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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下樓一個個皆笑著同她打招呼。

喬茉先是幫著去分了些粥食,後又去後麵的護城河便一道清洗衣物。

她靜靜地聽著周圍諸人交談,時而搭上兩句話,自想通了那些事情後整個人都明%e5%aa%9a了不少。

日落西山,又是一日將儘,北寧軍的士兵還沒將運送糧草的車馬修好,楊恒便去騰出了一間空房供他們休息。

喬茉簡單梳洗過後換上了一身中衣,疑惑為何一日未見衛宛泱,她披了件外衣便出去尋。

忽然一陣疾馳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殿下。”

“嗯。”

男人的聲音比記憶中更加生冷。

喬茉背對著那邊,即便是隱匿於黑暗,可沁入骨髓的熟悉感讓她雙腿像是灌了鉛般再也無法邁動一步。

他為什麼......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聽到外麵動靜的楊恒立馬走了出來,他繞過擋在前麵的北寧軍將士,躬身行了個大禮。

“臣參見殿下。”

“不必多禮。”衛君樾淡淡揮手,視線掃視過周圍環境,“本王聽說此處難民都是由你集結的。”

衛君霖上位之初,他曾調查過朝中所有官員的背景與嫡親脈絡,除去京中戶部侍郎楊玦,其表弟楊恒,宣武十二年科舉賜進士出身,也是個能人才子。

楊家在禹京底蘊頗豐,楊恒這般出身本該仕途順遂,卻在十年前自請來了偏遠的西陵,一留便是十年。

衛君樾早想見一見他,礙於此前戰事頗急便耽擱至此。

“臣不敢當,皆是大家齊心協力所得。”

倒是溫良恭儉。

“此處風沙頗大,殿下若不嫌棄可移步寒舍。”楊恒弓腰做出請示。

衛君樾輕嗯一聲,收回視線,忽然餘光中黑影一閃而過,他下意識側頭,不遠的拐角處隻剩下一抹窈窕殘影。

“殿下?”

楊恒一驚,另一邊的男人腳步已經比思緒更快地邁了出去。

喬茉一手護著小腹,一手拎著裙擺疾走,近在咫尺的客棧大門在此時顯得那麼遠。

夜風呼嘯,她耳畔全是自己急促的呼吸。

手掌搭上樓梯,她幾乎是小跑著上了樓,緊隨而來的衛君樾被驚醒的難民全數圍住。

“草......草民見過攝政王殿下——”

這裡都是些尋常百姓,哪裡見過這等人物?

一個個趕緊翻身匍匐到地,身體抖得像鵪鶉。

衛君樾沒有看他們一眼,徑直繞過諸人,視線直直落到二層樓緊閉的門板上。

他抿著薄唇,沉寂許久的心臟忽然在這一刻恢複了跳動。

方才那身影,實在是像極了她。

與此同時,緊靠在門板後的喬茉亦是心跳如雷。

她閉上眼強行深呼吸幾下,卻如何也平複不下去自己的倉皇。

外麵寂寥無聲,唯剩男子漸近的腳步一下一下敲在她心尖。

就在衛君樾指尖搭上門板的刹那,喬茉忽然睜眼。

她一把扯下發髻又猛地轉身拽過屏風,褪下外衫搭了上去。

及腰青絲鋪滿了脊背,她故作驚慌:“誰?”

......

第58章

女子的聲音清脆婉轉。

衛君樾手腕驟頓。

不是她。

他的小茉莉不會說話。

指尖終究沒有再往裡推一分。

他緩緩放下了手, 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冒犯了。”

他甚至親手埋葬了她的屍體,現在又何必抱有僥幸?

聽著外麵逐漸遠離的腳步聲,喬茉提起的一顆心才緩緩放下。

大抵是從前的他留給自己的隻有不容抗拒的強勢, 今日這般輕易的逃脫竟然還覺得有幾分恍惚。

他竟然沒有直接推門而入。

直到樓下傳來紛紛議論聲,喬茉才終於確認他是切切實實地離開了。

夜風透過窗縫吹動她身上單薄的中衣, 她仰躺到榻上吐了口濁氣。

.......

衛君樾留給西陵的時間不多,與楊恒夜談到了寅時,又踏著射穿薄霧的晨光趕回廣陵。

主帥親臨, 那些被派來修葺的北寧軍將士更是不敢怠慢,連夜趕工終於修好了運送糧草的車馬, 一道離開了西陵。

喬茉輾轉一夜未眠,耳邊始終縈繞著與他隔了扇門時狂烈心跳。

明明已經困倦到了極致,可她隻要一閉上眼, 就是那些在攝政王府不見天日的場景。

她受夠了。

她再也不想回到那個時候。

不知過了多久,外麵傳來恭送聲,喬茉知道是他走了, 耷拉的眼皮才終於完全闔上。

......

西陵北城門。

太陽越過東山之巔, 晨曦潑灑大地。

衛宛泱聽到身後腳步聲,沒有回頭。

“宛娘。”楊恒上前與她並肩而立。

“戰事結束我可能就要被調遣回京了。”

“小九長大了。”衛宛泱眺望遠方, 遙遠地平線的儘頭早已看不到人影,“他認定你, 你本也不該埋沒在此。”

“那你呢?”楊恒問,“你還想躲到什麼時候?”

“什麼叫躲?”

“公主......”

“這裡沒有公主。”

衛宛泱轉過身,熹微晨光流轉在她的瞳中。

“胤朝大公主早就死在了十一年前。”

楊恒手掌緊攥成拳,有些頹然:“這麼多年了, 你......還放不下他嗎?”

甚至願意舍棄公主的身份, 也要去愛那樣一個異族人。

衛宛泱眼睫忽閃, 撇開眼:“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楊恒嘴唇喏動,笑得苦澀:“宛泱,我......”

“楊恒,和親公主沒有回去的道理。”

她打斷他,難得正色:“我不會背叛胤朝。”

......

休整一個月之後,北寧軍開啟了全麵反攻。

炮火接連不斷地轟鳴了數月,烈火染紅了半邊天際,就連西陵城都能感受到戰事激烈。

這場仗一打便是兩個月,血紅的晚霞逐漸消褪,晉豐主城牆上屍橫遍野,北狄軍旗被猛地砍斷,衛字旗重新懸掛於本屬於它的位置上。

昭靖四年,九月秋。

侵占晉豐的北狄蠻族被打回了交接的紅漓江外,自此北寧軍收複北境全數胤朝土地。

封鎖長達半年之久的北部解除封禁,官路逐漸恢複通常,朝中源源不斷的補助從南到北,飽受戰事摧殘的晉豐廣陵西陵等城池陸續重建。

西陵城。

先前逃難往南的百姓陸陸續續地回來了許多。

楊恒維持著城中的秩序,在朝中兵馬的幫助下倒也不至於過多混亂。

喬茉小腹隆起了弧度,許是她太過瘦弱的緣故,分明是五個月的身孕,可看上去倒像是隻有三個月左右。

衛宛泱勒令她不準再乾重活,剛好她自己也不想頂著未婚先孕的名號在外麵由人議論,便日日待在房中做些縫補的活計。

“阿彥——你給我滾出來!”

忽然外麵一陣怒吼,正繡著小肚兜的喬茉錯落的針腳,驀地戳破了指尖。

“嘶......”

她皺眉,將指尖含入口中,細細聽著外麵的動靜。

“......你可千萬得是個女孩子。”另一手撫摸上凸起的小肚子,喬茉柳眉擰得極深。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幾乎是日日見著衛宛泱和阿彥鬥智鬥勇。

不是今日剪壞了她剛剛裁製的新衣,便是明日從魚塘中摸來一隻烏龜藏到了臥室裡,還有那些剛剛被楊恒修好的房頂又被他帶著一群渾小子上去掀翻——

而被折彎了用去釣魚的發簪更是不勝其數。

喬茉自認脾氣不壞,但偶爾看著也覺得火氣上漲,甚至覺得確實該打一頓。

“娘親哇嗚嗚痛痛痛——”

阿彥嚎叫的聲音越來越近,砰的一聲門板被撞開。◢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喬茉隻覺眼前一晃,頂著雞窩頭的阿彥嗖的一下就逃到了自己身後。

“鬆手!”

“我不......”阿彥揪著喬茉的袖子,小臉擰成一團,眼眶紅紅的,委屈極了。

衛宛泱叉著腰,美目瞪得極圓,而那張顧盼生輝的臉上赫然畫了兩隻王八。

“咳咳......”喬茉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又覺得不妥偏過頭輕咳掩飾。

“我數一二三你再不過來,為娘今兒個非要讓你腦袋開花!”

“娘親......”

“一。”

“娘......”

“二。”

“嗚嗚......”

“三。”

“我來了我來了。”

“娘你彆打我腦袋......”

阿彥邊哭邊跳著小短腿抱著頭蹲到衛宛泱腳邊:“打屁股好不好嘛?”

衛宛泱氣笑了:“你還跟我談條件?”

“臉打花了隔壁李小花就不喜歡我了......”他兩眼汪汪地揚起臉,“……我就找不到媳婦了。”

喬茉:“......”

衛宛泱:“......”

最後阿彥以一場竹扁炒肉慘淡收場。

末了衛宛泱扒了他的褲子挖出藥膏塗抹到泛紅的皮肉上,又引得他一陣鬼哭狼嚎。

“小阿彥喜歡畫畫嗎?”

“喜歡。”阿彥悶悶地應了一聲,“但是娘親不喜歡我畫的大烏龜哇嗚嗚——”

“你再說?”衛宛泱手頭力度一重,阿彥立馬齜牙咧嘴。

看著阿彥又像隻霜打了的茄子趴在衛宛泱腿上,喬茉實在憋笑憋得辛苦。

“我可以教你畫畫哦。”她撐著頭,彎不下腰,隻是這樣垂頭瞧著他。

“真的嗎?”阿彥露出一隻眼睛眨巴兩下。

喬茉心都要化了:“真的。”

這時候看著當真是可愛極了。

阿彥黑白分明的眼睛更亮了些:“那......可以畫一個爹爹嗎?”

此言一出,衛宛泱和喬茉都愣了愣。

喬茉一時不知如何回答,而另一邊衛宛泱很快恢複了正常:“什麼爹爹?你沒有爹爹。”

“娘親騙我,昨天李小花和我說沒有爹爹是不會有阿彥的。”阿彥撅起了嘴,小腿亂蹬,“我不管我不管,阿彥就想畫個爹爹啊嗚......”

亂彈的阿彥被衛宛泱輕鬆扼製,她將他按在懷裡起身就往外走。

“七七,我先去收拾這臭小子,明天再來找你。”

喬茉:“......”

......

遼川西境。

月涼如水,暗夜中的燈火像點點星子,散落在視線各處。

楚字旗在城門上放肆地飄蕩,百裡之外便是距胤朝內地最近的西陵。

高牆之上,男子隱匿在夜色中,迎風而立,玄色披風被吹得鼓鼓作響。

他眺望遠方,平靜無波的眼底沒有分毫情緒。

胤朝北部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