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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緣 隻雀 4412 字 6個月前

,“一個這樣趴著,這樣歪頭的人。盯著我看。”

他一邊說一邊做出了相應的動作。

即使是現在,宋時清還是有一種背脊微微發冷的感覺。

但在謝司珩眼裡,他就是微微蹙著眉,抬起兩隻手又歪了下頭,自下而上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己。

他們兩個之間的氣氛安靜了下來,謝司珩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宋時清的樣子,宋時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下意識地沒有動。

謝司珩“嗯”了一聲,“你被他可愛到了是吧。”

宋時清一時沒反應過來,兩秒後看著謝司珩那忍笑的樣子才反應過來這人的調侃,氣得踢他。

謝司珩笑著跳開。

教學樓外還下著雨,休息區遠處的教室裡,普通高三班正鴉雀無聲地聽著老師講題。

離放學還有半個小時,宋時清站起來,遲疑了一下。

他在想要不要回去。

思索了一會以後,他看向謝司珩,“我這兩天……一直在做噩夢。”

謝司珩沒想到他話題跳得這麼快,“夢見什麼了?”

宋時清眼底露出一絲倦怠,“不知道,總覺得是很可怕的夢,跟剛才看錯的那個人影一樣。”

他現在想清楚了,覺得自己剛才應該是看錯了。

教室裡那麼多人,應該是兩個人的影子疊在一起出現了異化。這麼簡單的道理剛才居然能把剛才的自己嚇成那個樣子,怎麼想都是這兩天晚上沒有睡好的鍋。

小時候的很多事情宋時清都記不住了,畢竟他那個時候身體算不上好。

但謝司珩總是經常以保護者的姿態跟在他身邊這點,分外清晰。雖然這人從小就一副混不吝的模樣,可不妨礙他早早地就在宋時清心裡占了一塊。

現在,下意識地,宋時清就想跟他一起。

他放軟了點聲音,“下午我就要回去了,我不認識路也不認識那邊的人,我還沒有住過老家的房子,很可能接著做噩夢。”

謝司珩看著他,眼底透著股琢磨的意味,“所以?”

宋時清循循善誘,“叔叔阿姨應該也會帶你去參加葬禮的。但是如果你那個時候才去,咱們兩就又有三四天見不到麵了。”

“懂了。”謝司珩了然,他張開手,“你想要哥哥給你一個抱抱。”

……

宋時清忍了忍,終究還是沒有忍住,笑著罵他,“神經病。”

好看的人笑起來隻會更好看。

謝司珩攬著人肩往懷裡壓,“罵人,嗯?”

“鬆手。神經病。”宋時清掙紮。

謝司珩玩笑般把他抱起來。

“你想讓我跟你去你就直說唄,還在那給我找理由,你怎麼不乾脆代我說話呢。”

“那你都知道我想說什麼,乾嘛不直接說出來。”宋時清笑著爭辯,理不直但氣壯,頭發被撲得亂翹還要堅持掙紮。

“哎呦喂,成我的錯了。”

兩個人朝外走,宋時清正打算打電話給自家司機師傅,手碰到手機的時候才想起來,這段時間他家忙,媽媽的司機此時應該在公司才對。

正想著,謝司珩就搭上了他的肩,“我打電話吧。”

謝司珩家這兩年的生意在朝東歐擴張,所以倆夫妻經常不在國內,索性就留了個專門給謝司珩的司機。

那邊接的很快。

“常叔叔,哦你就在家啊……那行,你跟阿姨說一聲,讓她把我行李箱收拾收拾……就換洗衣服,電腦平板,兩雙鞋,再加一套床上四件套,算了你把被子也帶上吧。”

他沒低頭,隻手指在宋時清肩頸處敲了敲,“有人睡不慣外麵的床……對,是咱們宋小少爺。”

宋時清正在微信裡跟舅舅說自己要回去,聞言反手抓住謝司珩的手,扔了下去。

沒兩秒,那手又自己爬上了宋少爺的肩膀。

謝司珩掛了電話,“說你兩句還不樂意。你看你嬌氣的,一說睡不慣外麵的床,誰都知道是你。嬌氣包。”

宋嬌氣包非常平靜,“你要是不宣傳,誰會知道我認床?”

謝司珩居然一時間無言以對。

仔細想想,家裡的保姆司機知道宋時清這認床的習慣,完全就是因為他閒著沒事乾和他們拉家常的時候經常說起宋時清。

宋時清乘勝追擊,“而且你肯定在背後說我壞話了,不然你家的司機不可能記得這麼清楚。我又不是他的老板,他為什麼要記我的喜好。”

每出去一次,回家路上必和司機叭叭宋時清小習慣的謝司珩:……

宋時清抱臂站在校門口的奶茶店門下,挑眉示意謝司珩可以開始狡辯了。

做了這麼多年的朋友,他要是還搞不清謝司珩那點伎倆,那他小時候肯定是燒壞了腦子。

“我去給你買杯奶茶。”謝司珩誠懇道。

·

雨越下越大,蒙蒙的水汽吹在人臉上潮潮的,還挺舒服。

宋時清從小就喜歡這樣的天氣,此時就拿著杯才被謝司珩上供到他手裡的暴打檸檬茶看著外麵發呆。

“哎。”

沒發一會呆,眼前就伸過來了一隻手撩了撩他的視線。

宋時清側眸。

謝司珩半坐在高腳木椅上。

這人腿是真的長,這樣坐著腳尖還能點到地麵上。

“你真的一點都記不住噩夢的內容了?”

宋時清有些奇怪,“醒來就忘了,怎麼了?”

就和絕大多數人做夢一樣。宋時清隻能記得夢境所帶來的,深入骨髓的恐懼,對那些暗紅光影所代表的具體事物卻是一點都記不住。

“就突然想起你小時候也經常做噩夢。就我剛撿到你那會,每天早上都是哭著醒來的,跟我說在夢裡看到我娶你。”

謝司珩換了隻手拿冰水,笑著抓住宋時清的手臂。隔著單薄的校服布料,他被冰染涼的手輪廓格外清晰。

“你就這麼抓著我,可憐巴巴地叫我哥哥,讓我放了你。”

就好像有人拿著錘子在宋時清的神經上敲了一下那樣。

難以形容的戰栗感突然襲上心頭。

【哥哥……】

【放了我……】

近乎絕望的啜泣和不知道從何而起的尖叫突然衝破某一處的桎梏在他腦中響起。

宋時清突然視線後仰。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謝司珩拉著他,頭發已經被雨水打濕一般了。

“我……”

“你突然後退乾嘛?”謝司珩看起來也有點莫名,“你腳下有台階啊。”

宋時清眨了一下眼睛,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不知道為什麼一步退出了奶茶店前擋棚的範圍,又沒注意店前台階和人行區的高度差,差一點點就仰摔過去了。

腦中有些東西又無聲無息地蒙上了一層遮擋探查的紗,宋時清抬頭任由謝司珩用紙擦他們兩個臉上的水。

……

“胡說。”宋時清突然開口。

“什麼?”

宋時清淡淡:“你撿到我那會也才五歲,當時發生的事情你能記得什麼?”

謝司珩一愣,隨即露出真切的委屈,“真的。”

宋時清拿過他手中的紙,自己擦手,“彆做夢了弟弟。你比我小兩個月,是你該叫我哥哥。”

第四章

“講道理,咱倆走出去,十個有九個都會說我比你大,還有一個要麼是啞要麼瞎。”

“你看看咱倆的身高差,你再看看咱倆的肌肉,誰大誰小很明顯是不是?”

宋時清很難理解,到底是什麼讓謝司珩對做他哥哥這件事情這麼執著。

他裝聽不見,捂著耳朵靠在車窗上裝睡覺。

豪華商務車內裡顛簸感非常弱,再加上他這兩天確實沒有睡好,閉上眼睛沒一會,居然真的睡了過去。

謝司珩遲了幾分鐘才發覺宋時清已經睡著了。

他支著頭,笑眯眯地打量了一會宋時清的睡顏。

雖然已經看過很多次,但短發睡著的宋時清他還是第一次看,感覺更乖了。又漂亮又乖。

這樣想著,他從後麵拿了條毯子,給宋時清蓋上,自己開了靜音打遊戲。◎思◎兔◎在◎線◎閱◎讀◎

不多一會,車子上了高速,窗外的景色飛速後退,宋時清很輕很輕地蹙起了眉。

像是睡得並不安穩。

——有人在追他。

慌亂中,宋時清隻看得見前麵越來越窄的小路,心底裡有個聲音告訴他一定要快點往前跑,不能回頭。

但就在下一刻,他被人撲倒在了這條鄉間的小路上。

【抓到了!】

【綁起來!彆再讓他跑了!】

有人焦躁地喊著。很奇怪,那聲音不完全帶著抓到人以後的如釋重負、欣喜、惱火等等情緒,其中蘊含最多的,反而是恐懼。

在綁住宋時清以後,所有人漸漸安靜了下來。

他們沉默地朝前走,一言不發,直到不遠處出現了一座宅子。

那宅子有點像是清朝徽商留下的古建築群的製式,要更粗糙一些。高高的門前,掛著一白一紅兩隻燈籠。

宋時清突然掙紮起來。

【放開我……我不去,放開我。】

但是立刻,旁邊就伸出了一隻手,抓著個烏藍烏藍的布,一把堵上了他的嘴。

那些人把他拖進了宅子。

被剪成銅錢狀的白色紙錢在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空氣中彌漫著香燭燃燒過後的味道。

宋時清聽見自己的腳淩亂地踩在那些紙錢上麵,發出嚓嚓的聲響。

院子兩邊站了很多人,慌亂掙紮中,宋時清能看見他們的腿和腳,他們就站在那裡,像是毫無生氣的紙人一樣隻是盯著他——

宋時清想要抬頭看一眼他們的臉,但他抬不起頭。

無形中,有一股力量死死地壓著他的腦袋。

【嚓……嚓……】

腰上係著麻布身穿月白襖子的丫頭端著托盤站到了他麵前。

宋時清感到自己正在發抖,但他什麼也做不了。

那丫頭也在發抖。

她一點點地將手上的東西呈到了宋時清的眼前。

宋時清耳邊嗡的一下。

他看見了發紫的肉膜和肉膜下,隱隱頂出的人臉的模糊輪廓,他看見了密布的血和經絡。

【這是夫人和少爺的……孩子。】丫頭竭力穩住聲線,【祝二位子孫滿堂——】

後麵的喜婆急不可耐,立刻尖聲叫起來【入洞房——】

可那分明是一個帶著胞衣的……

宋時清再也承受不住,脫力般跪了下去。

夢裡再也沒有人托住他。

他崩潰地任由自己撞向地麵,下一刻,他撞進了人間。

謝司珩蹲在車門邊,一時笑出了聲。

“不是吧,你今天投懷送抱多少次了,有完沒完啊。”

宋時清眼前一陣模糊,極度的驚懼之下,他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隻能大顆大顆地往外流眼淚。

謝司珩終於察覺出一絲不對,扳起他看了眼,笑意當場僵在了臉上。

“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