鶴長嘯,知少陽真人必有突破,心中都大喜過望。正瞧著那靈獸拖著長尾劃破青空,忽然又聽得“咚”得一聲巨響。
比試台上,一個人影被拋了出來。
紫螺驚叫一聲:“簪星師妹!”
被須彌芥子圖拋出來的簪星倒在台上,半晌沒有動彈。
“哎,”李丹書見狀,歎息一聲:“就知道她打不過魔煞,莫不是受了重傷,快去把她送回去,讓門冬給看看。”
門冬應了一聲,正要過去,突然想到什麼,扯了一下顧白嬰的衣角,傳音入耳:“師叔,你快把她抱回去。”
顧白嬰莫名其妙:“為何要我抱?”
“你彆忘了,她身上還有琴蟲種子,眼下正是虛弱的時候,要是哪位師兄借此親近她,二人有了情意,私下裡雙修,那琴蟲種子不就要不回來了嘛!”門冬急道:“你快去呀,你看有彆人要去了!”
顧白嬰瞥一眼前麵,果真見一弟子正要往比試台上走,頓時臉色微變。猶豫了一下,一咬牙站起身,快步走到台上,彎腰將簪星抱了起來,往妙空殿走去。
其餘人頓時一呆。
顧白嬰在太焱派,屬實不算一個愛管閒事的人,古道熱腸、憐香惜玉這種詞更是與他一點邊都沾不上。眾人還是頭一次見他主動抱一個女子,頓時神情微妙。
“七師弟……”玄淩子遲疑了一會兒:“什麼時候和簪星這樣要好了?”
趙麻衣揪了揪長須,看著顧白嬰的背影,若有所思。
“被魔煞傷了可沒那麼容易養好,要說她……”月琴的話才說到一半就戛然而止,眾人不明所以,見她指著排名石,第一次說話有些結巴:“……你們看!”
比試台前的那塊排名石上,楊簪星這三個字,不知何時跑到了最前頭,金光閃閃的模樣,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