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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些細軟也不夠她們坐吃山空。

主仆三人都是弱勢群體,家裡沒個頂門立戶的男人,長得白皙清秀的錢氏很容易招來地痞流氓,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即便住在外城,她們挑的也是獨門獨戶、環境還不錯的地方,安全的同時,租金也不便宜。

而且住在京城不但柴米油鹽貴,甚至連水都要花錢買,生活成本太高,光進不出也不是長遠之計。

女子又不能像男人那樣出去做工,錢氏跟丫鬟奶娘合計後,便添置了些繡棚等工具,主仆三人每日關在家裡做繡活賺錢。

還好出身書香門第的錢氏和奶娘丫鬟都會刺繡,隻要勤勉一些,每月的繡活換了錢,勉強也夠負擔她們自己的開支了。

錢氏偶然一次去賣繡活,剛好被榮夫人撞見,得知其遭遇的榮夫人心中不忍,同時也看重她知書達理、遭遇不幸還能自己立起來的本事,當下聘請錢氏回去給榮小姐當女先生。

榮夫人本就是想關照對方,索性讓錢氏帶著衷心的丫鬟和奶娘住進府裡去,都是女子就好安置多了,這樣一來,錢氏可以省去沒必要的房租支出,二來作為榮小姐的女先生,她孤身一人進府本就該撥個小丫頭伺候起居,這是大戶人家都有的定例。錢氏自己帶丫鬟和奶娘,相當於替榮夫人省下了一份開銷,那省下來的這份開銷就用為丫鬟和奶娘提供吃住來補償吧。

錢氏也不是扭捏的性子,哪怕心知榮夫人是為了關照她,也還是按照對方的建議,當即退了房子,帶著丫鬟奶娘輕裝簡行住進榮府。

這一住就是整整五年。

兩年前,榮小姐定下親事,需要學習的課程從琴棋書畫針線,變成了管家算賬、內宅家務,以及伺候公婆和丈夫、教養兒女等課程。

錢氏自認沒有教這些的能力,便主動向榮夫人請辭出府,把這個職位空出來給能夠勝任的人。

榮夫人心裡很清楚,錢氏離開的原因其實是怕她的存在影響到了女兒的名聲。

若單純隻是因為無法勝任再榮小姐出嫁前的教習工作,府裡並不介意養幾個閒人,錢氏一個月才幾兩束脩?就算看在她這些年儘心儘力替她教養女兒的份上,榮夫人也能繼續養著她,也算是做些善事為女兒積福了。

可是錢氏請辭的真正原因,讓榮夫人無法開口挽留。

縱然她不介意錢氏喪父喪母又喪夫的命格,外人包括女兒未來的夫家,卻都隻會認為她的女兒已經被這樣命硬的女夫子帶衰了,但凡日後有一些不如意,就要把源頭算在女兒的“衰”命上。

所以這些年,榮夫人從不對任何人提起榮小姐的女夫子,包括娘家父母和兄弟。

而錢氏也十分配合,五年間出府的次數一隻手都數得過來,也從來不在榮府的客人麵前出現,活得像是透明人。

世人對女子“命格”的在意程度,讓榮夫人不但無法挽留錢氏,想向周圍需要為家中姑娘聘女先生的人家推薦這位好夫子都做不到——要不是丈夫斬釘截鐵表示陸夫人不會在意這種事情,陸夫人也不敢向她推薦錢氏,畢竟那樣一來,錢氏給榮小姐做過幾年先生的秘密就瞞不住了。

這事關女兒以後的人生,由不得榮夫人不謹慎。

再說錢氏從榮府離開的這兩年,帶著這些年攢下來的積蓄又住回外城定居,照例每日做繡活維持生計。

這期間,榮夫人出於敬重、愧疚和補償等複雜心理,隔三差五讓下人帶著東西去看她們。

送東西補貼家用隻是其次,榮夫人主要還是擔心她們長期生活在一個地方,會被人有心人盯上,因此每回都叫人聲勢浩大的帶上吃的穿的用的去探望,叫那些人知道,錢氏背後也是有人關照的。

可錢氏卻從不占便宜,榮夫人派去的人都會帶回來她的回禮,是一些花樣精美、寓意又好的繡品,剛好正在準備嫁妝的榮小姐需要大量繡品,這些回禮十分應景。

錢氏如此有心,榮夫人就更沒法丟開不管了,以至於對方出府兩年有餘,她們也沒有斷了聯係。

這次榮夫人起意把錢氏推薦給顏芝儀,除了顏芝儀這邊確實缺人才,加上她自己也欣賞錢氏不卑不亢的性外,也因為榮小姐的哀求。

久居深閨的榮小姐倒是不知道外頭的事,隻是想請求母親在自己出嫁後把夫子接回府,她知道母親跟夫子其實很聊得來,等自己出門後,母親身邊沒有可說話的人,夫子在府上也能多陪母親說說話,如此也能給夫子一個安穩的落腳處。

她雖然不被母親允許親自去看望夫子,每回母親派人去外城送東西,也能捎上她自己準備的禮物和書信,夫子也會耐心給她回信。

榮小姐便從信中隻言片語中,推測夫子日子可能過得艱難,日日都要做繡活維持生計,也不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自小錦衣玉食的她無法理解有些人攢錢的快樂,隻覺得夫子這樣未免太辛苦了,不如還是搬回府裡。

至於父母擔心的那些事,她覺得大家隻要跟過去那樣守口如瓶,外人就不會知道。

榮小姐的婚期商定在來年三月,聽著還有小半年,但是對父母來說,這點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榮夫人也很想在她出門前滿足一切願望,可直接把錢氏接回府是萬萬不行的。

且不說榮小姐把讓一大家子幫她守口如瓶一輩子這事想得太簡單,那錢氏也是個外柔內剛的性子,根本不會答應讓榮府白白供她吃住——要是錢氏願意過回那種日子,倒還好辦了,榮夫人完全可以幫她說一門親事。

錢氏這個年紀隻能做續弦,前頭都有兒女了,那她不能生兒育女反而成了優勢。

至於命硬的事,也就大戶人家講究這些,隻要往低了找,像是商人或地主,錢氏這樣相貌清秀、出身書香門第,又能持家,還能教導兒女認字刺繡的,那她就是香餑餑,人家隻會求著娶進門。

可惜錢氏已經打定主意再也不嫁了,她嫁錯一回,險些沒了半條命,如今夫家娘家都不管她,她就隻想安安生生過自己的日子,自己當家做主,便是清貧也自在。

榮夫人旁敲側擊過幾回,見她始終這個態度,也就徹底絕了做媒的心思。

所以要怎麼安置這樣有骨氣的錢氏,還真是個輕不得重不得的難題。

其實榮太醫第一次回來說,陸夫人要給鋪子招個識文斷字的女掌櫃,榮夫人就有這個念頭了,但她既不了解陸夫人的為人,也怕夫君瞧不上她推薦的人選。

榮太醫有多重視這場合作,或者說多青睞陸家那對小夫妻,沒有人比身為枕邊的人榮夫人更清楚了,不對外傳的八段錦功法主動傳出去了,私人名下最值錢的鋪子也給人折騰了,榮夫人都覺得這陸夫人要是個男子,或者陸大人不是狀元出身,她丈夫都得求著他們拜他為師了——在這之前,都是想拜師學藝的孩子們在他麵前各種表決心。

知道丈夫很看重這事的榮夫人不敢貿然開口,忍了半個多月,才在私下若無其事般問起女掌櫃的事,得知進展果然不順,她才吞吞吐吐的說起錢氏。

對著榮太醫,榮夫人當然沒直說是擔心他瞧不上錢氏,她委婉的說不知道陸夫人講不講究這些,怕自己貿然行事反而冒犯了人家。

榮太醫聽了頗為開心,直說要將這錢氏引薦給陸夫人,若她能力還可以,倒真是個好人選。┅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挑中了時機的榮夫人瞬間化被動為主動,之後反而是榮太醫勸她這事可行,麵對妻子的擔憂,他就差沒指天發誓保證顏芝儀不是這樣的人,她隻挑人隻看能力,要是在意世俗的眼光,就不會開女掌櫃這個先河了。

當然她若是跟尋常人一樣,也不能得到世子殿下那般高的評價了。

是的,榮太醫這半年跟齊王世子走得比較近,因為世子得知了他在江州妙手回春、懸壺濟世的事跡,對他的醫術有了信心。齊王世子身子健康,很少召太醫,但是王爺王妃,和王府側妃郡主們,身上時常有些病痛不爽,若是世子在府上,便會讓人指名叫他。

榮太醫也是有絕學的,得到展示的舞台自然大展拳腳,如今他那手金針還得到了齊王爺的好評。

因著齊王府的關係,榮太醫在太醫院也頗受重視了。

在這之前,榮太醫既不擅長婦科,對治理男性雄風那方麵也沒有家傳秘方,所以非但搶不到給皇上太後請脈的重要工作,也沒有得寵嬪妃看重他從而給他在當今麵前刷好感度,以至於在宮裡隻能負責給小主子們調養身體。這種工作向來做好了是本分,做不好是失職,反正沒多少升職加薪的機會,以至於一身好醫術也隻能當個小透明。

其實這也很好理解,榮太醫若是在太醫院受重視,就算隻有一兩位排得上名號的主子重視他,也不可能離宮一兩個月去出診——即便是倍受皇上太後寵愛的齊王世子出麵也不行,難道一個誥命都沒有的狀元未婚妻,能比宮裡的主子還金貴?

正是因為榮太醫不受重視,楚原璟又聽說他在太醫院工作負責、幾乎沒出過大的醫療事故,陸時寒上門求助的時候,才會挑他陪陸時寒走一趟。

經過這件事,楚原璟知道榮太醫不僅醫德不錯,醫術也極好,對他自然比對其他太醫多了些信賴。

而齊王一家的份量有多重呢?榮太醫給齊王爺看病看得好,連皇上太後都專程給他賞賜。

太後放心不下王爺和世子的身體,派人去王府請平安脈,以前都是派她最信任的禦醫,如今偶爾也會讓榮太醫去,榮太醫請完脈回宮就得去向太後老人家回複,有時候太後就會讓他一邊回複,一邊也給她老人家診個脈。

當今跟太後又是母慈子孝的典範,常去慈寧宮請安,榮太醫碰巧遇上兩座大山都在場,便會被要求給他們一起請脈。

一來二去,就算榮太醫還不是這兩位全天下最尊貴之人的專屬禦醫,可是在他們麵前留下名號,也是今非昔比了。

如今的榮太醫,不敢肖想正三品院使大人的寶座,倘若右院判有空缺,他還是有競爭之力的。若能從六品禦醫成為從四品右院判,實現三級跳,榮太醫覺得這輩子也就無憾了。

因為這個,陸大人夫妻把他視為救命恩人,他又何嘗不把他們當貴人?

常言道物極必反、否極泰來,榮太醫覺得顏芝儀就是這種情況,大難不死的她如今運道旺到連沾邊的人都跟著受益,所以他坐了多年冷板凳之後倍受重用,而陸大人瞧著蒸蒸日上,說不好也有她的作用,至少世子殿下就對他們夫妻的人品頗為推崇,聽說陸大人恩師府上夫人對她也十分喜愛。

但是榮太醫心中這麼想,卻不能表露出來。儘管他們這層關係懂得懂得,可是大勢宣揚到底不好,禦醫這個職位本就敏[gǎn],如今他被起用,少不得被各方關注,低調做人、認真做事才能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