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斬情證道失敗後 路俠 4336 字 6個月前

灼熱的體溫慢慢下降時,孟沉霜被謝邙抱回伏雪廬,腰肢腿筋還在過電般顫唞抽搐。

這讓謝邙給他換上乾燥新衣的動作麻煩了許多。

謝邙隻得再次加重了手掌上的力道?,把人按住, 才勉強給孟沉霜穿好一件內衫。

絲縷薄透, 蒼白而瘦削見骨的肋間?儘是深紅發紫的指痕, 縱橫交錯,如?同雪地裡盛開的大片牡丹。

謝邙下意識鬆了手。

孟沉霜失去束縛, 嗚咽一聲, 迷蒙間?找了個舒適的姿勢蜷縮起來。

即使被衣衫遮住,紅痕還是在光下淡淡透出?, 某些甚至已經帶上了紫紅淤傷。

謝邙沉思片刻,從伏雪廬點櫃子裡翻出?一個瓷瓶,又褪去了孟沉霜的外衣。

打開瓷瓶,藥油濃厚的氣味瞬間?飄出?, 謝邙倒了琥珀色的油在掌心,雙掌搓熱後,先是落在孟沉霜的手腕上, 揉開紫紅色的淤血。

這樣能讓青紫痕跡退得快些。

藤蘿影下, 謝邙的麵容重新沉下來,動作和緩熟練, 仿佛已經做過千百萬次,知道?什麼樣的力道?不會將孟沉霜從昏睡中吵醒。

然後是兩肋邊的指痕。

觸及淤傷時的痛感讓孟沉霜縮了一下,輕輕皺眉。

手掌緩緩打著圈,厚重的油脂填進掌紋中,撫平粗糙的劍繭,又在蒼白如?雪的皮膚上反射出?滑膩的光亮。

床上人遠山般的眉逐漸鬆開,氣息慢慢平緩如?靜湖。

謝邙始終屏著的一口?氣也終於鬆開來。

於是,孟沉霜身上諸多細碎的傷痕逐一闖入謝邙心神?。

%e8%83%b8`前?背後的鎖靈鉤貫穿疤痕最為醒目,又夾雜著另一些近來留下的雜七雜八小傷。

如?同雪地裡平添了鶴痕。

謝邙的手指腹滑過道?道?傷疤,直至尚還算乾淨的心口?處。

最近的一處傷是鎖靈鉤疤痕,卻不曾有過長劍穿心之傷。

手指落在心口?處,停了一會,什麼也沒有觸到?。

謝邙的深澀的目光晃了晃,又被眼簾沉重地壓下。

然而就在他挪開目光之前?,一道?猙獰的血色傷口?突現於孟沉霜左%e8%83%b8,像是某種野獸的血盆大口?般大張,顯露出?裡麵層層疊疊的血肉,瞬間?使人心中發涼,好似麵臨著一道?天命的深淵。

然而當謝邙回神?想要看清,猙獰傷口?又一下子消失在眼前?。

隻不過是個幻像。

等謝邙意識到?這點時,他的手指已經深深按進孟沉霜%e8%83%b8口?,像是想要接著觸?感確認些什麼。

孟沉霜被按疼了,麵上擰了擰,側過身去縮了起來,隻留給謝邙一截消瘦見骨的脊背。

日光透過花枝與窗欞,落在孟沉霜的背上,他依然沒有醒來。

隻像是一團霜雪般,安靜地臥在床上,一動也不動,在春色中慢慢融化成水流。

無人知曉背光陰影之中,謝邙是怎樣一副神?色。

隻能看見刀劈斧鑿般鋒利的側臉被花影勾勒出?輪廓,緊繃顫唞著。

握成拳的手指幾乎要掐進掌心血肉之中。

如?峰如?鬆般的身軀僵直了。

假若有一聲暴嗬,平地落雷霆炸響於此時,某種針紮般酸苦的無可奈何或可儘數發泄。

然而卻隻有幾道?控製不住的輕聲從黑暗中泄露,又被氣息迅速壓回鼻腔之中。

焚香檀意在光亮中悠遊。

風動珠簾紫蕊,日影慢轉。

一切都閃著光,倒映在那一滴從謝邙下頜墜落的淚中。

呼————

啪嗒。

水漬在謝邙膝頭暈開。

向來冷如?深海寒潭的雙目在一下刻緊緊閉上。

謝邙默然垂下頭,用寬大的袖子掩住麵容,抬手擦去淚痕。

但他忘了手指上的藥油並未洗淨,沾上眼眶,瞬間?火辣辣地衝上來,淚水再一次盛滿雙目,如?何也止不住。

他的動作頓了頓,竟不再拭淚,反而抬起頭,直望向床上人,雙目猩紅如?血。

然而孟沉霜背對著他,睡得平靜。

謝邙放下了遮掩的衣袖,露出?全部的麵容,目光緊盯著孟沉霜,不放過那怕一點點醒來的預兆。

日光不甚明亮,但隻要孟沉霜醒來,就會看見無涯仙尊此刻滿麵縱橫淚水,緊壓住薄唇,近乎脆弱的神?情。

可孟沉霜一直陷在疲倦的深睡之中。

青絲如?瀑,還夾雜著些許寒意水汽。

淚水無聲的流淌,無論再怎麼動人,都無法將他喚醒。

謝邙坐在床榻邊,試探著再次伸手過去,修長的五指輕輕梳理?著孟沉霜的長發。

他用的力道?不大,指尖仿佛輕羽點過,以免把自己的動作顯得太過刻意,讓人發覺他是故意要把孟沉霜弄醒。

手指梳不開潮濕的發綹,隻夠謝邙的掌心撫碰到?順滑如?絲緞般的觸?感。

孟沉霜模糊地低喃一聲,耳尖動了動,似乎到?了清醒的邊緣。

謝邙用沾著藥油的手指抹了抹眼睛,眼瞼瞬時紅得如?同滴血。

“謝仙尊?”一道?試探的聲音打斷了一切。

謝邙臉上所?有神?色轉瞬風消雲散。

門外的癆死?生見眼前?房門開了,剛一抬頭,便對上謝邙黑壓壓的高大身形,不知為何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更彆提,謝邙麵對他的臉冷得像是癆死?生殺了他祖宗十八代。

癆死?生本能地蹭蹭後退幾步,遠離危險。

謝邙看著他,眯了眯眼。

隨後,他跨過門檻,反手合上了伏雪廬的門,打量著換好新衣,還算人模狗樣的癆死?生,不善道?:“說。”

“謝仙尊,我就是想問問,你們?之前?說上一任天上都六尊,都是被浮萍劍主殺死?的,這是真的嗎?”

癆死?生問得很小心,但話音還未落,謝邙深黑的眼珠變得更暗,倒映在目中的光亮化作寒芒射向癆死?生。

癆死?生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可又不敢挪開眼,讓自己的心虛進一步惹怒謝邙。

湖麵風動,翻起新荷。

鬱白的霧氣湧上簷廊,掩住二人衣裾。┅思┅兔┅網┅

謝邙掀起缺乏血色的薄唇,語氣意味不明:“殺死?六尊?這件事從不為常人所?知,你果然是在偷聽我與魔君的對話。”

“我,我……”癆死?生艱難地張嘴,最終破罐子破摔,“我是聽了。我就是想問,問空天尊也死?了嗎?”

“自然。六尊無一幸存。”

“真死?了?”癆死?生瞠目結舌,“浮萍劍主把他大卸八塊了嗎?”

“未曾,據言是一劍斬首,死?狀淒慘,時任首尊裴有央略作處置後,將其屍體送回倚泉寺,於坐化缸中三?年未腐,其肉身被塑成金身佛像,若問空禪師是你故友,如?今去倚泉寺,還能這般與他照麵。”

“斬首……也算是大卸兩塊。我與問空禪師算不得故友,他並不認得我。”癆死?生低聲道?,“我隻是覺得,浮萍劍主不該為殺了他而背上罵名,說不準,他還要感謝浮萍劍主,早些死?,對他來說更好些。”

謝邙眉峰輕挑,落在癆死?生身上的目光嚴肅了幾分:“問空禪師清修多年,雖為天尊,卻不問世事,儼然有五蘊皆空、成佛之像,你何出?此言?”

“也許就是因為他成了天尊。”癆死?生道?,“死?對他來說才是解脫。或許浮萍劍主當真發現了些什麼,才決意要殺死?六尊,隻是最後沒能成事,才像我這般惶惶如?喪家之犬,罵名滿身。

“哈哈,做和尚開闊不得心境,做墮魔才能心%e8%83%b8開闊,什麼難聽的名頭都能接受了,浮萍劍主要是沒死?,來做個墮魔,說不定比我更為快意。”

他說話前?言不搭後語,比起回答,更像是在自述某種混亂的心境和猜測。

謝邙立於一旁,看著癆死?生瘋笑,冷靜問:“你知道?些什麼?”

“天下人皆道?毒醫徐複斂喪心病狂,以活人試毒,可我唯一毒傷過的人,不過問空一人而已。”癆死?生張目上前?,滿麵顫唞,“謝仙尊,你告訴我,浮萍劍主是不是發現了什麼,他是不是知道?,問空被誰害了?”

他方?才承認了自己毒傷問空,此刻卻又說“被誰害了”,而非“被我害了”。

細微的差異被聽進謝邙耳中,他對癆死?生的問題不置可否,沉如?寒山,隻道?:“沉霜是春陵醫穀常客,認得許多人,但當年不曾提及過毒醫徐複斂。”

“好,好吧。這樣也好,他若是天上月,便不該沾染塵間?泥。”困頓的憾意瞬間?掩去激烈的情緒,癆死?生低歎道?,“春陵醫穀視我為恥辱,必定也不再提我的名字了。”

“你是覺得,他該知曉毒醫徐複斂,才有理?由殺了問空和其餘天尊?”

癆死?生未答,反問道?:“其他人有被浮萍劍一劍梟首嗎?”

“沒有。”

“劍主與問空禪師有過冤仇嗎?”

“不曾。”

“那何以給問空禪師身首異處這般慘烈的死?法。”癆死?生搖了搖頭,“恐怕是劍主也知道?,唯有如?此,才能真正殺死?問空禪師,予他解脫。

“問空禪師身中由我製成的劇毒‘九泉生’,這毒由千百種毒蛇蟲蟻合而為之,分次服下之後,中毒者的身體實?際上已經被毒性殺死?,但爬行漫遊的活蟲寄生其上,會把身體支撐得如?活人並無二致,隻是看上去像是睡去或是入了定。

“但心智神?魂一直被捆縛在身體之中,不得解脫,還要承受毒蟲鑽心之苦,卻半句話、半個動作也吐露不得,尋常人去探他的情況,也隻當他身心俱全,活得好好的。尤其是問空禪師這樣的高僧,便是入定百年也不會有人質疑。

“若隻是用尋常辦法殺死?中毒者,如?割喉穿心,傷口?依然會被毒蟲修複,根本斷絕不了身體裡虛假的生機,劍主將其斬首,怕是因為發現了這一點。”

謝邙漸漸蹙起了眉:“你為何要給他下毒?”

“不是我,我不知道?這毒被用在了問空禪師身上。是我某次上了天上都,瞥見菩提殿中,問空趺坐,卻氣息有異,我上前?一探,發覺他中了九泉生之毒。

“這毒為我所?創,原本是以毒攻毒,治病所?用,但用在了根本沒病的問空禪師身上,就成了徹骨之毒。毒不似藥,有些藥亂喝一口?沒什麼,毒吃下去,卻一定是毒,因而一毒解一病,我從來不會給不同的病人用同一種毒,

“九泉生是裴家一位仙君問我求來,給他女兒對症治病用的。這藥除了我自己,隻有裴家那位有,我去問他是不是把藥給了彆人,他說沒有,我不放心,跟他說想看看病人,他把自己的女兒牽出?來,說已經好全了,多謝我的藥。我一看那孩子,的確好全了,再也探不出?個什麼來,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