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獄。

但他從沒敢問出口過,直到他真的逃跑了,遠離了這裡,也沒能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不過幸運的是,即便他被強製留了下來,一切也沒有太糟,有了熱心警察的監督,那個男人好歹會做做表麵功夫,稍微重視起他的教育問題。

讓那個人犧牲自己的娛樂時間來教他走路、說話是肯定不可能的,他想了個歪主意——把曾經關押他的房間低價租賃出去,要求租客承擔起對他的常識教育,一直到他能夠接受義務教育為止。

第一百六十章 遲年的成長日記(下)

遲年偶爾也會覺得,其實自己的運氣並沒有那麼糟糕,甚至在觸及那些不堪回首的記憶時,還會由衷的感慨一聲——

我還挺難殺的。

“直到被警察接出來,我才算是正式與社會接軌。”

遲年撓了撓有些發癢的後頸,站起身撣了灰,乘著夜色往彆墅的方向走——人類的夜視能力很差,但有烙印的輔助加持,黑夜幾乎不會對他的視物能力造成什麼影響,甚至因為少了複雜的光線乾擾,視力反而有所提高。

他將伴侶擱置在肩頭,任由祂勾纏著他的頭發爬到腦袋上去,感受著那一團溫熱柔軟,慢吞吞打了個哈欠:“現在想起來,也就隻有年幼無知的時候能在那種環境裡活下去。”

幼崽時期的遲年大部分時候都在睡覺,對環境的要求不高,對精神上的消遣娛樂需求量也不大,給口飯吃就行,比現在好養活得多。

要是現在讓他回到那樣臟亂封閉的地方,估計待不了一周,身體、心理、精神狀態都得出問題。

“可能是因為時來運轉吧,至少在那之後的一段時間,我感覺自己都蠻幸運的。”

父親掛牌出租的房間很快迎來了租客,興許是為了儘快找到能接盤俠帶孩子,他定下的房租價格低到穀底——不包水電費,每個月五百塊。

貧民窟雖然環境擁擠屋宅老舊,地理位置卻不差,緊挨著市區,再加上房產溢價,一個十幾平的房間一個月至少一千五左右,五百的房租簡直跟白送沒什麼差彆,消息一放出去就引來無數租客。

但其中絕大多數人在得知需要自己動手打掃房屋,還要花時間幫人帶孩子之後,都選擇了退卻,隻有一對外地來的年邁夫妻最終決定租下房子。

老兩口也是可憐人,唯一的兒子外出打工的時候意外身亡,被瞞了幾個月,千裡迢迢趕過來才知道包工頭跑了,連撫恤金都沒撈到。老兩口不甘心就這麼回去,就打算暫時在這個城市住下來,一定要親眼看到包工頭落網才行。

他們積蓄不多,上了年紀也很難找到工作,靠低保過活,能找到五百月租的房子屬實不易,哪還有挑揀的餘地?

夫妻倆花了半個星期清理完屋子,添了些鍋碗瓢盆,繳了一個月20塊的‘廁所費’,湊合著住了下來。

遲年也在他們正式定居的時候,被警察送回了家。

老兩口雖然沒什麼錢,但閒工夫多,老爺子高中輟學,奶奶小學文憑,學曆不高,但教導一個心智單純如嬰兒的小孩綽綽有餘。

遲年小時候瘦巴巴的,但常年不怎麼見太陽,白嫩嫩的一小隻,眼睛跟貓崽似的又大又亮,還算討人喜歡,再加上他不愛哭鬨,學東西也快,老兩口還挺喜歡他,把他當孫子養著。

在老兩口的悉心照顧下,遲年很快趕上了同齡人的進度,每天就跟著老兩口後麵一口一個‘爺爺’,‘奶奶’,能跑會跳,認了不少字,還學會了乘法表,不比花錢進幼兒園的同齡人差。

值得一提的是,或許知道自己沒辦法陪遲年太久,怕他們離開後遲年無法跟自己的親生父親正常相處,老兩口並沒有刻意給他灌輸‘父親失責’相關的認知,也正是因此,幼年期的遲年很長一段時間都對‘父愛’存有不切實際的渴望。

他甚至一直以為父親真的隻是因為‘工作忙’才沒有空關心他,並沒有因此怨恨過他,還會在父親把剩飯打包回來丟給他的時候感到驚喜,會撲上去抱住他的腿,乖巧的說一聲‘謝謝爸爸’。

印象中,父親永遠都是醉醺醺的狀態,贏了錢心情好的時候,會破天荒的摸兩下他的腦袋,掏五塊十塊丟給他當零花錢,輸了錢......輸了錢的時候遲年根本不敢上前——被踢開過幾次後他就學乖了。

能靠賭博賺到錢的,永遠都是莊家。像遲父這樣一頭莽進去的賭懵子,大多輸多贏少,脾氣臭得街坊鄰居都不敢招惹他,遲年也是有多遠躲多遠,連沙發都不敢睡,天氣熱就抱著小被子,去老兩口的小房子擠一擠打地鋪。

老兩口覺少,以往睡覺前總要聊上好一會的天,遲年來了,就把地上雜七雜八的家具收到一邊,給他騰個地兒放涼席,翻一些以往的有趣故事講給他聽。

老年人說話慢吞吞的,一件事能絮絮叨叨念很久,有的時候講過就忘了,隔幾分鐘還能再講一回,遲年也不覺得無聊,興致勃勃的聽著,對貧民窟以外的世界產生了莫大的興趣。

“他們總讓我好好學習,”遲年踩著枯枝落葉,抬頭看向漫天繁星,輕歎口氣:“隻有考上大學,才有機會去看看更廣闊的天地,才能找到一份能坐辦公室的工作,不用像他們的兒子一樣在危險的工地賣力氣。”

事實證明確實如此,他畢業後的工作確實是蹲辦公室。工作不如想象中輕鬆,同事不友好,老板沒道德,事多錢少,但確實不需要在嚴寒酷暑的時候在外奔波。

老兩口沒文化水平不高,卻堅信‘知識改變命運’的說法,時常在他耳邊念叨。

遲年很聽勸,自然而然將‘考大學’作為自己的第一目標。

卡倫王靜靜趴在他腦袋上,充當一位合格的傾聽者。

“可惜他們沒能陪我太久。”遲年歎了口氣。

卡倫王問他:“他們死掉了嗎?”

人類步入老年期,身體各方麵機能都會迅速衰敗,很容易就會死掉。

遲年愣了愣:“......那倒也沒有。”

不到兩年,在逃包工頭落網了——準確來說,他是自己自首的,這家夥無妻無子,父母也早早離世了,一個人揮霍完了所有的錢,逃不下去了,想給自己找個包吃包住有編製的工作。

包工頭窮得叮當響,老兩口也索要不到撫恤金,不過他們看到這家夥能落網就已經很高興了,親自參與了庭審後,回來就要收拾東西離開了。

他們有自己的家,家裡還有田地要照看,心願已了,不可能一直留在外鄉。

再就是遲父覺得遲年不需要人教了,在幾個月前將租金翻了個倍,老兩口承擔不起,就算舍不得遲年,也沒辦法再硬著頭皮住下去。

遲年為此第一次去求過父親,男人那段時間剛好輸了錢,輸了不少,脾氣暴躁,不由分說的抽了皮帶狠狠揍了他一頓,年幼體弱的小孩兒當場昏死過去,醒來的時候人在黑診所,強忍著疼跑回家的時候,老兩口已經被迫搬離了。

他們沒留下具體地址,就此一彆,十幾年沒再見過,遲年也不知道他們到底還在不在人世。

後來租客換了一批又一批,多是些來城市打工的窮困年輕人,隔幾個月換一張新麵孔,大多早出晚歸或是閉門不出,平日裡那扇門總是鎖死的,遲年從此再也沒有進過那個房間。

再不過兩年,父親中了‘兄弟’的套,欠了一大賭債,不得不賣房還貸,父子倆跟那些打工仔一樣蝸居在十幾平米的小房子裡。父親睡單人床,遲年打地鋪,一睡就是十幾年。∞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後麵就沒什麼好說的了,”遲年看到彆墅的輪廓,加快了步伐:“背了巨額賭債,他還在一直不停的賭,有的時候能贏,但大部分情況下都輸得一塌糊塗,經常被討債的人堵上門。”

“他不敢跟那些人硬剛,轉頭就把火氣撒到我身上,一開始還隻是拳腳相加,後來隻要用得順手的東西,都往我身上招呼。”

太多的債務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父親為了還債也乾過一些苦力活,甚至還跟著賭場的莊家做過非法勾當,等能還上一部分錢,堵了討債人的口,又故態複萌去賭。

“從義務教育結束後,我所有的學費都是我自己打工賺來的,”遲年歎了口氣:“還好我們那個地方治安不嚴,可憐我的人也多,我在餐館後廚幫幫忙,去奶茶店打工也能掙到一點錢......那些錢我從來不敢往家裡藏,否則要不了幾天就會被那個男人翻出來拿走。”

錢一拿到手,他就往飯卡裡充口糧費,剩下的交給班主任保管,算是提前把下一年的學雜費交上。即便回去父親找不到錢會揍他,也總比辛苦賺來的學費全都流到其他賭客的口袋裡要好。

“說起來,我做飯的手藝,好像也是那個時候學的......雖然沒動手實操過,但多看幾眼也就會了,我是不是超級聰明?”遲年拍了拍腦袋上默不作聲的伴侶,試圖得到肯定的回答。

“年年一直都很聰明。”卡倫王不吝誇讚,憐惜的撫蹭他的臉頰。

“那當然,”遲年鼻子都快翹到天上去了,被絨軟的爪爪摸了摸,有些發癢,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抬手揉了揉:“後來的事情你應該知道了,在我高考後沒多久,他又欠了筆巨額賭債,小幾百萬,他打一輩子工都還不上的那種。”

“他把我高價轉賣給了賭館,我逃了出來,在野外躲了兩三天,才趁他不在的時候回家拿了身份證,帶了兩百不到,連夜趕車離開了老家。”

第一百六十一章 小型地震

軍區占地麵很廣,遲年胡亂溜達了一下午,早就不記得回去的路了。

不過他根本不用擔心迷路。卡倫王對方向的感知比衛星定位都要準,而且可以通過烙印反饋給他,即便他心不在焉的絮叨著陳年舊事,身體也不自覺地朝著彆墅的方向前進。

等他回憶完自己是如何靠著一百多塊錢,在連呼吸都要收費的S市苟活一個星期,最終找到一份包吃包住的低薪工作並攢夠學費時,周身的空間已經開闊了不少,不遠處就是將彆墅與軍區隔離開來的鐵絲網。

彆墅安靜的溺在黑暗裡,在他投注以視線的下一秒,緩慢亮起了柔和的光線,漆黑的落地窗重又恢複透明,窗後成堆的觸手們盤曲交疊成黑色的浪潮,朝著他的方向寂寞的湧動。

像一隻,不,許多隻等待主人回家的熱情小狗。

遲年不再說話,悶頭加快了回家的腳步。

彆墅的大門早早為他敞開了,觸手們躊躇的等在門後,焦急地來回咕蛹爬行。柔和的光線滿溢出來,它們卻被桎梏在那棟為他準備的‘寵物房’裡出不去,看著有些緊巴可憐,好像‘主人’與‘寵物’的地位一下子互換了,不過遲年並沒有察覺到它們表露出什麼不愉快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