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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緣 隻雀 4477 字 6個月前

真的沒辦法說服自己逃跑。

昨天晚上的記憶閃回,一幕幕,全是眼前的黑暗和那東西戲謔的可怖聲音。

【時清乖好不好,不要跑,不然哥哥就從這裡——把寶貝的腿咬斷。手往前爬,手也咬斷。】

那東西握住宋時清攀在床沿的膝彎,一點一點拉回來。

宋時清被它從後麵抱著,說話間冰涼的吐息曖昧地撒在他的耳際。

可宋時清很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腿上,正貼著一圈牙齒。

它不輕不重,甚至是帶著調情意味地輕輕咬他。

【時清年紀小,骨頭是軟的,很脆,哥哥輕輕一掰就斷了。嚼起來是嘎嘣嘎嘣的,時清聽過鬼故事嗎?惡鬼都是會吃人的——】

它接下來的話沒有說完,因為宋時清在長久的凝滯以後,突然像是個不願意打針的小孩一樣,瘋了般往它的懷裡鑽。

受過各種折磨的身體真的已經不能看了,宋時清好久才在它的安撫下安靜下來。

【還跑嗎?】它輕笑著問道。

宋時清想說他隻是本能地躲避他,並非想要逃跑。想說你放了我好不好,我什麼都願意給你。

但他今天晚上已經吃夠了亂說話的苦頭。

到最後,宋時清聽見了自己輕如蚊蚋的回答。

“……不會跑的。”

他被親了一下發頂。

於是宋時清又明白了。

他重新說了一遍,“我不會跑的……哥哥。”

【時清好乖,好聰明,是天下最聰明的寶貝。】它心滿意足地誇讚道。

宋時清默然打了個寒噤。

你看,光是回憶經曆過的片段,他都會像驚弓之鳥一樣。

也許冥冥之中,不僅是謝司珩共鳴了它的情緒,它也共鳴了謝司珩的情緒。

又或者沒有共鳴,它就是惡意地恐嚇宋時清,在他的思維上打下恐懼的鋼印,肆意展現陰鷙的本能。

反正它本來就是這種東西。

隻是這些宋時清都不知道,他隻知道,自己身體上的戰栗,被一直一直盯著他的東西發現了。

【時清?】

宋時清沒有動。

那東西笑了,湊過來親了親他的臉側,【醒了還裝睡,害的哥哥一直沒敢動。】

宋時清的手指微微收了收。

在視覺被剝奪以後,如果隻是聽聲音,就會發現,它其實和普通人沒有區彆。

它像是一個把宋時清寵溺到骨子裡的情人,在一個普通的早上叫他起床,因為宋時清裝睡賴床的小習慣覺得好笑,親昵地抱怨了兩句。

這種與活人無異的表現——

讓宋時清全身因為怪異的驚懼,微微發抖。

它不是人啊,它明明那麼怪異恐怖,為什麼會毫無障礙地說出這些話?

它自上而下地觀察宋時清。

……時清是不是,被嚇得過了頭?

它看著自己拜過堂成了親的小妻子,伸手理了理宋時清的睡亂的頭發。

身下人依舊沒有動。

但它看見,宋時清手下的被麵更深地凹陷下去。

想跑都跑不掉,隻能用這種聊勝於無的方式安慰自己,真可憐啊。

它想道。

但是不能再這麼嚇下去了,再這樣下去,時清會生病的。

……雖然呆呆傻傻的謝家太太會更乖地留在家裡,也許連閣樓都不會下,每天隻是抱著被子靠在窗邊,等他回來。

可說好了要讓時清享受身為活人的人生的,怎麼能食言呢。

它極為遺憾地收回了手。

——吱呀。

木門被人推開。

推開了門的丫頭站在門檻外,躬身朝著空無一人的前堂行了個禮,然後才小心翼翼地開口。

“問少爺安,問太太安。”

它撐起身,看向門口。

宋時清感到身邊的床鋪一抬,隨即,由遠及近地,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有東西進來了。

她跪在了床邊。

未知帶來的不安讓宋時清無意識地按住了手下的布料。

但很快,它懶懶地伸出手,托著宋時清坐了起來。

它知道自己的小妻子看不見,好心地給呆呆的宋時清擺正了雙腿,如昨晚一樣,在身後攬著他。

一樣的姿勢並沒有帶給宋時清安全感,他的血管都在戰栗。

麵前不遠處的東西似乎是動了一下。

“太太,這是少爺從下麵找來的孩子,您過眼。”

是胭脂。

宋時清認出了這個聲音。

老一輩的規矩。

家裡要是出了沒法生育的主子,為了遮掩醜事,一般會提前訂好不記事的小孩。

等到新婚洞房第二天,天明時分把孩子抱來給新夫人過目。

要是商定沒問題,便可定下收養,早上過了規矩,以後就當是新夫人懷孕誕下的親生骨肉養。

反正孩子小,包在被子裡不見天光,沒人分辨得出歲數。新夫人出閣前也沒見過多少生人。

對外就可以說是新婦未婚先孕,奉子成婚。雖然不好聽,但也不至於讓人對主子爺指指點點。

宋時清不知道這個規矩。

準確地說,這種深宅大院中腐朽肮臟的規矩,在民間記載中都少見。要不是惡鬼自己親身經曆過,哪能複原。

但宋時清本能地察覺到了這規矩的醃臢曖昧之處。

他無意識地攥緊了錦被邊緣。

胭脂輕聲,【太太,您要覺得好,就喂小少爺一口奶吧。以後,他就是您的孩子了。】

……什麼?

胭脂這樣說著,高高舉起了手中的木盤。盤子上,帶著紫紅血膜的鬼胎隱隱能看見手腳和麵部五官。

它拖著血管和粘膩的組織,張著嘴,表情似乎是在笑。

那一輩人說喂了奶,女人就會把孩子當親生的養。

可那孩子至少要能喝奶啊。

當年,被帶進來的的孩子中,最小的也得滿一個月。可這個被放在盤子裡的鬼胎……怎麼看,都像是要繼續鑽進誰的身體裡,繼續發育幾個月的樣子。

就像顧青說的那樣。

祂的陰氣那麼重,哪個活人受得了?

宋時清受不了它……怎麼辦呢?

胭脂朝前膝行幾步,低頭,【太太,小少爺都餓了。您看,他在哭呢。】

寫完我就去鑽被窩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第三十五章

宋時清什麼聲音都沒有聽見。

眼睛被遮著,他不知道麵前有什麼。下意識想象出了一個被包裹在繈褓中正在哇哇大哭的嬰兒形象。

……這群鬼,是去偷彆人的孩子了嗎?

宋時清思緒混亂,手指無意識地在床上偏移,好巧不巧,碰到了另外一隻冰冷的鬼手。

宋時清一下子就僵住了。

它緩緩轉過頭,好整以暇地看著宋時清。

就像徐伯說的那樣,胭脂是個腦子木的。她半點沒有發現宋時清的惶然,隻有些不解地抬頭,快速看了眼自己家新進門的太太。

【您看不上這孩子嗎?】

她連小少爺都不叫了,宋時清隱隱從這句平淡的問話中,覺察出一絲習以為常的殘忍。

果然,不等宋時清回答,胭脂就極為自然地,【那我拿去扔掉?】

她輕鬆的仿佛在決定一盤剩菜的下場,宋時清一下子慌了神。

與此同時,一陣細微的哭嚎,突然在他耳邊響了起來。

活著的小嬰兒的哭叫實在稱不上好聽。但很明顯,【它】的聲帶還沒有發育完全。

鬼胎發出一聲一聲的哭嚎聲,像是空氣抽[dòng]摩攃時產生的雜音一樣。仔細聽,倒還真有點可憐。

反正宋時清是被它成功迷惑住了。

但宋時清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後的那隻惡鬼,神情逐漸轉冷。■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隻有在惡鬼想要活人聽到它們說話的時候,活人才能察覺到它們的言語。

此時,宋時清就聽不見鬼胎哭嚎之外的咒罵。

它在說——

【去死……去死啊……要用刀扒了你的皮……嘻嘻挖出你的眼睛……瞎子……】

這具胎體的來曆本身就不在輪回之中。是它用極為邪性的法子咒了付二嫂一家,讓他們提前還了因果才得來的。

裡麵也不知道是從哪招來的怨鬼,話多得招人厭。

密密麻麻的頭顱伸過來,形態怪異神情冷漠,盯著木盤上的鬼胎。

胭脂瑟瑟發抖。

可盤子上的鬼胎就像醫院裡那些才出生的嬰兒一樣,隻顧著詛咒宋時清,對另一個極為恐怖的存在的不滿毫無所覺。

【死……去死……】

——難怪處理陰陽事的人都怕遇上年歲小的惡鬼,這東西根本沒有腦子。

好在鑽進時清體內的隻會是鬼胎的禸體,它可憐的小妻子會給自己的孩子一個新的生魂。

時清的孩子,一定是一個和他一樣乖巧聽話的寶貝。

——不是也沒關係。

反正它隻是需要一個鬼胎改變宋時清的體質,可不是真想要一個孩子。

宋時清不安地動了動,他不知道房間裡的另外兩個人為什麼安靜了下來。

但他知道,如果此時那個叫胭脂的女鬼真的抓了一個嬰兒過來,那按照這些東西的行事風格,但凡自己不答應“收養”這個孩子,它們真能像倒垃圾一樣把孩子倒出去。

……怎麼辦?

收養了會怎麼樣?這些東西說的收養……會讓自己怎麼樣?

耳邊細弱的、仿佛很可憐的哭聲愈發急促,宋時清居然下意識抓向旁邊,抓住了它的一根手指。

“我……我……”宋時清結結巴巴,但他沒辦法坐視一個孩子去死。所以最終,他低聲說了出來。

“我要怎麼喂他奶?”

【……嘻嘻。】

它被逗得笑出了聲。

宋時清一顫。

一顆頭顱緩緩繞了過來,頂著他的%e8%83%b8口,動作間全是惡意的狎昵意味。

【用這裡,時清不知道嗎?】

【把衣服脫下來,哥哥教你。】

【時清有沒有奶啊?能把它喂飽嗎嘻嘻……】

就像是在人群中說了一句很好笑的話,十幾個圈下來的頭顱雜亂地調侃自己的小妻子。

宋時清茫然又恐懼地在推擠下瑟縮挪動。

可他又能挪到那裡去呢?

好可愛啊。

怎麼會這麼笨,真的想喂奶呢。

宋時清背後全是冷汗,用力咬住下唇。他用手抵住湊過來的頭顱,但酸軟的身體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恐懼越聚越多,終於,他崩潰地爆發了出來。

“……你到底,想乾什麼?我都照你說的做了,你還想乾什麼?!”

頭顱安靜了下來。

……啊,時清生氣了。

宋時清咬牙幾秒,整個人繃起。他以為身後滿含惡意的東西會再做些什麼,但沒有。

什麼都沒有。

宋時清裹著被子,鼻腔酸楚,他像是個真正的盲人那樣,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