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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頌 青銅穗 4336 字 5個月前

他們為什麼對我唯命是從?不過是因為我是母親的兒子。他們的命是母親救下的,效忠的也是母親,做這些,也是為了他們心裡的念想。

“如果有一天殺母親的凶手就站在我們麵前,我讓他們不要殺,他們一定是不會聽我的。——把藥吃了。下次不許鬨脾氣。”

霍明玉把臉偏過去。

霍修堅持了一會兒,她還不為所動,也就把藥碗放到了床頭幾上。

“你有哪裡不服?”

“我當然不服。”霍明玉把臉轉過來,“我不明白你既然走到了這一步,為何不進宮把話向太後問清楚?”

“你覺得我能從一個殺人凶手嘴裡能問出真相嗎?真問了出來,我們還能有活路嗎?”

“可你這樣做,就能有活路嗎?太後若真是凶手,還不是會殺咱們滅口?”

“那不一樣。就算最後也是如此,我至少讓真相大白於天下了,讓天下所有人都看清楚了她虛偽的麵目。讓他們知道母親死得有多麼不值。”

“可是我不相信太後是那樣的人。”霍明玉噙著眼淚搖頭,“這幾天我反複仔細地回想,從小到大,太後教養我的時間都快比母親教養我的時間要長了。而她也是同樣待你的,就在剛回京的那日,她關心的第一件事就是你的婚事!如果她是凶手,那咱們倆如何能擁有如今這樣的恩寵?難道你忘了,父親過世後你病倒在床,也是她不眠不休地守在你床邊的嗎?如果她真是因為帝王之術,那為何又要存這婦人之仁,不乾脆趁機把你也害死呢?”

霍明玉的話音落下,屋裡空氣便似凝結住。

好一會兒霍修才開口:“也許世間事,不是任何一件都能拿道理講得通的。”

霍明玉道:“你不覺得你有點鑽牛角尖嗎?”

“就算是又如何?”霍修眸子如墨潭一般幽深,“我不過是想替我戰功赫赫含冤死去的母親討個公道而已,身為兒子,為母報仇能算有錯?或者,就因為滿天下的人都說她好,那母親一條人命就不值得去討回了?”

“我沒有這麼說……”霍明玉垂下頭,“找到了母親的凶手,我會比任何人都想手刃他。如果母親還在,父親肯定不會那麼早走。我也不用去羨慕彆人的家庭幸福。可是,我還是不能接受是太後殺了母親,我不能……”

話沒說完,她已哽咽到說不下去。

她愛的人殺的她愛的另一個人,麵對這種煎熬誰能坦然?

霍修伸手在她頭頂輕撫了撫:“就是不想你難過,才一直沒有告訴你。”

“哥,”霍明玉抬起頭,“你再好好查查好不好?會不會不是太後?是彆人呢?太後她一心想為天下女子謀福利,花月會就是她的命根子,她不應該是這樣的人!她太需要母親這樣的人來壯花月會的聲勢,她沒有理由這樣做啊!”

“那你有沒有想過,花月會或許隻是她的一個騙局呢?”霍修把手收回來,“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千百年來的古訓,她也是大家閨秀出身,為什麼突然要離經叛道地去推翻它?她哪裡來的信心能推翻它?你看她這麼些年,做到了嗎?”

“或者是正是那些不願看到天下女子挺起腰站起來的人殺的呢?!”

霍修從床沿上站起來,筆直挺立在床前看著她:“你有沒有發現,你一直在替她開脫?”

霍明玉抿唇。

霍修從懷裡掏出一隻扁扁的盒子,拋到她麵前:“這裡頭裝著的,是從母親左%e8%83%b8處取下的一顆箭頭。上麵鑄刻的是大梁當時的國號!你說,這不是謀殺是什麼?!”

霍明玉顫著手把盒子打開,一顆沉甸甸的,勾壑之中還有暗紅色的箭頭滾到了被褥上。

“你去看兵部和大理寺對母親犧牲時各處傷口的記載,看看與這枚箭頭的大小寬窄深淺是不是一樣?”

霍明玉手指顫得更加厲害了。“為什麼你沒早告訴我?”

“現在也並不為遲。你再看看國號另一麵的字跡,是不是還有三千營獨有的徽號?三千營的徽號每年造的兵器上刻的都不同。當時前往廣西,當中便有一支三千營中將士組成的精銳騎兵,三千營是歸宮裡管的,而當時他們手上兵器的徽號,便是這一個!現在,你還有疑問嗎?”

霍明玉手一鬆,已然說不出話來。

霍修把箭頭撿在手上,細細看著它,他眉目之間也浮出來一絲迷茫:“我也曾在心裡想過許多次,我想也許是我弄錯了,也或許他們是有苦衷,但我想不出來,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可以解釋這一切?在那千鈞一發的時刻,如果不是凶手早就得到了示意,又是如何會精準地將它刺向一個正在為國衝鋒陷陣的女英雄?”

“侯爺。”

靜如子夜的一室空氣,忽被門外的聲音劃破。“宮裡有旨,皇上傳您進宮。”

霍修扭頭,執著箭頭的手頓在空中好片刻,才被他緩緩收入懷裡:“知道了。”

第348章 彆再叫我大哥

傍晚的乾清宮一如既往地安靜。大橘匍匐在門下打盹,不知哪裡吹來的桂花,混著風掉落了幾顆在門檻下,幽幽地傳來香氣。

霍修踏進宮門,殿中傳來的龍涎香立刻又充斥了鼻腔。幾束夕陽透過鏤花窗投進屋裡,被照到的桌案地麵變成了金色,而其餘的地方則襯映的昏暗起來。

皇帝就坐在光束下的羅漢床上,身著一襲寬鬆道袍,右手執著一卷書,旁邊有一爐香正冉冉升起。這安靜和煦的畫麵宛如一幅極精細的工筆畫。

“臣叩見皇上。”

霍修跪地行禮。

皇帝抬一抬手:“給威遠侯賜坐。”

等霍修做下來,皇帝這邊也把書放下了:“聽說玉姐兒摔傷了?”

霍修頜首:“前兩日她頑皮,爬梯子去摘桂花,從梯子上摔下來了,蹭傷了腿。不過倒無大礙,已經傳了女醫看過,也服了湯藥。多謝皇上惦記。”

“沒事就好。”皇帝攏手:“朕記得她一向安靜,怎麼也會有如此冒失之舉?”

“那是皇上不了解她。這丫頭實則淘氣得很。”

皇帝微微一笑,繼而道:“若是這樣,那你們兄妹倆真可謂性格迥異,她淘氣得緊,而你又慎重得緊,有時候未免都有些慎重過頭了。”

霍修抬言抬頭。

皇帝卻撫起了手上的扳指。他右手搭在盤起的兩腿上,赤著腳的左小腿便露出了一小截來,一道新的傷疤在紗衣之下若隱若現。

霍修想起龍三提過的事,心下微動,問道:“皇上這傷口好透了嗎?”

“傷?”皇帝循著目光看向自己的小腿,笑了一聲道:“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傷,已經好了。不過——”

說到這兒他又留了個尾巴。

“不過什麼?”

“那天要不是太後養的那隻大橘突然躥出來,也不會有那樁意外。但大橘為什麼會在那個時候突然躥出來呢?”

霍修默然。

皇帝微微抻腰,接而道:“隔天朕就找到大橘,然後發現它其實受了傷。根據傷口的情況來看,他應該就是你我打鬥的時候落下的傷。這件事情有點奇怪了,”皇帝嘶聲驟起了眉頭,“在宮裡頭,誰會傷害一隻禦貓呢?而為何貓在受傷之後,又偏偏竄過了這邊的牆頭呢?”

霍修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皇帝像是無所察覺,繼續往下說道:“這些日子朕反複琢磨,按照貓的性子,受驚之後隻會尋找偏僻的地方躲藏起來,當時我們打鬥的動靜那麼大,它不應該往那兒跑。要麼它是走投無路,要麼,它就是被人直接丟了進來。”

霍修的身子不覺僵直。

“可是,誰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做這種舉動呢?”皇帝眉頭緊皺,一副為此感到萬分不解的樣子。

霍修望著側首凝思的他,緩慢地咽了一口唾液。

“對了,”皇帝忽然抬頭,“禁衛署裡有沒有你認識的人?你替朕去側麵查訪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麼端倪?”

麵對皇帝毫無波瀾的目光,霍修緩緩抬手:“臣遵旨。”

說完之後他直起身子,退出了宮門。

皇帝透過窗戶望著他的背影,許久之後才收回目光。

……

霍修回到府裡,段疏已經在正院門下等著他,與他同在的還有龍三——段疏一臉震驚地望著已斷一臂的龍三,一動不動,仿佛連呼吸也屏住了。

“你們在這乾什麼?”◎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龍三躬身行了個禮:“在下方才準備車馬離京的時候,讓三爺給發現了。”

“大哥!他怎麼會在這裡?!他不是應該在南邊經商嗎?!”

霍修有緊抿雙?唇來回他們倆,抬步道:“跟我進來。”

段疏搶先跟著他進了屋:“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他為什麼會在這裡?還被砍斷了一條手臂?……還有禦姐兒摔傷又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覺得最近都極其怪怪的?!”

霍修在書案後坐下來,輪流看著他們兩個:“龍三是為了母親進京的。想知道他具體為什麼弄成這樣下場,你回頭去問自己。但是現在,情況好像不太妙了。”

說到末尾的時候,他目光投向了龍三。

龍三神情凝重:“出了何事?”

霍修沉氣:“皇上方才傳我進宮,說到當日打鬥時我誤傷他之事。他懷疑有人故意利用禦貓生事,而這個懷疑對象,似乎是我。”

龍三心口一提:“怎麼會這樣?”

段疏更是一臉茫然了!

霍修深吸氣:“跟皇上對打的是我,受傷的卻是皇上,我被懷疑不是很正常嗎?不正常的是,皇上直至今日才懷疑我。”

“他是否說什麼?”

“真到說什麼了,我還能回來嗎?”霍修瞥了他一眼。

龍三噤聲。

霍修沉%e5%90%9f片刻,又說道:“不過我不認為他會覺得我有把手伸進宮裡的本事,他一向清醒,也不容易被迷惑,所以他這麼做,要麼是察覺到背後異狀,有人利用貓製造事端,要麼,就是借故在試探我。”

“為何會試探?”

段疏實在忍不住了。

龍三看了他一眼,沉氣把他拉了出去。

霍修默坐片刻,起身喚了人來:“姚林呢?”

很快進來個高瘦漢子,在麵前俯身:“殘甲的事拖了這麼久,須得有點進展了,你即刻下去安排。”

姚林躬身:“屬下這就去。”

“大哥!”

姚林剛走,段疏就衝進來了,氣籲籲地,睜大眼望著霍修:“這些事我居然從頭到尾都不知道,這麼大的事,你居然瞞著我?!”

霍修目光如水:“不止是你,玉姐兒也是才知道。”

“為什麼!”

“因為我不需要你們陪葬。”

“你是不是從來沒把我當過親人?!”段疏睚眥欲裂,一雙眼已血紅。

霍修定坐在案後,片刻後抬眼道:“是。所以從現在開始,你還是不要再叫我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