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的設計,那麼係統是從何處得到失傳的法術?
這些紫衣人又是從何處學來的?
謝邙見孟沉霜答不上來,換了個問法:“有可能和?這些紫衣人從一處學來嗎?”
孟沉霜搖了搖頭。
謝邙目中了然:“你還記不記得闖入寒川和?長昆山劍塚的那夥人?他們也會古秘術。”
孟沉霜雙瞳一顫:“我記得,你的意思是,他們和?今天這群人是一夥的?”
“半年前?,他們搶了沉霜‘屍體’,又破開浮萍劍主衣冠塚,一月前?,蕭緋墓被挖開,今天,李瑾和?蕭緋的合葬棺也被撬開。”謝邙一一細數,“他們在找沉霜屍體上的某樣東西,而且,他們知道沉霜和?蕭緋的關係。”
孟沉霜背後忽的冷汗涔涔:“他們怎麼會知道?就連你我自己都才有了些許猜測。”
“你看這個。”謝邙將紫衣人手中的玉佩放到孟沉霜手中。
盤旋的怨氣越來越高,把?玉佩遮掩在煙霧中,孟沉霜揮了揮袖子,張牙舞爪的怨氣掃開,露出玉佩真容。
隻見佩上花紋繁複細膩,正是一朵將開未開的桐花,並一隻展翅盤旋的鳳凰。
銜桐飛鳳!桐都裴家!
“這些人就是傳說中的裴家死士,桐都衛。”
“裴氏……”孟沉霜攥緊這冰冷的玉佩,腦海飛速運轉試圖找出什麼端倪,反因急火陣陣發黑,“裴氏想?要得到什麼……我有什麼能給他們的……”
“不若問,沉霜想?從他們手中得到什麼?”謝邙注視著他,“畢竟沉霜也闖入天上都,殺死了幾?位裴氏天尊。”
孟沉霜的目光直釘向發問的謝邙:“孟沉霜想?要什麼?他還能想?要什麼?一為飛升,二為你。不,不對,飛升對他來說沒那麼急切,孟沉霜和?魔燃犀所想?要得到的始終都隻有你,彆的東西或有或無,又有何乾。”
孟沉霜口中急切的字字句句如刀斧般直劈入耳,謝邙一刹怔然。
然而不等他說什麼,孟沉霜忽然如夢初醒,幾?步跨過謝邙奔向棺床上那方?不斷流淌出怨氣的金絲楠木棺槨。
“桐都衛不僅在找孟沉霜的屍體,他們還找上了蕭緋,還有,還有……天尊之前?一直敦促你把?魔燃犀送回天上都關押,那裡也是裴家的勢力範圍,他們要找的不是蕭緋、孟沉霜或者魔燃犀中的某一個,他們要找的是明?帝!”
孟沉霜搖手揮散棺材裡的怨氣黑霧,“也不是孟沉霜想?要什麼,殺死六尊的人,是明?帝,是明?帝想?要——”
一切急迫的推斷都在這一刻被眼前?的情景截斷了。
謝邙緊跟著踩上棺床,在看清棺中的一切後,也猝然啞口無聲。
玄室的一片死寂之中,仿佛冥冥之中有什麼東西在這一瞬間?驟然崩塌,破碎湮滅成灰。
隻餘下如細蛇般的怨氣四散遊蕩,穿梭在孟沉霜的裾邊袖口。
什麼孟沉霜、什麼魔燃犀、什麼蕭緋、什麼明?帝……
孟沉霜方?才說出這些名?字的時候,仿佛著都不過是一個個淹沒在往日煙塵中的符號,與他毫無瓜葛,可以隨意地揣測和?指使?。
然而,然而……這一切的一切,終究都是他。
孟沉霜閉了閉眼,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試圖平複下翻滾的情緒,身邊人的身形卻忽然晃了晃。
孟沉霜睜開眼,看見謝邙向棺中的蕭緋伸出了手,觸到了放在蕭緋腹前?的斷劍碎片。
彩繪的金絲楠木棺木中空間?很大,足夠李瑾與蕭緋並排而眠,再往縫隙裡傾倒無數金銀珠玉。
很容易就能分辨出兩具屍體的身份。
李瑾穿著玄色冕服,而蕭緋一身暗紅金鱗朝服,金簪玉帶,而且……
謝邙的手指顫唞著往上挪動了一寸,觸到蕭緋金光熠熠的手背。
這是一層金箔。
金箔之下卻是空的。
但金箔沒有貼滿蕭緋屍骨的每一處,有三根手指似乎仍是血肉,在歲月流逝中已經腐爛凹陷,一如蕭緋那完好的、枯褐乾癟的頭顱。
謝邙整個人仿佛被冰封,一動也不動。
孟沉霜抿緊唇,撥開了一點朝服衣領,果然看見更加大片的金箔覆蓋在缺失了血肉和?骨骼之處。
金箔邊緣被金線和?殘餘的血□□在一起?,勉強讓曾被戮屍分骨之人得以全屍下葬。
可恨星霜屢變,就連不會腐朽的金箔也破開了幾?個口子,露出其下用玉石拚湊全的骨頭。
孟沉霜倏然收回了手,暗紅緞領重新蓋住這金玉之身,他端起?浮萍劍,沿著浮萍劍身殘劍接合的縫隙和?蕭緋手中的劍刃碎片比對。
一模一樣。
係統當年告訴孟沉霜,這片“神兵·殘片”是新手禮包內含贈品。
現在想?來,大約是蕭緋曾用過的佩劍斷蓬已在千百場戰鬥中磨煉成神兵,有了自身劍魄。
斷蓬劍陪葬念陵,斷蓬劍魄卻在重重因果之中來到孟沉霜手中。
不過,他隻得了放在蕭緋屍骨手中的這半片。
還有剩下的半截劍柄被放在李瑾%e8%83%b8`前?。
李瑾一生七十二載,無疾而終,下葬時大約屍身完好,然而六百年過去?,也都腐壞乾枯成黑褐色。
眼眶、鼻腔和?臉頰上的皮深深陷了下去?,勾勒出頭骨的起?伏,那眼窩處的陰影,卻好似還看著人似的。
帝王將相、千秋功業,最終都隻剩一捧枯骨。
屍體%e8%83%b8腔枯敗的血肉支撐不住重量,連帶著斷蓬劍沉重的劍柄一起?深深凹陷下去?。
凹陷處冕服的經緯被劍柄撐壞,絲線根根斷裂,那劍柄仿佛融進了李瑾的脊骨裡。
謝邙的手動了動,發白的指尖觸上斷蓬劍劍柄,一瞬之間?,好似有一股電流沿著手指竄進了他的四肢百骸,他的脊柱隨之震顫,耳畔仿佛響起?陣陣劍鳴之聲。
破碎的記憶在這一刻紛遝而至。
可有那麼一瞬間?,謝邙幾?乎分辨不清,這記憶究竟屬於?李瑾,還是屬於?斷蓬劍魄。
北地連綿不絕的白樺林裡,朔風慘叫,大雪飛旋,李瑾在齊腰深的雪地裡艱難地爬行,淚痕在他臉上凝成了能凍傷人的冰。
可他已幾?近癲狂,雙目渾噩發紅,怪異的表情被凍僵在臉上。
被他牽在手裡的幾?條狗望著他的模樣,被嚇得趴在地上嗚咽。
李瑾摸出懷裡的一截紅色布料給它們聞,衝它們喃語:“快,快去?找他,帶我去?找他。”
他隻知道九狄人把?蕭緋的屍骨拋在雪席城外的這片林子裡,卻不知道究竟在哪個地方?。
邊關連日大雪,早就將一切人跡掩埋,李瑾不得不帶著獵犬來搜尋。
在雪地裡不知攀爬了多久,跑在前?麵的獵犬接連停在一片山坡上,回頭衝著李瑾吠叫,然後開始用爪子刨雪。
可是它們分散站著,相隔十來米,蕭緋的屍骨究竟落在了哪一處?
李瑾不知道,他隻知道狂吼著趕開獵犬,自己撲上去?,徒手往雪裡挖。
獵犬們被他這幅樣子嚇得恐懼亂吠。
李瑾渾然不覺,隻在雪地裡狂挖,跟隨的侍從給他找了把?鏟子來,他卻把?人一把?推開,直到在雪裡挖出一把?斷裂帶血的劍柄。
是蕭緋的佩劍斷蓬。
斷蓬冰冷如燒,觸之生疼。
李瑾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和?冰冷,用這劍柄往獵犬挖過的地方?鑿,終於?又發現一截……長長的腿骨。
他又往下麵挖了好一截。
仍然隻有腿骨。
李瑾的視野陣陣發黑,有那麼幾?息,他幾?乎什麼都看不見了,被禁錮在皮囊骨血裡的魂魄被這可恨的命運碾壓又撕碎,扔進火裡燒灼,又拋入鯨波中翻滾。※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緩過神來時,他猛然發覺自己已經開始挖掘下一處雪坑,酸苦和?窒息在五臟六腑間?盤旋。
他的手掌被粘在冰冷的劍柄上,等刨出新的骨頭和?血肉,李瑾猛地一扯,把?手從劍柄上撕下來,鮮血淋漓地去?捧出那零落的骨頭。
被冰霜凍起?的淚水和?慟哭再度決堤,李瑾抱著斷劍和?滿懷的骨頭,跪倒在無垠雪坡之上。
“蕭郎……蕭郎何辜!”
青史寥寥幾?筆,後人短短幾?字便說儘今日。
謝邙自知此日痛徹,卻不想?還有這般癲狂絕望。
仿佛這就是他永生永世?的宿命,他的生命中再無他物,往後餘生都懸係在一個死人身上。
李瑾後來求仙問道,連死前?最後一日,都是在山崖上向蒼天發願,願傾儘他所有,換得蕭緋複返。
脊骨的鈍痛不斷上湧,謝邙觸電般收回了搭在斷蓬劍柄上的手,神誌自記憶中複返,隻覺臉頰上熱淚滾燙。
李瑾的瘋癲仿佛還在心頭,謝邙擔心自己此刻神情也如那般可怖可憎,嚇壞孟沉霜。
他努力挪動臉上肌肉,抬起?頭去?看孟沉霜,卻見孟沉霜的眼睛睜大了,似乎有驚詫和?懼色。
“南澶,你……”
謝邙一把?握住了孟沉霜的手,脫口而出:“我找到你了,懷崢……我,你回來了,你不能走,你不能走……”
謝邙一貫冷肅持重的表情消散全無,臉上又哭又笑,既扭曲又哀傷絕望,可憐又可怕。
孟沉霜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卻被謝邙握得更緊。
他的眉頭鼻梁皺在一起?,淚水流得更狠,上前?一步直接扣住孟沉霜的腰,像是抱著一堆骨頭一樣,要讓孟沉霜和?自己緊貼在一起?。
孟沉霜一時不察,被他這力道按得失去?平衡,兩人抱在一起?摔進一地黑霧裡。
謝邙身上滾燙,還想?和?孟沉霜貼得更緊,最好讓血肉都交融,一起?爛進泥地裡。
孟沉霜快要窒息,屈膝一擊頂在謝邙腹上,他緊盯著謝邙泛起?青芒的眼睛,大吼道:“謝邙你給我清醒點!你在入魔!”
第86章 睜開眼睛
謝邙聽見孟沉霜的怒罵, 眼?中?閃過茫然,身形晃了晃,然而下一刻, 卻又變本加厲地握緊了孟沉霜的腰。
孟沉霜無可奈何、忍無可忍, 抬手一拳就砸在謝邙下頜。
謝邙被打得頭一歪, 孟沉霜趁機把人從身上撕下來, 反客為主按倒在地。
謝邙的雙手被他單手舉過頭頂壓在地上,孟沉霜的另一隻手掐緊了謝邙的下頜,掌控住謝邙的腦袋,強迫他隻能看向自己。
青光在深潭般漆黑的雙目中?浮沉, 仿佛歸途海上的幽幽夜光。
這雙眼?睛好像是在看著孟沉霜, 又好像是透過這張完好無缺的麵容, 看見了一副枯骨髑髏。
淚水如溪般湧流,血絲在眼?球上爬成了鮮紅的網。
謝邙在顫唞, 孟沉霜的手指死死掐進了他?的臉頰, 才勉強將?人控製住:“謝邙,收收你的心魔, 你也想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