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對上謝邙的目光,蕭緋便不由得啟唇一笑,鬆了劍,渾身殺氣收斂,幾步上前拉起謝邙的左手,桃花目仿佛瞬間被日光照徹:“南澶,你這是怎麼了,不開心?誰又這麼大膽來招惹你?”
謝邙眉間聚起深痕,不多時,孟沉霜也緩步上前來,似乎是瞧了蕭緋幾眼,學?著他?的動作,執起謝邙的右手,仿佛略有幾分戲謔地笑道:“謝仙尊顰眉捧心,雖無西?子?弱柳扶風之色,卻彆有一番驚心動魄之美,隨我回劍閣成親可好?”
“成親?”
謝邙把?兩隻手都抽了回來,蕭緋的笑意中瞬間多了幾分微不可查的憂慮,孟沉霜卻隻是遺憾地笑了笑。
謝邙看向孟沉霜:“劍主要與我成親,是愛我麼?”
孟沉霜:“我心悅於謝仙尊,望得長伴。”
謝邙:“隻是如此?”
孟沉霜愣了愣,啟唇兩三次,卻不知要說些什麼,最後竟求助似的看向了蕭緋。
蕭緋道:“愛之深,願為鞍前馬後,蹈刃履火在所不惜。”
孟沉霜亦道:“願為謝仙尊粉身碎骨。”
謝邙望著孟沉霜的眼睛,靜默許久,久到孟沉霜不明所以?,漸漸斂去?了笑意,疑惑地看著謝邙。
“謝邙……你不喜歡我?”
謝邙閉了閉眼,低歎道:“原來是心魔。”
陣中八麵鏡子?可以?映出人心中最為恐懼的心魔。
裴汶經手過雪席城心魔幻境的後續處置,他?知道其中細節,一定知道魔君燃犀魔骨魔心,卻無一顆真心,更?沒有心魔。
謝邙與孟沉霜兩人一同走入了萬夏江海閣的房間,但這個鏡陣想要鎖住的唯有謝邙一人而?已。
也隻能夠鎖住謝邙一人。
但這整個陣法的攻擊性並?不強,裴汶不打算置他?於死地,隻是想將他?暫時困住。
這樣他?與孟沉霜就會暫時分開。
裴汶的目標仍是孟沉霜!
他?得立刻離開這裡。
“什麼心魔?”蕭緋似乎全然沒有聽懂謝邙突如其來的話。
謝邙對他?說:“上將軍,借劍一用。”
蕭緋不解,但還是把?腰側的斷蓬劍拔出鞘,遞給?謝邙。
謝邙持劍往左臂上一劃,瞬間血流如注,他?眉頭不皺,蕭緋卻臉色發白?,孟沉霜亦是不解。
是心魔幻象,但它們?卻在陣法強大靈力的加持下如同實?質,足以?傷人。
倒真是個陰險的陣法。
八麵鏡子?映出人心中最恐懼的心魔,最恐懼的東西?要麼是情?感上的,要麼是力量上的,都會是人無所抵擋之物,前者擾亂心神,後者一旦發起進攻,陣中人必居下風。
謝邙眼前三道幻象,倒像是二者一起來了。
要如何破陣,難道將這些心魔都殺滅了嗎?
李瑾與蕭緋隻是凡人,不足為懼,但……這個“孟沉霜”如真正的浮萍劍主一樣,有渡劫期修為。
李瑾察覺到謝邙的審視,見縫插針,繼續講剛才那?些沒說完的渾話:“你放棄了一切,最後卻連愛也沒有得到,你不後悔嗎?”
謝邙:“你後悔了?”
李瑾:“懷崢愛我至深。”
謝邙麵色發寒:“你與他?,十年而?已。”
李瑾亦變了臉色。
“放棄一切的是你,”謝邙一字一句道,“你不悔,我亦無悔。”
李瑾:“我不悔……卻生恨。”
謝邙的眼睫顫動一下,李瑾的話鋒緊隨而?至:“沉霜沒有心,他?再想愛你,也做不到,一切溫情?軟語都隻是不自覺的模仿。”
“不是模仿。”謝邙打斷,“他?隻是……覺得自己該這麼做罷了。”
“他?也覺得自己該一劍殺了你。”
“又有何妨?他?會回來找我。”
“是嗎?”李瑾失魂落魄地笑了一聲,“隻是如此,你能甘心?”
“夠了!”
噗呲——
李瑾身體一僵,不敢置信地看著謝邙,一柄長劍穿心而?過,快如疾電。
三道幻影都還沒來得及反應,謝邙已經收回鹿鳴劍,李瑾%e8%83%b8`前噴出血柱,他?踉蹌著後退幾步,倒地咽氣。
謝邙俯視著他?死不瞑目的雙眼:“我還要去?尋沉霜,沒時間在這裡爭辯。”
蕭緋離李瑾最近,被濺了一臉血,雙目睜大,看著李瑾的屍體,呆愣在原地。
忽有陰影攏上他?,抬起頭,竟是謝邙提著滴血的鹿鳴劍,來到眼前。
謝邙抬起左手,為蕭緋擦去?臉頰上的血跡,但鮮血太濃,竟擦不乾淨。
“你想做什麼?”蕭緋問。
謝邙打量了他?一會兒,閉眼道:“上將軍,得罪了。”
鹿鳴劍一橫,劍鋒裹挾著凜冽劍意劃過蕭緋脖頸,血噴如泉,滾燙地潑了謝邙滿臉。
蕭緋捂著脖子?上深可見骨的傷口,應聲倒地,抽搐幾下斷氣死去?,鮮血還在不斷往外湧,積成一地血泊。
血液不斷向外擴散,直漫到孟沉霜腳邊,浸透他?雪白?的絲履,血痕如有生命般,一路爬上他?的腳背。
謝邙半張臉都被血染紅,睜開眼時,見到孟沉霜望著他?,正在笑。
孟沉霜麵若春曉:“下一個輪到我?”
寒光一閃,浮萍劍錚然入手,劍氣繚繞盤旋如龍,渡劫期可怖的靈力威壓開始向謝邙逼來。
謝邙手握鹿鳴,牽了牽唇角:“原來你帶了劍,好。”
-
轟隆隆——!!!
接連的巨響從?地底傳來,整棟萬夏江海閣地動山搖。
裴汶被晃得一頭撞上了牆,他?抽氣扶著腦袋,對裴新竹道:“竹天尊快去?吧,地下第三層,從?這邊下去?的第二個房間,謝邙就被困在鏡陣之中,心魔將他?纏住,你殺他?應該很容易了。”
裴新竹:“你呢?”
裴汶:“一會你們?打起來,我怕這樓會塌,先上去?了,你一會兒應該還有力氣破開廢墟出來吧?需不需要我等在外麵拉你一把??”
裴新竹瞥他?一眼:“不用,你逃命去?吧。”
裴汶:“你說得我心慌,竹天尊,我說你千萬活著出來,我們?在這萬夏江海閣一通搗亂,家主和長老們?知道了,定要問罪,還需你這個主家器重?的少爺給?我分擔點罪責,你可千萬彆死裡麵了,讓家主把?你這條命一並?算在我頭上,我可擔待不起。”
裴新竹提著九節鞭,轉身就走。
他?進門後,趕來支援的萬夏江海閣護衛們?也沿著樓梯衝了下來,見裴汶倚在牆邊,抱拳恭敬道:“汶天尊。”
“不必多禮,你們?是為剛才的震動來的?就從?那?間屋子?裡傳出來的,不曉得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要在這萬夏江海閣中殺人越貨,快去?拿人吧。”
“遵命!”一群護衛烏泱泱地衝了下去?。
裴汶提起衣擺扭頭就跑。
卻說裴新竹進入房間,管事已死,他?一眼掠過,來到房間中央揮出一張符籙,陣法瞬間亮起,地麵裂開一道狹長的黑暗縫隙。
裴新竹又取出另一張裴汶提前準備好的符籙,注入靈力啟用,以?防被鏡陣引出心魔,乾擾心智。
隨即,他?躍身而?入,轉瞬落至鏡陣當中。
隻見八麵方鏡之中,無涯仙尊謝邙正揮舞鹿鳴劍應敵,彆人看不見他?的心魔,但這心魔幻化之人似乎極難應付,謝邙渾身是傷,一身青袍襤褸滴血。┆┆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轉眼之間%e8%83%b8`前又現一道血痕,將謝邙逼退數十步,他?橫劍抵擋,麵露悍意,對著前方道:“你想殺了我?那?便下手啊!”
半空中聚成一團的靈力再度向謝邙發起攻擊,二人纏鬥之間,裴新竹自黑暗中現身,找準空檔揮鞭直擊謝邙頸項。
啪——
一隻手抓住了淩空而?來的九節鞭,謝邙緩緩轉過頭,看見裴新竹時麵色駭然憤怒:“裴、新、竹!你要殺我?”
“為我姐姐報仇!”裴新竹往鞭中灌滿靈力,手腕一轉,長鞭在謝邙手中旋出血痕,謝邙吃痛鬆開手,裴新竹毫不停頓,再度發起進攻。
“你姐姐和我有什麼乾係!”謝邙揮劍擋下裴新竹又一鞭,虛空中的心魔趁其不備,一擊須臾而?至,謝邙騰空閃避,卻還是在腿上留了一道傷。
“晴川侘音山,燕氏大陵,你親手殺了她,難道這就忘了嗎?”
“放你爺爺的狗屁!”
然不等再說,心魔與裴新竹再度逼上前來,謝邙執劍砍殺纏鬥,那?心魔雖強,但二人戰至平手,本奈何不了彼此,裴新竹卻成了變數。
隻聽得一聲暴嗬,謝邙掌風爆出,奔騰如海嘯般將心魔拍開,裴新竹的九節鞭卻纏上鹿鳴劍,九節鞭繞著劍身旋轉,鹿鳴劍劍身竟被旋轉地如同麻花,一旦謝邙放手,在劍與鞭之間拉扯來回的靈力必將如長槍直搗黃龍,奪他?性命。
他?使出全幅功力,緊握劍柄,將裴新竹拉向自己,裴新竹站立不住,一步一步竟被順著鞭子?拖了過去?。
當他?與謝邙之間隻有三步之遙時,裴新竹似乎終於支撐不住,鬆開了手中鞭。
謝邙見狀,當機立斷一抖鹿鳴劍甩開纏在劍身上的九節鞭,劍鋒直指裴新竹!
嗤——
利器沒入血肉的聲音響起。
持劍者麵色一僵。
鹿鳴劍尖刺入裴新竹%e8%83%b8口不過一寸,可那?九節鞭凝成的尖銳長棍卻已插進謝邙的%e8%83%b8膛,貫穿心臟而?出。
棍尖沾著鮮紅的血液,從?謝邙後背露出一尺有餘。
-
鋥亮劍光轟出,石牆在巨響中傾塌。
孟沉霜身後一片狼藉,整個地麵都被他?砸碎,露出下方的石屑和傳送陣的殘痕。
被他?砸通的另一間房地麵上還殘留著陣法運行的靈力痕跡,孟沉霜又是一劍送出,劍氣擊碎地麵石板,另一個剛剛失效的傳送陣驟現眼前。
兩個傳送陣,方才破碎的地麵恐怕隻是障眼法,謝邙已不在此地。
孟沉霜跨過滿地碎石,感知到房中有天魔氣息殘留,一個萬夏江海閣管事後背中刀身死,屍體倒在一旁,似乎為天魔骨刃所傷。
而?在他?身邊……狻猊龍角?
或者說,是假的狻猊龍角被摔碎成幾段,拋棄在地。
孟沉霜親眼看見裴汶在醴泉井底用石膏倒了一個狻猊龍角的模型出來,他?原以?為裴汶是為了用這東西?騙錢,未曾想竟是個魚餌。
把?天魔引入陣法的人是裴汶。
那?在隔壁用一瓶九尾狐心頭血把?謝邙引入陣法的人也是他?嗎?
裴汶為什麼要這麼做……
不待孟沉霜思考出一個結果,屋門忽然被猛地踹開,萬夏江海閣的護衛魚貫而?入,大多元嬰修為,甚至還有化神修為者。
他?們?見到兩位管事都已暴死,房間被這人砸得一團混亂,立刻攻上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