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斬情證道失敗後 路俠 4279 字 6個月前

“先生與謝仙尊為什麼會出現?在錦上京?”孟朝萊先問?,“我?聽辰華講,你們說要?拜謁蕭上將軍墓,後?又找了上將軍屍骨,前幾?日還在念陵中與幾?個盜墓賊打鬥?”

“說來話長?,容我?想想從何講起,你熟悉蕭緋和李瑾嗎?”

“略讀史書。”

“好,那我?還是從頭講起,”孟沉霜道?,“前段時間燕小花生了心病,又險些入魔,被我?安置在金鈴塔中靜養,我?欲尋擎神丹為他治心病,但不得蹤跡,便想著尋找擎神丹中最重要?的一味藥——神力,看能否緩解他的症狀。”

孟朝萊一聽到擎神丹,後?背瞬間緊繃,可看見孟沉霜似乎一無所知的神情,卻又漸漸生出幾?分狐疑。

“蕭緋兵解飛升為明?帝,我?和南澶曾在雪席城蕭緋停靈之處見過他的神力,以為神力是覆在他的屍骨上,就來錦上京尋找,但現?在看了蕭緋屍骨,不見神力,反倒卷入其?他事端。”

孟朝萊:“辰華同我?說了那日宮中驚變之事,先生若是無意涉足明?爭暗鬥的皇室醃臢,儘可全數忘卻,朝萊會去善後?。”

“若隻是凡人爭權奪利,我?的確可以抽身而去,但是在返枝山念陵中,我?們與桐都衛打鬥間撞開了蕭緋與李瑾的合葬棺,蕭緋屍骨上積聚的怨氣外湧,滲進大?虞龍脈,我?擔心會影響王朝氣運,需要?儘快處置,但是我?和南澶嘗試了許多辦法,都無法壓製住怨氣。”

桐都衛、合葬棺、龍脈氣運……孟朝萊快要?跟不上這接連不斷的消息了。

孟沉霜還在說:“棺槨上有前代大?虞國師畫下的符咒,曾經鎮壓住了怨氣,但我?不識得這符咒,也無法複原,描了副本,打算去尋這代國師問?問?。”

孟朝萊疑道?:“國師符咒?先生,能給我?看看嗎?”

孟沉霜取出圖紙給他,孟朝萊看了一會兒,說:“先生,您與謝仙尊博通經籍、學究天人,如果你們都認不得這符咒,有沒有一種可能……這符咒是亂畫的?”

孟沉霜:“?”

孟朝萊的神情難以言喻,頗有些語重心長?地?說:“大?虞的國師若真有幾?分本事,能解決先生與謝仙尊都無法壓製的禍患,他就不必待在錦上京,做一個小小的國師了,又或者,他早該因為乾涉凡間國朝,被天雷劈成?了灰。”

“……”孟沉霜沉默片刻,“就像院子裡的這棵樹一樣嗎?”

孟朝萊扯出一個蒼白的笑?:“對。大?虞的這些國師有一點修為,也懂些仙法,但不多,大?多活到一百餘歲便坐化而死,平日裡全在裝神弄鬼而已,我?對他們再熟悉不過。”

“但棺裡屍骨的怨氣原來的確被壓製住了,如果不是因為符咒,”孟沉霜思索著,“又能是因為什麼?”

“清氣。”謝邙說。

“清氣?但那清氣也在棺中,不斷滲入龍脈。”

“蕭緋死時慘烈,因而生出怨氣,可他劍膽冰心、功德無上,得以有清氣護身,後?來沒有化身厲鬼,反而飛升為神,說明?怨氣之數壓不過清氣,但如果有外力阻撓呢?”謝邙一直在旁邊聽著,此時忽然?開口,“阿渡,你還記不記得棺中屍骨的模樣,黃金為皮玉作骨,李瑾為他補全了屍身,卻補不全五臟六腑,尤其?是……那顆心。”

孟沉霜:“也隻一團血肉而已。”

謝邙:“心為人身君主?之官,燭照事物,當司神明?。更何況,那是顆神心,如果能夠補全,興許就能壓下怨氣。”

“或許可行,但是……”孟沉霜仍在遲疑,“蕭緋屍骨為犬狼分食,它們不知已經繁衍了多少代,早已無法尋到當年撕咬下來的那塊肉了。”

謝邙的聲音停住了,直到孟沉霜抬眼看向他,發覺深潭之下,正?浮泛起壓抑不住的浪湧。

再開口時,謝邙的聲音顫了顫才穩住:“沒有,九狄人把他的心臟挖出來了。”

孟沉霜一怔,一時間說不上是何感受。

他沒有蕭緋守城戰死的記憶,即使有,一具屍體也不會因為變得破破爛爛了而感到什麼痛苦。

真為痛摧心肝者,活人而已。

“九狄有俗,若憎恨一個人,便剖出他的心臟,加之九釘,放於木盒中,埋進山根,磊磊高山如重擔,將會壓得這人永世不得超生。”謝邙一字一句,

“九狄人把懷崢的心臟埋在破軍山西脈最高峰下,又引得雪崩,把洞口徹底埋葬,李瑾後?派人去探,連挖了三年也沒有挖到底,無可奈何之下,在此築堡屯兵鎮守,使外人勿犯,名作聚堡峰。”

“聚寶峰?”孟朝萊問?。

謝邙:“保土之堡,孟閣主?聽聞過?”

“是……”孟朝萊的語氣有些微妙,“約莫三百年前,北齊時常侵擾大?虞破軍山邊境,聚堡峰在那時被訛傳為聚寶峰,說是昭宗北伐九狄時,繳獲無數金銀財寶,沉重到了無法運回的地?步,於是將財報埋於聚堡峰地?下,並派兵看守。

“北齊人打上了聚堡峰的主?意,想要?奪得昭宗留下的寶藏,隻是那地?方山勢險峻、易守難攻,一直沒打下來,但後?來雪席城陷落,變作鬼城一座,再無法向聚寶峰運送糧食補給,堡兵守不下去,錦上京的力量也難以觸及,隻得棄置了。

“早年還有幾?段探尋聚寶峰寶藏的傳說故事,但到現?在,那地?方恐怕已經坍塌湮滅。”

第88章 愛誰恨誰

孟沉霜和謝邙決意去一趟聚堡峰。

即使那顆心臟無法壓製怨氣?, 謝邙似乎也還是想要把它找回來,安葬進念陵中。

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兩人夜裡要坐鎮錦上京, 處理可能突發傷人的強大邪祟, 約定明日清晨出發。

孟朝萊去?和辰華公主談了些政事, 雖然他不能直接出手, 但放出消息說昭靈大長公主已經回京,足以暫時震懾在黑暗中蠢蠢欲動的勢力,給李懸觴換來更多時間處理朝堂風波。

李懸觴一麵?說著感激,一麵?卻更?為忌憚突然出現的孟朝萊, 以及那位請他回來的禮部尚書。

孟朝萊沒?說什麼, 隻是在議事結束後, 退回道觀小院居住,以示自己不是為了奪權回來的。

夜中星漢鋪陳, 夏風微暖, 孟沉霜和謝邙也留在明覺觀中。

此刻孟朝萊正孤身?站在雷擊老木旁,遙望四方的天空, 孟沉霜走了過去?,謝邙在簷下陰影中靜默佇立。

正廳裡,白須老道還在念經文祝頌,燭火飄搖, 香煙嫋嫋。

“你的傷上藥了嗎?”孟沉霜問。

“血止住了。”孟朝萊答。

意?思是沒?有上藥。

孟沉霜這個徒弟,哪哪都好?,腦子靈光, 性情堅定, 尊師重道,克儘厥職, 在修煉一途上,雖說根基有損,但向來勤學?苦練、篤學?不倦,沒?有一日是偷懶的。

唯一就是,需得稍作分辨,才知道他嘴裡的話,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他示弱時,多半無礙,隻是想把人騙得團團轉,可一旦受了傷,卻要強撐著不說了。

“過去?坐,我給你上藥。”

老槐樹下有一方石台,上麵?雕刻的花紋都已模糊,孟沉霜把徒弟按到石台上坐好?,抬手釋出魔氣?,在院中四周織起一道隔絕窺探的屏障。

孟朝萊這身?繁複華美的衣裙裡裡外外有五六層厚,褪去?所有外衫,最裡邊的白色中衣上的血跡已經乾硬發黑了。

孟沉霜小心謹慎地揭開這層布料,輕輕分開布料和傷口血痂粘連的部分,謝邙在這時端來了乾淨的白棉布和清水。

這幅瘦骨嶙峋、蒼白刺目的身?軀上,零落著道道傷痕。?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孟朝萊在夜風中瑟縮了一下,隨後又?望著那棵劈焦了的老樹出神。

孟沉霜沾濕帕子,給他清洗傷口周圍的血跡,隱隱察覺出傷口上留下的劍意?屬於誰。

但他沒?有說穿,隻道:“你身?上容易留疤,受了傷,要及時上藥。”

孟朝萊:“留疤便?留疤,不會有人看的。”

“即使傷口愈合了,但疤痕若是不消,經年以後,依然會癢會痛。你自己也知道。”

“……”

“可就算消去?了疤痕,隱藏的暗傷也會痛。”孟朝萊道。

破鏡重圓,仍有裂隙。

“那說明大夫醫術不好?,”孟沉霜道,“你丹田上的傷當?時沒?有好?好?醫治,後來花了幾百年也沒?有治好?,如今還在隱痛,是不是?”

“不是大夫不好?,是我彆無選擇……”孟朝萊說,“我……當?年騙了先生。”

“我知道。”

“先生知道?”孟朝萊猛地抬起頭。

“看看你初次上山那陣仗,再瞧瞧如今這神京機策署的氣?勢威風,我還能真把你當?成路邊的可憐小貓兒不成?”孟沉霜看他這幅隱忍糾結的樣子,問道,“你是想談談當?年?”

“我該解釋……”孟朝萊又?垂下了眼簾,“當?年……當?年我的母妃的確是為了保下我的命,喂我喝下毒藥,使我身?體病弱,減輕新帝的警惕,後來我為壓製住體內之毒,才來到明覺觀中,開始修習仙法,也慢慢組建起自己的勢力,但也因此招來皇帝猜忌,我不得不自剖金丹示弱。

“後來我重頭開始修煉,壽元比凡人長許多,龍椅上的皇帝換了又?換,神京機策署卻一直在我手下,力量逐漸成熟,足以與皇帝抗衡。”

孟沉霜:“所以後來,你不是為了躲避皇權忌憚上山。”

孟朝萊搖了搖頭:“不是,那時的皇帝已是我重孫輩,畏懼於神京機策署,卻無從反抗。我上長昆山正是因為……我在皇朝中的力量太強了。”

孟沉霜隱隱猜到:“而修仙者不可乾預凡人因果。”

“正是如此。天道曾降罰於我,就在這間院裡,這棵樹下。”孟朝萊望著焦黑乾枯的老樹,緩緩道,“我九死一生,僥幸活命,人人渴求的位同君王、生殺予奪之權倒成了催命符,要麼在榮華富貴裡捱到油儘燈枯,要麼放手我曾渴求的一切,避世?離俗,唯求長生大道。

“我想了很久,還是想活著。”

“既然如此,便?好?好?貴生保命,受了傷,就上藥。”孟沉霜把藥粉倒在孟朝萊的傷口上,他疼得嘶了一聲,“過去?有人替你著急擔憂,但現在你把莫靜之氣?走了,我又?無法時時刻刻在你身?邊,你既然不想死,就照顧好?自己。”

“靜之他……”孟朝萊提及過去?的生死殺伐時,不曾激動過,此刻卻忽然哽咽止聲。

“我缺失了許多事情的記憶,如今也在追尋真相?,但他母親的死,大概是怪我,又?牽累到你左右為難,等我查明一切,就去?向靜之、元鶴、鵲音等人請罪,那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