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送。”
靖南侯點頭,翻身上馬,看他一眼之後便調轉馬頭往朝街頭走了。
蘇唐上前拉來趙隅的座騎:“世子,我們也回府罷?”
“不。”趙隅把目光自街頭收回來,“我們還是去霍家。”
“去霍家?”
“對。我們去看看韓駿有沒有什麼要幫忙的。”
……
宮裡早就過了就寢時間,慈寧宮裡此時卻依舊亮堂。
皇帝一行到了慈寧宮,示意霍修與趙素先在門外站一站,自己跨門進去,對著盤腿坐在榻上的陸太後喚了一聲:“母後。”
“玉姐兒人呢?”陸太後幾乎是同時站了起來。
“人還在找。母後,方才出了點彆的變故。”
皇帝在榻沿坐下。
陸太後皺眉:“什麼變故?”
“關於皇姑。”
殿裡簾幔是垂下來的,擋住了部分光影,也像是把聲音也擋去。這就襯得廡廊下格外寂靜。趙素轉頭看向霍修,這個陰謀剛剛失敗,轉眼又遭遇唯一的親人出事的男人,此刻如同一座黑塔般挺立在麵前,沉默又隱忍。
趙素想跟他說點什麼,畢竟也有許多話想要問一問,但又紛紛擾擾的,不知該先問哪句才好,就算問了也不知道他是否會回答,便也跟著沉默。
如此這般沒多會兒,那垂下的簾子揚起了微浪,陸太後率先從裡頭走出來,頭上步搖甩得嗒嗒作響。
“筠哥兒,你們進來。”
霍修小名筠哥,聽到陸太後發話,霍修反射性地張了張嘴,最後卻什麼也沒有說,舉步跨進去,施了一禮。
“皇上說,這麼多年裡,你都認為你母親是我害死的?”
陸太後的聲音平穩有力,但仔細聽來,背後仍然藏著一絲顫音。
霍修看了眼皇帝,也並沒有回避,說道:“這十餘年裡,臣所掌握的種種證據和線索,都在指向宮中。基於當初我母親是在太後極力勸說下才出征的緣故,我隻能認為她死於非命,乃與太後關係甚大。”
“你這個糊塗蟲!”陸太後脫口道,“誰跟你說我勸說她出征就是讓她去送死的?你想過沒有,如果我是因為忌憚功臣,那你母親是皇親,是女流,把持朝政威害朝綱什麼的,根本還輪不到她!她立再大的功,也隻是個女人,有無數人會守著禮教不許她入朝為官,不許她參政,她一個公主,根本不可能會有宗室親王的身份實力!
“換句話說,如果她已形成這樣的隱患,那則說明當時的世道女子已經很有地位,女子的付出已經能得到世俗認可!而她們既有這樣的地位,那還用得著我去創立什麼花月會?我即便是沽名釣譽,犯得著為著這個去與那麼多世族頑固派針鋒相對?!”
陸太後的眼裡盛滿了不可思議。
霍修抬頭:“那你勸說我母親去出征,到底是為了什麼?如果是為了天下女子,要把她樹立成標杆,那她死後為何您並沒有下令徹查她的死因?派了那麼多大將同去,您是知道那場仗大梁有十足把握的,要不然您讓她去掙功的說法,豈非就不能成立了?所以當我母親就那樣死了,您難道沒有覺得有異?”
陸太後緩慢地直起腰,深深地望向他:“你知道我去勸說你母親,知道我派了多少人馬,卻不知道我事後有沒有派人去查過?”
霍修臉龐繃成了一塊鐵板。
陸太後扭頭:“羅允去把當年我派去的人查完長公主遺體的卷宗拿出來。”
身後的羅允頜首,退去了簾幔後。
不多時,取來了一本不算薄的卷宗。
陸太後接了它,坐下來繼續看向霍修:“看看吧,就算是內容作假,這紙張墨漬總不會作假,你是讀過書的,想來也辯認得出這簿子究竟是實在有些年頭了的,還是我臨時尋人偽造的。”
這本卷宗不但已經發黃,而且已經不如新書那般有份量,隨著紙張氧化,至少已輕了一半。
雖是穿越大女主,能開許多外掛,事實上也不可能全方位讓她給顛覆了。偽造紙張字據這些東西,趙素相信她是沒精力去鑽研的。
果然霍修拿在手上翻了幾頁,糾結的眼裡就浮現出了遲疑。
“如果你不認為這是假的,那你再看看裡頭所寫,跟你了解的事實相符不相符?”陸太後又示意。
霍修麵肌微顫,又翻開看起了裡麵的內容。
越看,他的臉色就越難看。
連翻了三遍,一遍比一遍速度慢,到最後,他合上簿子抬起頭來:“這件事我怎麼不知道?”
“你所知道的消息又是自哪裡得來的?”
“是母親身邊的人!”
第367章 猜想
“他直接告訴你的?”
“不是。”霍修搖頭,“她們留下了一份信箋,然後不久之後都死了。”
他從懷裡掏出一封信來,遞了過去。
信也是有年頭了的信,甚至因為翻閱過多,破損的比陸太後手上的卷宗更厲害。陸太後接在手上看過,神色愈加陰沉:“沒有落款,這信是怎麼到你手上的?”
“他給了父親,然後父親給了我。”
“你父親?”陸太後道,“這麼說你父親也一直在懷疑我,但他也從未跟我們說過。”
霍修抿唇默語。
皇帝道:“有人炮製陰謀的跡象很明顯了。隻是姑父素日英明,為何竟未看出破綻?”
老威遠侯能得長公主鐘情,一定不會是尋常人。如果事有不合情處,他一定不至於被蒙混過去。
“所以隻能是沒有破綻。”陸太後說道,“這信上筆跡一定是出自長公主身邊親信。”
“沒錯。”霍修看過來,“我比對過,的確是母親身邊侍女的筆跡。但她現在已經不在人世。”
人死了,卻留下這麼一封足夠誤導人的信件。
陸太後把信折起來:“你現在還打算認定我是凶手嗎?”
霍修抿著雙?唇,緩緩偏過了頭。
夜色深沉,猶如沉甸甸的石碑。
認定了十來年的仇人,哪有那麼容易立馬釋懷?但是不能忽略的疑點又在漸漸瓦解這份懷疑。
如果凶手當真不是陸太後,那又會是誰呢?
這個疑問好像席卷了殿中每個人的頭腦,大家都陷入沉%e5%90%9f。
輕步走進來的高述看了一眼眾人,停在皇帝麵前:“慶元侯世子差人進來請奏皇上,繼續嚴加把控各個城門。郡主能被無聲無息地帶走,凶手一定熟知侯府內部情況。便請侯爺也儘快前往大理寺協助找人,或許您這邊會有什麼線索。”
殿中四人目光齊刷刷地投過來,趙素率先問道:“我哥哥還沒回去嗎?”
“世子眼下正在慶雲侯府。”
趙素不知趙隅何故又回了霍家,按理說此時他應該回了家才對。
皇帝說道:“兒子先回乾清宮,回頭再派人護送阿愚回去。”
“你去吧。”
陸太後點頭目送,等她走了才把目光轉向趙素:“皇上是什麼時候發現青濂不對勁的?”
趙素想了一下:“他說是上次程姑娘發現龍三之後。不過,我覺得可能還更早一些。”
皇帝不是冒失之人,從起疑到有行動,一定不會是一瞬間。也許就像他自己說的,不是他不曾起疑,而是他不願意起疑。
陸太後坐下來:“他的恨意實屬我意料之外,我差不多也明白了,為什麼他要接玉姐兒去廣西,又為什麼直到現在都不肯成議婚,看來他自己也知道這是條不歸路。”
趙素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依太後對威遠侯的了解,他接下來將會如何選擇?”$$思$$兔$$在$$線$$閱$$讀$$
“了解?”陸太後苦笑,“找了那麼久的對手居然是他,我還談得上什麼了解?他不會就這樣輕易罷休的,不管仇人是誰。”
“那不怕。”趙素說道:“每個人都會有自己該有的結局。最主要的,我們是先要知道凶手是誰。”
……
四更的梆子聲一過,天上的圓月就更顯得清冷了。
靖南侯夫人翻了個身,看看空蕩蕩的身旁,又看看落在窗戶上的月光,披衣下了地。
這時候的宅子內外一片安靜,入了秋,連蟲鳴聲也少了,有人走動的痕跡更是丁點也無。
嫁到餘家來已經有快十七八年了,靖南侯夫人與丈夫一直隻能算是相敬如賓,或者說貌合神離她也不反對。在成親之前,丈夫就已經有了妾室,並且還生下了庶子女,這種在體麵人家絕不能允許出現的事情,偏偏放在二十年前的朝堂新貴身上又被容忍了,因為亂世初平,立下赫赫戰功的功臣放肆一點也無可厚非。
娘家姓盧,不是什麼世族大家,出於利益考慮,也不去計較名聲,把她許了過來。
十五六歲的豆蔻少女,怎會不期望婚後夫唱婦和?但丈夫對內宅似乎並不熱衷。從前以為是偏寵側室,所以才極力的想把餘青萍給送進宮當貴人,後來又覺得並不是這麼回事。他對所有的妻妾子女,其實說不上特彆偏袒。
後來她就接受了這個事實——也許建立不起來的感情,不是因為男人無心,而是自己不夠好罷?
今夜城裡鬨的亂紛紛的,聽說威遠侯府出事了,丈夫還沒有回來,她有點心慌。
霍家那樣的門第,都讓人給潛進去行凶了,餘家雖然不弱,防衛決不會比霍家還強,她還有一個未出閣的嫡親的女兒,她害怕也會有什麼意外。
“太太。”
聽到動靜的丫鬟掌了燈進來,“您怎麼起來了?”
“老爺還沒回來嗎?”
“沒有。聽說霍家那邊去了許多人,也還沒有消停下來,八成,老爺也是過去協助查案了。”
靖南侯夫人緩緩坐了下來,攏著衣襟,望向地下:“他對霍家,怎麼就那麼上心呢?”
丫鬟把燈放在茶幾上:“老爺當年是與殿下還有老威遠侯一起去廣西出征過的,也許是放不下這一段同袍之情。”
靖南侯夫人幽幽望著窗外的月空:“到底是放不下同袍之情,還是彆的什麼情呢?”
丫鬟怔住,一會兒才彎腰問道:“太太何出此言?”
“我聽說,殿下不但武藝高強,而且美貌溫柔,想必當年也有許多追隨者。”
她是外城人,即便婚前也進過京城,卻沒有那個福分輕易得見皇室親貴。而她成親不久,丈夫和長公主他們一行就啟程去了廣西。
至今街頭巷尾都流傳著長公主的傳說,雖然沒有任何一樁是關於她除了老威遠侯以外的情事,但這樣的女子想必是不缺人追求的。
曾有那麼一段時間與長公主朝夕相處的靖南侯,會不會正是因為愛慕長公主而無心於內宅妻妾呢?
她不想去吃這些陳年老醋,但是一直以來丈夫對霍家兄妹的關注,令她不自覺的會有這樣的猜想。
第368章 刮痕
“太太,侯爺回來了。”
丫鬟撩了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