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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簪雪 荔枝很甜 4334 字 6個月前

誰?

姬玉落腳步往後一縮,躲在了石燈後頭,許久沒有這樣緊張的時候,她呼吸都下意識屏住。

但隻一瞬,姬玉落轉身跨進火勢蔓延的廢墟中,她蹲在角落,從地上蹭了點灰抹在臉上和身上,順便還弄亂的頭飾。

霍顯趕到時,小姑娘正抱腿縮在柱子後頭,一張臉都埋了起來,直至南月驚喜地喊了聲“夫人”,她才慘兮兮地抬起頭。

臉上都是灰,眼裡泛著一層霧氣,似是看到救星一般,忙跌跌撞撞爬起身,卻又縮著腳不敢邁過著火的木梁,“夫君……”

霍顯沉著臉,鬆了口氣時又略有些不耐。

若是姬家長女在嫁他沒幾日便喪了命,姬崇望那老東西怕是又要大做文章,屆時沒了姻親關係,他便又可以死灰複燃了。

趙庸一定會想彆的法子削弱姬崇望的聲勢,還不知道又要折騰出什麼見血的事兒,那他大費周章成一趟親,豈不是白費力氣。

在看到姬玉落還有氣時,霍顯心上確實一鬆,可也不免生出些厭煩來。

他把手遞給火圈裡的小姑娘,卻在拉她出來時,覺得手心涼得很。

不是他的手,而是姬玉落的手。

霍顯鬆手時略遲疑了一瞬,殿內火勢凶猛,四處都是濃煙,溫度正高,而她的手竟是涼的,像在寒風裡浸過一樣。

然不及深想,身後忽然有錦衣衛疾步上前,“大人、大人!”

霍顯蹙眉看過去,那人喘著氣,嗓音也壓低了,說:“宮裡進了刺客,勝喜公公死了,在督公的值房裡。”

霍顯猛地抬頭,宮裡有刺客!

而他本該立即前去順安帝身邊護駕,腳下卻驀然停住,他回頭看姬玉落,卻是對南月吩咐道:“護送夫人回府。”

第22章

順安帝命人在暖閣外重重把守, 自己則焦慮不安地來回踱步,見到霍顯來,他忙迎上去, 嗓音裡都帶著顫:“遮安, 遮安!今夜錦衣衛值守, 這事你得查, 你須得將這刺客給朕揪出來不可,萬不可放他在宮裡橫行!”

霍顯看著嚇得屁滾尿流的帝王, 扶著他道:“臣值守時出了岔子,自當由臣負責, 皇上放心。”

順安帝擺手, 險些就要嚇哭了:“朕不是怪你,朕是太怕了……朕命你著手徹查此事,你得抓住刺客,得抓住啊!”

順安帝兩年前繼位時宮中動蕩不安, 刺殺層出不窮, 是霍顯一路護衛,才沒傷到他分毫,但卻在順安帝心裡留下了不小的陰影, 今夜宮裡再出刺客,他已然叫人層層把守重華殿, 生怕遭殃。

霍顯最知順安帝的性子,且他也惦記著刺客一事, 領了皇命便前往九重門旁的值房查看。

值房已被錦衣衛把控,趙庸則陰鬱地坐在一旁, 腳邊就是勝喜的屍體, 他臉色實在算不上好看。

霍顯拱手道:“義父。”

趙庸擺了擺手, 霍顯才上前翻看勝喜的屍身,在瞥見他側頸那道致命傷口時,瞳孔一縮,而後不動聲色地屈了屈指,他起身道:“勝喜在義父值房裡被殺,想來應是衝著義父來的,義父可知是什麼人乾的?”

不知是不是得罪的人太多,趙庸竟還認真思索了片刻,卻是無果。

他眼裡一片陰翳,而後重重閉了閉,說:“今夜安和宮起火定不是偶然。”

霍顯來的路上便想過這事了,因為安和宮起火,附近的錦衣衛和才趕去救火,九重門的守衛才撤走了大半,這時便是刺客行動的最好時機了。

而且來人行事大膽,似是有今夜一闖便抽身離開,再不出現的意思。

所以來人的目的達到了嗎?

若說霍顯是趙庸放在宮外的一條狗,那麼勝喜便是他養在宮內的一條狗。

狗仗人勢,做的都是惡事。

但勝喜能力到底隻在禁中,還能翻出天去?

必定是衝著趙庸來的無疑了,趙庸既還活著,此人定會再來。

霍顯道:“此事錦衣衛定著力查辦,義父,我要將勝喜的屍身帶回去驗驗。”

趙庸揮手,示意他自便,說:“他跟了我也許多年了,無父無母的可憐人,完事之後將他好好葬了。”

霍顯朝他拱手:“是。”

時至夜半,整座皇城一片漆黑,霍顯踏出宮門時天上又飄起雪花,他扶著腰間的大刀,黑靴踩在雪水上,接過緹騎送上來的韁繩,卻是沒立即上馬,牽著輕風慢慢踱了幾步,像是在思忖什麼。

籬陽緊隨其後,仍在懊惱:“怪屬下大意,若是能仔細留心一些,在九重門多留些人手,就不會——”

“籬陽。”霍顯打斷他,說:“姬崇望那個長女……對,姬玉瑤,是個什麼樣的人?”

啊?

籬陽愣了愣,遲疑道:“姬大小姐,屬下與她少有接觸,僅有的幾麵,覺得她與南月所說相差無幾,性子柔和溫婉,安分不惹事兒,主上當初不正因此才選了她麼?”

霍顯近乎呢喃地淡淡道了句“是麼”,停頓片刻,他道:“你去查查,我要她近年來所有的消息,包括行蹤,事無巨細。”

籬陽更不懂了,他道:“主子,這些南月他不是查過?”

“南月?”霍顯扯了扯唇嘲諷道:“沒長心眼。”

她進宮兩回,回回都能遇到事兒,一回惜妃落了水,一回惜妃宮裡走了火。

哪有這麼湊巧的事,若是有,那這姬玉瑤恐怕是真的天生倒黴命,難怪姬家個個遠著她。

可他霍顯,最不信命這種東西了。

-

霍宅主院。

紅霜抱著一個小匣子,那本是今夜脫身要帶走的一些隨身物件,她此時猶豫不決,看著那坐在妝台前臉色晦暗難明的人,問:“小姐,那咱們還走麼?”

姬玉落眉心微蹙,很慢地吐息。

她是個很沒有耐心的人,實則並不擅長等待,否則三年前不會險些將命丟在雲陽大牢,後來謝宿白常讓她養心,他要教她煮茶品茶,姬玉落不肯學,她耐不住性子,謝宿白便退一步,隻要她看著他煮茶。

常常一個時辰就那樣過去了。

他說並非事事都可橫衝直撞,沒有直徑時要學會迂回,要忍,要等。

可她到底是沒學到精髓,她的耐心已經在這些日子裡日複一日偽裝另一個人的過程中消耗殆儘了。

本以為今夜過去便大仇得報,離府的行裝都準備妥當了,可沒想還是失了手。

思及此,姬玉落回想起那間並不算大的值房內室。

她沒有看錯,趙庸若是真的進去了的話,最後卻沒了人影,多半是室內設有密道。

而他竟敢在宮裡私設密道。

隻是不知那密道是通往何處的。

這疑惑隻在姬玉落腦中閃過一瞬,便又消歇下去。

管他密道通往哪裡,她並不關心,她隻想要趙庸的命。

姬玉落微抬起頭,道:“不走,給朝露傳信,讓她不必等了。”

-

霍顯沒回府邸,他就宿在鎮撫司的值房裡。

翌日天微亮,仵作來稟了勝喜的死因:“大人,下官驗過屍體,勝喜公公渾身有多處淤青,應當是掙紮時撞擊導致的,死前嗆過水,但要了他命的還是側頸那處紮傷,看傷口呈態應是由下段尖銳上段平滑的利器所傷。”

霍顯整夜未眠,單手撐桌支著腦袋,撩開眼簾道:“比如哪種利器?”

仵作麵露難色:“額——”→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霍顯收回手摁著案上的卷宗,整個人往後靠,說:“釵環發簪?”

仵作眼裡猛地一亮,他就覺此物隱隱有些熟悉,卻沒往這上頭想,正苦惱著,乍聞霍顯提點,連連點頭道:“對,對對,正是諸如此類物件。”

霍顯隻平靜地落下眸子,並不算很意外。

但是他想起了那日霍府遇刺的情形,那晚在院子裡的除了他,還有趙庸從東廠派來的廠臣,再結合勝喜的屍身來看,當時那女子未必就是衝他來的。

隻是在被他察覺時,那人也確實是下了死手。

這些年趙庸借他的手在京中為非作歹,百姓裡皆知奸佞霍顯,卻少有提到趙庸的,再加之他又藏在深宮裡頭,更是將自己摘得乾乾淨淨,輕易讓人抓不到把柄,禦史台連個參他的由頭都找不到。

但不代表他就不招人恨了。

霍顯眼裡浮出些笑意,嘖,若不是深宮難進,趙庸招來的殺身之禍,絕對不比他少。

這些人,也就欺負他府邸守衛不如禁中森嚴罷了。

所以若是有人意圖刺殺趙庸,這不奇怪。

讓他耿耿於懷的,始終是那人的招式路數。

霍顯疲倦地揉了揉眉頭,讓戰戰兢兢立在跟前的仵作先退下了,坐了片刻,才起身出去。

天光已大亮,在夜裡坐了一整宿的人不適應地對著日頭眯了眯眼,空氣裡雪水化開的冷香,隻是夾雜著一絲壞人興致的腐臭味兒。

他循著那味道望過去,就見好幾具蒙著白布的屍體排在院子裡,甚至還有錦衣衛又抬來了幾具新的。

霍顯牽走拴在庭下吃草的輕風,皺著眉說道:“你們把這兒當亂葬崗了?”

幾個錦衣衛麵露苦色,用袖子抹了一把頸間的汗,道:“工部要治河,城外河裡常年有溺死之人,屍體都能填海了,這不工部楊大人請錦衣衛幫著打撈屍體,外頭堵著問訊來的百姓,說是此前在府衙報過失蹤案的,都要來認屍。”

霍顯摸著輕風的腦袋,從它嘴裡搶走最後一把草,不以為意道:“那不是府衙的事?”

錦衣衛道:“府衙都堆屍成山了,隻好先暫放在鎮撫司,有些都在水裡泡爛了,根本沒法認。”

霍顯不管這些小事,牽著馬就要走,餘光卻掃到一串紅珊瑚鐲子。

材質不算上乘,甚至可以說是劣質,但顏色實在打眼,讓他當即停了步。

他瞥著那屍體露在白布外的手腕,徑直上前掀開,直勾勾地盯著那張臉。

錦衣衛唏噓道:“這具倒是好認,臉還嫩著呢,像是才死不久,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姑娘,怕又是夜裡失足落了河的,工部早就該修城外那條河了,簡直害死人。”

有人在附和,直說城外那條河是索命的閻羅河,霍顯卻是絲毫沒聽進去,他用兩根手指捏起了女屍的手腕,將那串紅珊瑚鐲子放在日光下仔細瞧過,眾人不由都噤了聲,須臾後,霍顯才鬆了手,接過帕子慢條斯理地擦拭,道:“叫籬陽來。”

籬陽很快便趕來了。

他闊步上前,道:“主子,出什麼事了?”

霍顯抬了抬下頷,示意他看,於是籬陽垂眸去瞧這具女屍,新鮮的,除此之外也沒瞧出個所以然來。

霍顯停了手裡擦拭的動作,唇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籬陽稍怔,他很久沒有見到霍顯露出這種……近乎愉悅的表情了。

這些年好似沒有什麼事,能挑起他的興趣。

籬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