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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緣 隻雀 4419 字 6個月前

進小窩裡埋著頭的社恐小貓。

外麵的人隻覺得可愛,隻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有多進退兩難。

心底裡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在此時輕輕撓了撓宋時清。

其實……謝司珩和其他人都不一樣對吧。

你剛才在路上還和他手牽手呢。

你要是真把謝司珩放在了“所有人”的範圍裡,怎麼能那麼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靠近的?

在那座滿是惡鬼的宅院裡,你被謝司珩捂住嘴壓進懷裡的時候,難道就沒有一丁點不同於以往的心思?

一點都沒有嗎?

宋時清眼睫顫了顫。

他無意識地掐住了自己的手心,某一刻,疼痛突然將他的神誌從糾結中拉出來。

宋時清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在門關處站了半晌,腿都有點僵了。

正對著他的那麵鏡子裡,映著他神情懵懵懂懂心事沉沉的樣子。

……我到底在想些什麼?

一陣熱意湧上來,宋時清閉眼,強行清空腦海中雜亂的念頭,快速按開整個房間的所有燈光,朝裡麵走去了。

正對著他的鏡子誠實地映出了他離開的身影……

和一隻……重新滑落回地上的,沒了下半身的惡鬼。

它跟著宋時清進了房間,爬在他的肩膀上,在他耳邊竊笑低語,將宋時清心底不敢示人的念頭出來。

它不知道宋時清在想什麼,但顯然,他的心緒亂了。

隻要活人開始胡思亂想,它就有機會趁虛而入。

它拖著已經彎折到背上的頭,從門口的衣櫃下爬出來,一點一點地朝著宋時清所在的位置靠近。

謝司珩和宋時清之前在住院樓的時候,就買好了新的內外衣物。托醫院的護工洗乾淨烘乾了,此時正好能換。

宋時清將裝著乾淨衣服的塑料袋拆開,拿出其中的一套,朝浴室走去。

小縣城即使發展的還不錯,連鎖酒店中的設施也比宋時清以前住的那些粗糙了不少。

浴室裡麵掛毛巾的鉤子都壞了,隻留下了三個空和架子印,瓷磚上空空蕩蕩,宋時清拿著毛巾,遲疑了一下,掛在了外麵的把手上。

他從口袋裡拿出手機,屏幕朝下地放在了外麵的台子上。

透明的手機殼下,是一張用朱砂畫好的黃色符紙。

——顧青白天單獨給他的。

那位年輕但向來從容的玄學大家在聽完宋時清的描述以後,站在他床邊沉%e5%90%9f幾秒,從口袋裡掏出了這張折成三角形的不知名符紙。

“你的八字有點模糊……不知道是不是當年出生的時候醫院搞錯了。”顧青似是在自言自語,“我看不清你被那隻惡鬼纏身的緣由,這符你先拿著,萬一再碰上那些東西,它能救你一命。”

說完,顧青又補了一句,“而且它有異動我也能感受到,會及時去找你的。”

這也是宋時清今晚能放心一個人住的原因。

但宋時清並沒有看見,有一縷若有若無的黑氣,密密實實地封在了那張符上。

他與顧青之間的小秘密,雖然沒有告訴謝司珩,卻早早就被他察覺了。

宋時清走進浴室,打開淋噴頭,嘩一聲,冰涼的水流澆了下來,宋時清雖然早有準備地站遠了點,但還是輕輕地打了個寒戰。

水管裡留的水溫度這麼低嗎?宋時清朝外麵掛著的熱水器看了一眼,確定代表燒水中的紅燈是亮著的,才收回了目光。

也就在這幾秒間,水流開始慢慢升溫。

宋時清伸手試了下,走進水中。

天氣熱,浴室裡沒有多少霧氣,水流很快覆蓋宋時清的全身,驅散了剛才那一瞬不太對勁的寒冷。

宋時清垂眼,目光碰到自己%e8%a3%b8露在空氣中的腿,內側不見陽光的白皙皮膚上,仍留有幾道淺淺的手指痕跡。

宋時清收回目光,盯向旁邊得瓷磚,胡亂搓揉自己的身體。

可就算他不去看,在碰到那些還沒有消去的淤痕時,身體還是會誠實地反應出疼痛,不斷提醒他曾經遭遇過什麼。

宋時清的心臟一點一點地縮緊,手下加快了動作。

就在這時,穩定的水線亂了一瞬。

隨後落下來的水流冷得凍人。

宋時清“嘶”了一聲,但外麵的洗浴設備總容易出現各種不穩定的情況,他早就已經習慣了,沒放在心上。

但上麵的東西怎麼可能放過他?

宋時清隻覺水流東歪一下,西斜一下,冷冷熱熱的沒個定準。

他心緒太亂了,什麼都沒想,直接仰頭,朝上方看去。

——“啪嗒”

一滴血水滴到了宋時清的臉上。

殷紅的血順著他蒼白的臉側滑下,很快融進水珠中,被稀釋成了淺紅色。

而宋時清整個人,僵立在了原地。

淋噴頭上方,此時正掛著一具殘破的人形。

它用一隻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水流,斷掉的頭頸耷拉在宋時清的上方,那張帶著屍斑的鬼臉,正朝著宋時清嘻嘻笑著。

【……你看到了……】

【你看到了……嘻嘻……】

宋時清的瞳仁中,那張鬼臉笑意擴大,拉著臉上僵硬的麵皮,擺出了一個猙獰的愉悅表情。

曆允“啪”一聲蓋上圓珠筆蓋,會議記錄本展開的兩頁上,被他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小字。

仔細看去,全是什麼“薩滿分支”“怨氣與陰氣的引起與區分”之類的專用名詞,不知道的過來看一眼,還以為是什麼中式恐怖遊戲的設定集。

他揉了揉一跳一跳的太陽%e7%a9%b4,另一隻手朝後,精準無誤地抓住了正準備出去的顧青。

“出去吃個飯?”曆允回頭。

顧青莫名其妙,“我們兩?”

不遠處好幾個披掛著特殊服飾的“大師”都有意無意地朝這邊看來。

曆允知道,他們應該是在等顧青。

估計是同行許久沒見麵,打算敘敘舊。

但整個場子,他就認識顧青一個人,把這人放走了,他們一群天師薩滿,在飯桌上商量好了對策。那在接下來的行動中,他搞不好就得被邊緣化。

畢竟代表著公安係統,曆允估麼著自己不能太拉。

於是此時,他厚著臉皮點頭,“是啊,您幫了我這麼多忙,我到現在都沒請您吃個便飯,多不好意思。”

顧青挑眉,“您?”

曆允眼神真摯。

他手下不鬆,一副好哥倆的樣子,親親熱熱地攬著顧青就要朝外走。

果然,他這邊才一動作,那邊幾個等顧青的人就起了點騷動。

不等顧青反應,曆允直接回頭,仿若才發覺。

“誒?您幾位也還沒吃飯吧。要不一起?”

話音才落,他手臂就被人擰了一把。

曆警官得償所願地回頭,笑眯眯地對上顧青沒好氣的目光。

“把我當台階使?”顧青冷笑低聲。

那邊幾位已經湊了過來,曆允低聲下氣,“哪敢啊,您理解一下,我這是工作需要。”

雖然身份特殊,但也是在體製內工作的。

顧青雖然冷笑,但其實沒往心裡去,抱臂同曆允一起朝外走。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

“你們以後就把人家老年大學當成行動指揮部了?”

“接下來是暑假,老年大學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不開課。這地方平時就有很多穿演出服的人進出,我們這群人來往也不至於引起關注,當臨時辦公室剛好。”

曆允了然地點了點頭,接著又好氣,“清掃是怎麼個掃法?像是他們水文局的一樣,定點測數據嗎?”

顧青其實不太耐煩當老師。

但這兩天他把曆允當司機當助理,來回使喚了不少次,此時也隻得投桃報李。

“不止。因為那種東西中厲害的,一般都與特定的經曆有關,所以塗山縣很可能發生過一些特殊的曆史事件。”▃思▃兔▃網▃

曆允:“大屠殺?”

“也有可能是獻祭文化、遷徙、戰亂、某些特殊生靈的死亡。總之,得專門派一批人去翻地誌記錄。”

正說著,一個端著銅盆的人走了過來。

才靠近,曆允就聞到了一股煤炭和草藥混合的氣味。

但說不出來地,他隱約覺得這股氣味中,好像混雜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乾刑偵乾久了的人,對人血的味道會特彆敏[gǎn],曆允當即停下來,朝那人看去,“他拿的什麼”

迎麵走來的人不認識曆允,但認識顧青。

“啊?這個嗎?”

她端起銅盆,給曆允看了眼裡麵的東西。

隻見是一套衛衣長褲和一件做工極佳的柿紅色清女衫。

——是謝司珩背著宋時清下山的時候,兩人身上的衣服。

後來兩人進醫院,謝司珩給自己和宋時清換了病號服,身上的衣服就不知道丟哪去了。

曆允沒在意,卻沒想到現在會在這裡看到它們。

他著實愣了一下,莫名其妙地看向顧青,“你們拿人家衣服乾什麼?”

“你是不是傻?”顧青淡淡,“那兩個學生曾經去過那東西布下的鬼域,衣服上多少留下了那地方的氣息。回頭用一些手段,搞不好能追蹤過去。”

曆允臉上合適地露出了恍然的神情。

“這衣服能碰嗎?”他問道。

顧青皺了下眉,沒回答能不能碰,而是反問,“你要乾什麼?”

曆允揉了下鼻尖,悶聲,“我聞到了血腥味。但我記得那倆小孩身上沒有出血的傷口,都是淤青拉傷之類的。你看看是什麼血,說不定也是個線索。”

有一點曆允沒說。

在謝司珩和宋時清上了救護車以後,他跟了上去。

一路上,他細致地打量過兩個人的狀態。他確定當時,謝司珩和宋時清身上沒有血跡,隻是一些黑灰。

所以此時,這一縷多出來的血腥味,無形地牽動了曆允那根敏[gǎn]的直覺神經。

顧青按了下手,示意端著盆的女人將銅盆放在地上。

“你彆上手。”他攔了下曆允,自己蹲下來,將兩件衣服拎出來展開。

——沒有血跡。

從頭到尾,這兩套衣服就隻是像曆允那天看到的一樣,單純得臟,什麼血跡都沒有。

但脫離了銅盆中特殊藥草和木炭的遮掩,顧青也隱隱約約地聞到了一絲腥氣。

他起了一個很古怪的念頭。

但……不會吧,那東西為什麼要在衣服上設障眼法?

顧青單膝跪在地上,沉%e5%90%9f了一會,才猶豫著起手,勾出了一個訣。

——空氣中的腥氣,重了幾分。

這下,連從頭到尾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女士都疑惑地“嗯”?了一聲。

夏天氣溫高,新鮮的血跡味道不重,但放了兩天多,那股腥氣越來越重。

障眼法是重點作用於外觀的術法,終究是沒能遮住那股血氣,讓曆允覺察到了一絲端倪。

走廊上的三人一言不發,目光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