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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簪雪 荔枝很甜 4300 字 6個月前

紫裙女子坐在她身側, 兩手都搭著姬玉落的胳膊, 硬生生將她思緒拉扯回來, 她嚶嚶地哭,哭得人頭疼,說:“夫人要為晚娘做主啊。”

姬玉落扶額看向旁邊的一張琴,琴是好琴,或者說是頂頂好的琴,可惜眼下斷成了兩半,而再一旁是同樣以淚洗麵的女子,她懷裡抱著件極致華麗的舞裙,可惜被剪得碎不成樣。

兩人在姬玉落一左一右地哭,屋裡一眾妾室都望著。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即便霍顯不在府上,這些人也能三天兩頭折騰出一場戲來,大抵是閒得慌。

不過不得不說,霍顯此人真會拱火。

他府裡的這些妾室各有所長,其中這個叫晚娘的擅舞,可他偏偏當著晚娘的麵誇讚另一個妾室魏三娘的舞姿乃世間少有,還當眾贈了魏三娘一條舞裙;魏三娘擅琴,他卻贈了晚娘一把好琴,直誇她的琴音是府裡最佳。

明明是兩個人都賞了,卻也在兩人心裡都埋下了對彼此的芥蒂,平日相處之時隨便一樁小事都可能成為導火索,一點就炸。

而這樣的事層出不窮。

於是哪怕霍顯久未回府不進後院,他的後院也能日日保持在一種如火如荼的沸騰之態。姬玉落甚至都懷疑他這麼做是不是故意的,但如此行事除了讓府裡一團亂還有什麼好處?

聽著兩個人仿佛一唱一和的哭聲,姬玉落不耐煩地撇開眼,再收回視線時,已是一派和煦。

她把兩個人扶起來,各自寬慰了一番後,詢問劉嬤嬤道:“府裡可還有彆的琴和舞裙?”

主君賞賜起來太大手大腳,儘都是些稀罕物件,是以劉嬤嬤為難地應下:“老奴找找。”

晚娘與魏三娘也知此事差不多就得了,紛紛白了對方一眼,又都朝姬玉落福了禮:“多謝夫人做主。”

姬玉落以為這事就要結束時,卻逢一聲音陰陽怪氣道:“晚娘與三娘往後還是莫要為這點小事叨擾夫人,你們就是得主君賞識太少了,瞧咱們盛姐姐,主君對她才是從不吝誇讚,什麼好東西都往她屋裡送,若是她才不會因為一張琴一條裙同人爭執,且她也有開庫的鑰匙,你們平日想要個什麼不都求到她麵前呢,恁的來煩夫人,夫人身子骨又弱,仔細叫你們拖累了。”

話音落地,內室陷入漫長的沉默。

姬玉落看過去,說話的人叫葉琳琅,同樣和盛蘭心一樣出自宮中樂坊。

宮裡出來的人兒,自帶一股氣質和傲勁兒,隻是盛蘭心的傲是一種清傲,藏在骨子裡,葉琳琅的傲相比之下有些不入流。

隻是這人可太會說話了,一番話看似捧了盛蘭心,卻一下得罪了三個人,極易讓人將矛頭調轉向盛蘭心。

果不其然,晚娘和魏三娘臉色複雜地朝盛蘭心瞥去。

而姬玉落目光也淡淡然地落在她身上。

一個姨娘有府裡開庫的鑰匙,而作為正室夫人的姬玉落還沒拿到這種東西。

誠然,霍顯沒拿她當夫人,斷然不會給。

若姬玉落真是個斤斤計較的後宅婦人,想必這時已經對盛蘭心忌妒得牙癢癢了。

盛蘭心迎著這諸多視線,眉頭微不可查地蹙了下,餘光掃了眼葉琳琅。

她二十有三的年紀,在這內院的年輕姑娘裡實在不算小,性子相較沉穩,可這位姬家長女不過十七八,最是容易受人挑撥的年紀。

盛蘭心知道霍姬兩家這樁親事的個中由來,對“姬玉瑤”是存有同情心的,倒也不願給她添堵,正措詞要開口說話時,主座上的人驀然一陣咳嗽。

紅霜會意,忙奉上茶。

姬玉落扶著心口,臉色頓時又不好了,隻歎氣道:“葉姨娘此話也有理,我的身子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盛姨娘年長於我,在府裡的時日也比我長,我決定了,往後西院之事,便全權交由盛姨娘做主,若有什麼棘手之事,還請劉嬤嬤多幫襯一二。”

幾人臉色多變,饒是劉嬤嬤也慢了半響才應下。

有眼的人都明白,主君對盛姨娘情誼不淺,平日就很是看顧於她,故而西院眾人本就以盛姨娘為尊,隻是沒明著說罷了,可葉琳琅適才番話,卻是間接導致夫人將西院的主事權名正言順交到盛姨娘手裡。

這結果真令人乍舌。

眾人從主院魚貫而出,盛蘭心總是落人半程,看得出她不愛與人為伍。

葉琳琅走在她身邊,道:“咱們這夫人性子倒是真好,怪不得外頭傳言都說主君待她情深義重。”

盛蘭心顯然不想理她,敷衍道:“可不嗎。”

這左一拳右一拳都打在了棉花上,葉琳琅心裡一口氣沒提上來,站在原地跺了跺腳。

堂屋裡,姬玉落將視線從窗外收回,紅霜便闔上了門牖,歎道:“原來這達官顯貴的後宅打理起來也不容易,這些小打小鬨,比咱們樓裡還瑣碎。”

這話姬玉落倒是深以為然。

催雪樓偌大一個幫派組織,有人的地方就有紛爭,有爭有搶都再正常不過,明槍也罷暗箭也好,但到底不會有人輸了還跑到人前嚶嚶抹淚求安慰。

紅霜又說:“怪不得外頭都傳霍家內院烏煙瘴氣家宅不寧。”

姬玉落聞言,眉梢輕挑,微仰了下頭,“你不覺得奇怪嗎?”

紅霜不明所以,道:“小姐指的是什麼?”

姬玉落道:“劉嬤嬤是府裡的管事嬤嬤,為人處事極其嚴苛,便是在主子的院子裡都說一不二,將主院打理的井井有條,可為何放任西院不管呢?”

紅霜思忖道:“姨娘們到底算半個主子,劉嬤嬤一個仆人,不好插手吧。”

姬玉落整個人歪在軟榻上,道:“劉嬤嬤可是霍顯的%e4%b9%b3母,你不覺得……她像是故意的麼?”

姬玉落陷入沉思,紅霜想不通,也識趣地不去打擾她。炭火燒得正旺,屋裡暖融融的,單是這麼靜待著,也讓人不覺乏悶,眼看天色漸暗,前院做事的碧梧忽然叩門而進。

她疾步走來,遞上一塊宮牌,道:“小姐,錦衣衛來了人,說是姑爺還要在宮裡小住幾日,請小姐收拾些他的衣物,往宮裡送一趟。”

姬玉落稍怔,應下道:“我這就去。”

霍顯的衣物最後是劉嬤嬤拾掇的,聽說她要進宮送物件,劉嬤嬤又命人備了點心,讓她一並帶去。

姬玉落準備妥當,便往宮裡去了。

這是第三次進宮,姬玉落已然熟門熟路,也沒了欣賞皇宮富麗堂皇的興致。

小太監提燈為她引路,說:“過了九重門,錦衣衛和禁軍的值房就在重華宮邊上的小院子裡,霍夫人跟老奴走就好。霍大人可真有福氣呐,禦前風光伴駕,家裡還有個知冷知熱的人兒,真是令人羨慕。”

姬玉落垂眸一笑。

去重華殿必經九重門,而過九重門必要途徑趙庸的值房,紅霜先有些按耐不住,壓低嗓音道:“小姐,錯過這回,下回不知又要等多久了,屬下替您將這小太監引開?”

姬玉落不動聲色摁住她的手,道:“試探而已,這附近定埋著許多暗衛,若是輕舉妄動,你我怕是都走不過這條宮道。”

紅霜心頭一凜,果真不敢動了。

一路穿過重重宮禁,到了重華殿旁的宅子。南月出來接人,說:“夫人來了,主子才跟人換守,正在裡頭呢。”

進到裡頭,霍顯果真才下職,正在用晚膳。他看到姬玉落,眼裡落下零星笑意,道:“辛苦了。”

平和如斯,仿佛此前那事從未發生過一樣。

裝嘛,誰不會。

姬玉落也溫聲道:“應該的,夫君才是辛苦了。”

霍顯示意南月,南月這時捧了個托盤出來,托盤上擱著一隻進貢的琉璃瓶,霍顯道:“午時同皇上下棋贏來的,此處人多眼雜,禦賜之物丟不得,夫人拿回府吧。”

南月把東西遞給了紅霜,因是禦賜之物,紅霜捧得小心。`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霍顯似是沒有要姬玉落久留的意思,起身送她出去,說:“回府後交給劉嬤嬤收著便好。”

姬玉落看他相當自然的神色,仿佛真隻是讓她送一趟衣物,再順便將此禦賜之物帶回府上,但這人心眼裡必然藏著壞,哪有這麼簡單的事。

姬玉落“嗯”了聲,始終謹慎地望向四周。

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周遭樹影婆娑,每個晃動的枝杈在姬玉落看來都像是隨時要進攻的人影。

但一直到她將要走出宮門,也全然無事發生。

霍顯停在不遠處,沒再繼續送她,姬玉落正蹙起眉頭,側路上驀地出現個步履匆忙的宮女,迎麵就撞上了手捧琉璃瓶的紅霜,紅霜手一歪,托盤上的琉璃瓶便掉了下來。

琉璃製品,這麼一摔必定要碎。

紅霜下意識就要伸手去接,可從旁伸開更快的另一隻手,幾乎隻在轉眼刹那,姬玉落速度極快、穩穩當當地接住琉璃瓶。

小宮女嚇了一跳,紅著眼連連道歉,紅霜擺手讓她走了,唏噓道:“還好沒碎,禦賜之物,若是在宮裡損毀,也不知那位霍大人會不會借題發揮來計較。”

姬玉落卻保持著接住琉璃瓶的姿勢不動,半響才僵硬地直起身,唇角繃直,說:“錯了。”

姬玉落的臉色並不好看,紅霜不解道:“小姐說什麼?”

姬玉落攥緊琉璃瓶狹窄的瓶口,瞥見身後雪地上被拉長的兩道影子,感覺如芒在背,她閉了閉眼。

錯了,她不該伸手去接這物件。

她站定不動,直勾勾盯著同樣不動的影子,紅霜見狀便要回頭看,姬玉落沉聲道:“彆回頭!”

過了許久,見霍顯確實沒有其他動作,姬玉落才硬著頭皮往前走,進到馬車裡時,方才鬆了口氣。

馬車踏踏而行,霍顯在後頭遠遠望著,低頭時卻是笑了,隻聽南月懵怔感慨道:“夫人……好快的身手。”

第25章

這夜, 姬玉落前腳剛走,後腳皇宮的禁軍和錦衣衛就撤走了大半,緣由無他, 錦衣衛揪出了行刺之人, 此人正是內官監的掌印太監鐘扶。

鐘扶被抓時還在夢裡, 此時正著一身牙白睡袍, 披頭散發地叫罵著:“翻天了,你們這是要翻天了!這是皇宮, 這是禁中!你們竟敢在宮裡隨意拿人,我乃皇上親封的內官監正四品掌印, 你們膽敢如此行事, 簡直放肆,我要見皇上,我要參錦衣衛!”

籬陽奉命拿人,佩刀跟在隊伍末尾。

他今夜本同主子換守重華殿, 才剛上職沒多久, 就聽說刺客拿下了,可這行刺案籬陽亦是全程跟進,沒察覺此事與鐘扶有什麼關係, 再者說這位鐘公公細皮嫩肉,不像是刺客。

籬陽問一旁的南月, “真是鐘扶?可是查到什麼證據了?”

南月道:“主子說是,那就是了。”

籬陽頓時便明白, 那就是沒證據也要捏造證據的意思了。也對,差事落在錦衣衛頭上, 這麼多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