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有的話,你就千萬彆答應。”
這個她不說趙素也知道,一時覺得這個軍師也沒發揮啥作用。
問點實際點的吧:“你還沒說一州才三個名額的花月會有什麼貓膩。”
雲想衣遂侃侃而談:“一州才三個名額,按理說也不會有太大影響,尤其是沒有條件讀書習武的平民女子。”
“名額雖不多,但花月會一經舉辦,多少人眼紅著那枚花月印章?有些確實需要這個身份翻身,有的卻是看中了這份朝廷賜予的殊榮。要知道那枚瓊花海月印章上,可是一麵刻著先帝的禦批,一麵刻著太後的懿旨,得此榮譽,足可傳家了。
“這些年四海升平,富戶鄉紳積財甚多,但不見得都有攀結權貴的本事,有了這花月魁主的身份,那就能光耀門楣。為了栽培一個魁主出來,大把人廣施錢財拜求良師,於是出來當女師的多了,給各家介紹女師的牙婆也多了。開女醫館的多了,女子武行也繁榮了。花月會落選的女子,日後也入行開起了醫館武行。
“女子經營的行當,必然也會請女仆下人,隨著出門謀生的女子多起來,自然就多了許多需要請奶娘,丫鬟,廚娘的人家,如此一來,竟是帶活了一大批營生,一場花月會,可不就把民風給扭轉了?如今大街上,雇請女工的商行並不鮮見。”
趙素實在沒想到那個對她又是恐嚇又是威脅的瑪麗蘇太後,居然在封建社會掀出了這麼大一番風浪,難怪陸太後會先放她回府來瞧瞧了,若不是親身經曆,當下這社會麵貌,趙素如何能想象?
而花月會既是有著如此舉足輕重的存在,當中自然也就有利可圖。史恩高居禮部左侍郎,也因為貪墨而驚動了皇帝,也就不足為怪了。
能夠憑借一己之力推動社會發展,陸太後確實夠得上全天下的人敬重,但特麼這還是不代表她就能對初來乍到的穿越後輩大肆傾軋啊!
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團隊精神不懂嗎?
“姑娘,你為什麼咬牙切齒?是牙疼嗎?”
小蘭關切地走過來。
趙素連忙揉了揉臉。
想到明日上午她還得進宮複命,她又要抑鬱了。
陸太後城府如此之深,明天到底會交代她做什麼事?
會不會跟史恩這案子有關?
這一夜趙素麵臨了洗澡和上廁所都有人圍觀,半夜喝水四麵八方都有人爬起來問侯,以及丫鬟陪睡等各種不適應,最終睜著眼迎來了第二天的太陽。
吃早飯的時候她交代小菊:“我進宮給太後請安,要是下晌還沒回來,你就讓侯爺進宮接我。”
小菊乖乖答應。
趙素交代完就乘車進了宮。
慈寧宮大殿裡有人,高述把她引到廡殿下就停住了。
聽到殿裡隱隱飄來的聲音十分清越,她忍不住問:“是誰在殿裡?”
高述看了她一眼:“是皇上。”
趙素嘴巴張成o型,情不自禁探了探頭。
她還沒有見過活的皇帝呢!讓她看看有多牛掰?
高述顯然也有點好奇:“素姑娘想見皇上?”
趙素本來想說是,但想想她也僅僅隻是想看看而已,又沒有彆的事找皇帝,便擺擺手:“我就是隨便看看。”
高述忍了一下,還是沒有忍住告訴她:“素姑娘慎言,得見天顏是眷寵,切不可言語冒犯。”
也就是說不能“隨便看”……
趙素想了下:“那我能正經看麼?”
高述默片刻:“素姑娘沒正經看過?”
趙素才想起來,作為近臣的女兒,她必然是見過皇帝的。但可惜的是皇帝長什麼樣她一點沒記住啊,因為印象中的皇帝可嚴肅了,她有點害怕他,總是躲得遠遠的。
“恭送皇上!”
這時候殿門那邊傳來了太監的聲音。
趙素又探頭想要看,被高述拉了回來,還十分緊迫地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趙素收回目光的刹那,恰巧看到一抹明黃色從兩尺外的柱子那邊大步路過。
等外麵沒有了聲音,高述才示意趙素進殿。
趙素進了殿門,隻見陸太後坐在榻上翻文件——封皮都是一色的模樣,大概率是公文。
趙素壓下心底的怨念,請安道:“太後,我來了。”
陸太後沒搭腔。
趙素鼓起勇氣正要開口來一番肺腑之言,就見陸太後頭也沒抬地就朝簾櫳下一隻鍋呶了呶嘴:“來的正好,我早餐就喝了碗羊%e4%b9%b3,眼看晌午了,快去整個火鍋來吃。”
“……”
火鍋?
真把她當廚子了?
早餐沒吃關她什麼事!
但話說回來,先弄點吃的順順她的胃也好,回頭她若想下手的時候也能三思著點。
再看看這口鍋,圓的,中間一道s型隔壁,竟還是個鴛鴦鍋!再看看,竟還亮鋥鋥的,一看就是口新鍋。
她深深看向陸太後:“這鍋彆不是太後昨日叫人現趕出來的吧?”
陸太後翻開另一本折子,依舊沒抬眼皮:“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本宮要是不準備好鍋子,相信你也做不出火鍋來。——記得放辣點兒,我老家潭州的。”
第14章 一定要讓瑪麗蘇女主吃個癟
合著她準備鍋子還是體貼自己唄?
再說了,誰關心她老家哪裡?
昨天聽雲想衣說了花月會的典故後,趙素對陸太後本來是抱了幾分敬意了的,覺得對於這種有實際作為的穿越前輩應該抱持尊敬的態度,以展現一下後輩的良好素質,誰知道一來就被她弄得這麼無語!
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鍋子都拿起來了,還能放得下去不成?
趙素提鍋走出殿門,背後就傳來太監的通報:“稟太後,皇上來了。”
又來了!
這次趙素可不敢再存著偷看的心思了,現在這母子倆對立兩方,而且慶雲侯還站在皇帝那邊,要是讓皇帝看到她拿著口鍋站在這兒,隻怕要說不清,到時候慶雲侯被皇帝猜忌兩麵三刀就慘了。書上都說伴君如伴虎,自古皇帝都多疑,提防著點準沒錯。
再說這母子倆眼目之下正為史恩之事較勁,為免殃及她這尾池魚,她也最好有多遠便滾多遠。
廚房裡有許多的新鮮肉菜。
趙素挑了一方肥羊肉,一副毛肚,一隻鵝,外加些瓜果蔬菜,差不多就是平常吃火鍋那些配菜。
昨天一碗被吃得乾乾淨淨的麻辣燙,讓趙素銳敏地抓住了陸太後的口味,也讓她深深的明白了,什麼神廚,什麼佳肴,無所謂!人家缺會做飯的廚子嗎?不缺。她缺的是家鄉口味,是口味地道之餘那份情懷!
她隻消照著後世的風靡街頭的館子,發揮正常水準就行。
這幾十年陸太後應該也沒少嘗試做現代美食,小廚房裡的調料配料基本齊全,隻不過廚子沒見識過幾百年後的菜的模樣,所以總歸有些撓不到她的癢上。
趙素往鍋裡下了豬油,然後抓了把洗好的乾辣椒下鍋清水煮,收水投入小石磨磨成辣椒茸。
昨天圍觀趙素做麻辣燙的那些宮人今兒早早地守在旁邊了,甚至比昨天還多出些人來。趙素正好讓他們幫忙打下手。趁著煮湯底的時候她把肥羊肉也片成了飛薄的薄片。旁邊本來就有廚子在做飯的,看到她用刀,也不由頻頻側目。
一會兒湯底配好了,先裝入瓦罐方便運送。然後把小炭爐也準備好,拿著回到慈寧宮去。
殿裡有人說話。
“趙柯分明是中軍都督府的副都督,管的是軍務,他怎麼會插手本該是大理寺轄內事務?”
這是陸太後。
“母後明知道史恩貪墨的這筆銀子,原本跟兵部撥給山西的軍餉有關。慶雲侯作為中軍都督府的副都督,他也有責任清查。”
這聲音有點耳熟,就是皇帝無疑了。彆說,再一聽,這聲音還是挺好聽的。
母子倆在聊正事,趙素退開點兒,把湯罐放下,且在石階上坐下來。
“十年前,我和你父皇曾經賞給史恩一座千畝地的莊子,他都以國家才剛起步,正在用錢之際而沒要,十年後的現在,他怎麼突然貪起財來了?難道,一個人的稟性會突然改變?”■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史恩的稟性有沒有改變,兒臣不敢篤定,但是他犯案證據確鑿,兒臣沒有放過他的道理。”
屋裡傳來杯盞聲響,然後陸太後道:“史恩是大梁第一屆恩科進士,這些年掌管禮部從沒出過差錯,也算得上是克儘職守。即便是有證據,諸多不合理之處,你也該多細想想。總之史恩自己不招認,誰也不許殺他。”
“母後——”
皇帝的語氣聽起來已經有點情緒了。趙素有點緊張,這娘倆該不會吵起來吧?
但是陸太後無言。
而皇帝道:“母後,您不是說過,江山傳到了兒子手上,就由兒子作主麼?”
“沒說不由你作主,但史恩這個明顯有問題,我希望你做明君,而不僅僅是做個皇帝。話說完了就回去吧,我快開飯了。”
屋裡靜默下來。
片刻後就響起了衣袂窸窣之聲。
趙素立刻站直。
一襲皇袍的男人目不斜視地朝著與趙素相反的另一個方向走了,趙素這次有點出息,看到了他一個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的後腦勺!
趙素看了眼殿裡,提著瓦罐走了進去。
陸太後斜斜坐在羅漢床上,似乎在想什麼事情。
趙素喚了聲“太後”,她抬起頭,看到她手裡提著的瓦罐和炭爐:“來了?”
說完起身下地,走到擺著圓桌的這一間坐下。
趙素把炭爐放上桌,已經鋪上了薑片蒜頭的銅盆架好,先點起炭來,然後把瓦罐裡的湯底倒進去。
湯本來就是滾的,豬油蓋住了溫度,炭火一起,很快就滋滋升溫了,麻辣的香氣飄起來。
這時候宮人們友情幫忙送來的肉和菜也到了,趙素將它們一碟一碟擺在桌上,油碟也給陸太後調好,放在她麵前。
陸太後先吸了吸氣,然後就老練地夾起一片羊肉投入鍋裡,那羊肉極嫩,又切得極薄,一遇熱湯,瞬間卷了起來。
陸太後夾起來放入油碟裡一滾,送入口中,略一凝神,還沒吃下去,眼睛已經看向餘下的生肉了。
趙素挽了袖子,拿著一雙尺長牙箸,替她涮肉。
陸太後道:“坐。”
“嗯?”
破天荒啊!
陸太後抬頭:“你不餓?”
餓!怎麼不餓?
這年頭的食材雖然全是純天然,但即便是慶雲侯府這樣的人家,廚子做出來的東西也很簡單寡味,她早飯也沒吃多少,這會兒都已經正午了,能不餓嘛!
但以陸太後的霸道奸詐,居然會讓她坐下來一起吃飯,動機就可疑啊!
她還是小心點好。“能侍候太後用膳,是晚輩的榮幸。”
陸太後看了她一眼,又朝她揮了揮手。
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