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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金杯 慕禾 4299 字 6個月前

就能眉頭也不皺一下的自己下地亂跑,還沒把傷口撕裂,就很不錯了。

他現在也隻能時刻盯著小殿下不要再出什麼差錯。

他端來食案放到小殿下麵前,好奇他從牢帳那人嘴裡審問出了什麼。

勃律嘖嘖道:“藏得夠深啊。”

“怎麼樣?”

“他把你認成了東越人,問我是不是和東越做了什麼交易。”

阿隼眸中凜下:“我記得,昨夜他也說了類似的話。”

“哦,說了什麼?”勃律給自己斟了杯水抿一口,潤了潤喉。

阿隼眉頭微蹙。昨夜他和岱欽過招的時候,那人卻說他也是和“你們”皇帝做過交易的。

勃律聽後手上端杯的動作一頓:“看來哈爾巴拉他們當真和中原有所勾結。”此事比他想象的還要嚴峻。

這話說完,他掀簾瞧了瞧對麵阿隼的反應,發現人麵上波瀾不驚,事不關己一樣。

勃律忽然起了興趣,勾唇笑笑,微微往前傾了傾身子,征問他:“阿隼,你覺得,他們是會串通大慶,還是會串通東越?”

阿隼默默瞧他一眼,認真想了想,給出了一個極為中肯的答案。

“都有可能。”他說。

勃律歪了歪頭,又貼近了幾分問:“說來聽聽?”

阿隼放下碗碟,抬起食指在杯盞中沾了沾,隨後點水一一在幾麵上畫開。他草草收了手,點了點某處說:“這是大慶。”

勃律看了他一眼,再去看桌麵上的水紋圖案。

男子點了點另一邊:“這是東越,而上方則是草原。”他在腦中想了想勃律給他看過的草原布局,又沾出一滴水珠點在了某處說:“這裡是昭侖泊,北麵則是哈爾巴拉的地盤。”

勃律讚許地點頭,沒想到他給他講了一遍後能把方位記得這般熟悉。

隻聽男子說著他說出來比較生澀的音節:“哈爾巴拉的地盤離大慶較遠,想要探去大慶,需要經過你們的地盤,除卻穆格勒部,要想走其他方位,就必不可免要碰到依附於你們的部族,想真正從其中悄無聲息的去往大慶,亦或是大慶來往草原,都不太可能,他們必會驚動屬於你們的人。但他若從昭侖泊的東麵繞路,東越則離他最近。”

勃律一笑:“所以你覺得是東越?”

阿隼搖搖頭,卻沒有否認,而是繼續說:“東越的新君雖然即位不久,執位尚短,但卻是一位明君,他做太子的時候盛名曾一度傳進大慶,我不認為他會不顧慮草原彆的部族而冒險做這等事……但如果他真的從中看到了某些利己的利益,也不是不無可能,權當我看人看走了眼。”

勃律見他手點上大慶的板塊時停滯了一下,那股停頓很快煙消雲散。他還沒來得及捕捉,就聽麵前阿隼繼而道:“大慶皇帝已然年邁,如今又昏昧,整日抱著個金瓶子留戀在私庫裡。”他說這話時眼中閃過一絲厭惡,“大慶太子被舉國傳頌,如今大部分政權都在他手中。此人雖然……雖然武功平平,卻常年運籌帷幄,用兵如神,隻是少了些安邦圖治的手法。”

他一默,抬臉看向少年,嚴正道:“這人是個瘋子,你若碰上他,斷不能聽了什麼話去。”

勃律沒聽明白他最後這句警示,但也隻張了張嘴又閉上,什麼也沒說。

阿隼收回手,盯著小幾上的水圖總結說:“兩方都有可能和哈爾巴拉有所勾結,這要看他們做的是什麼交易了。”

“你倒真不像個大慶人,像東越人。”勃律嗬一聲,縮回前傾的身子:“你可想清楚了,他們要是勾結的大慶,草原勢必會和他們有一戰。”

少年浮手用手背推開幾麵上的水紋:“草原的混亂應該由草原人結束,而不是讓中原人撿這個便宜。哈爾巴拉若是真的勾結上了中原,烏蘭巴爾部都保不了他,屆時他就是整個草原的叛徒,死後天神也不會寬恕他。”

第九十章

阿隼看著他隨手抹去水紋,但一次並沒有把所有水漬都抹掉,還有幾珠殘留在幾麵上,斷斷續續延伸著,像一條破敗的城牆。

他落了目光,攥住杯子的手緊了緊,但沒開口。

他對過去死了心,如今發現,命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從前的十幾年,他始終對一道自以為最璀璨的珠光奉若神明,他步步追隨著,對此深信不疑,言聽事行,以為那就是上天彌補他的眷顧。

可後來,他突然發現,他隻是盲從的隻注意著珠子正麵的光澤,並沒有看到背麵瘋狂蔓延的裂痕。上天也並未真的眷顧他,而是把他視作一枚供人驅使尋樂的兵棋。

就在他勉強給自己托辭一日過去再活一日的時候,他似乎重新尋到了真正屬於自己的瑰寶。

他和曾經的珠玉那般相似,卻又並不一樣。此刻,他視若珍寶握在手中的這枚的珠光要更加耀眼奪目,絢麗地牢牢吸著他的目光,也掌控著他封鎖在深處的情愫。

他是那種對方說一句,就能把自己一顆心挖出來捧到麵前的人。他習慣了對神明的忠誠,如今換一顆珠子,有時候下意識就想向以前一樣心甘情願做對方手裡所向披靡的劍刃。

但他清楚,這顆珠子並不需要他為其擋在前麵開辟疆域,他也清楚,他不再像往昔那樣無所顧慮的全然奉出。

他現在才忽然發現,他留戀的其實很多。他留戀大慶,留戀其間的山川美景,留戀百姓間的昌榮,甚至留戀過昌王府裡兒時戲耍過的桃木劍。

眼前人是他現在追尋的珠光,而無論大慶的走向如何,無論他走到哪裡,他始終在其中生活了十幾年,那是他的國。

所以,他現在不想做一個選擇。

他蜷了蜷手,忽地動了。

“先吃,有什麼吃完再說。”他把碗碟推到少年的手邊,讓碗壁的溫度碰了碰少年手背上的溫度。

勃律支著頭看著他,眼睛耷拉下來瞧了瞧他推來的東西。他不知道麵前這個男人都想了些什麼,但他知道,如若自己現在把碗摔了逼人說出一個讓自己滿意的答案,他也會默不作聲地再推來一碟菜。

這人有時候在他身上固執的要死,非得把你捧住了確保不會摔下來才作罷。

於是他揚揚眉,順著男人的話攬過了碗碟。

見少年慢條斯理地用著差不多的時候,他才重新開口:“你現在如何打算?”

“自然是等了。”少年慢慢嚼著,“晚些時候我會再去趟牢帳,看看還能問出什麼。岱欽知道的越多,那他在哈爾巴拉那裡的分量就越重,哈爾巴拉便不會棄他於不顧。”

用完飯,也在阿隼的督促下喝了藥,自打醒來後就沒怎麼休息的勃律突然泛起了困意。他整個人懶散的縮在帳中的榻椅上,隨意翻看著未看完的務卷。

他忽然想起來前日午後派去部族的送信的人,今日怎麼也該回來了。他強撐著精神對阿隼說:“你替我去問問符燚……前日派去部族送信的人回來了嗎?”

阿隼點頭,很快就回來了。

“他說還未曾回來。”

勃律蹙了蹙眉,頭疼地按了按眼%e7%a9%b4,沒說話。

阿隼盯了他一會兒,忽而俯身去握少年支起的那隻手腕,將其稍稍拉離開些,在手中輕輕捏了捏,像是在商量。

“你該去休息了。”

勃律一頓,睜開眼望上此時離自己極近的人。

男人今日把略長的碎發鋪到了頭頂,完整露出了深邃的眉眼。那雙讓他第一次見到時就深深吸引的黑曜,此時正色盯著自己,眼神中是極度的認真,強勢的不容他拒絕。

他心裡一跳,另隻手靠攏男人的眉尾小心碰了碰,像是恩賜的點綴。手指撤開後,那裡綴上的小痣奪目了些。

他靜靜盯了會兒,見他沒動,男人也保持著俯身的姿勢低頭看他。

兩人鼻息逐漸交融,一時的愜意讓勃律有些昏沉下來。他眼皮顫了顫,迷離地去瞧貼近自己的人,忽然他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上身往前挺了挺,湊得離人更近了些,熱唇忽然就貼了上去。

僅是輕碰了一下,就擦著他的嘴角斜落了下來。┆┆思┆┆兔┆┆網┆┆

——阿隼說的沒錯,他確實需要小憩一會兒。

他低低歎喟一聲,撐住身子想起來,卻被人大手一拽撈進了懷中,半擁著他扶他下了榻椅,往床榻走。

睡了三天醒過來就夜不寐的處理各種事情,現在忽而鬆懈,困意很快就席卷了他的神經。像是傷口的麻醉,也像是那碗藥的作用,導致他眼皮沉的闔上就沉沉睡了過去。

阿隼的手依舊握在他的手上,蹲在榻前細細端詳了少年許久。方才唇上一觸即撤的熱意勾起了他貪念,讓他貪心的想索取的更多一些。

他握上了熾熱的珠光,就很難再放開。

他緩緩眨了下眼,學方才少年的樣子伸指點了點他睡顏上的眉尾,但那裡並不像他一樣有什麼瑕疵。

他的手隨之滑落在下方的眼尾處,用指節貪婪的多蹭了蹭,才起身離開少年的身邊,走出了帳子。

他想起來,今日還沒去狼圈。

那日勃律救回來的小狼崽已經被他無恙地放進了狼圈中,此時正拱在瓦納的肚皮下,撅著狼屁股想往裡更縮一些。

他端了一碗羊奶,解開圈門踏進去,反手再關上。狼圈中的狼嗅到了熟悉的味道,隻輕微被響動驚地晃了晃,並沒有睜眼看到底是誰。

隻有瓦納煩躁的睜開幽綠的狼眸,抬頭看了看阿隼。他從狼的情緒中,仿佛感覺到了一絲埋怨和不悅,像是在說讓他把這個小崽子趕緊拿走。

阿隼在他旁邊看了看,蹲下`身去把狼崽子從瓦納的肚皮下揪住後脖頸拽了出來。

小家夥哼哼唧唧的叫著,落在他腳邊聞到了奶香,跌撞著過來虎著頭就去%e8%88%94。

阿隼瞥見瓦納注視著小狼崽在他手邊喝的心滿意足,這才交錯了狼爪,把腦袋擱在上麵閉了眸,似是放了心一般。

阿隼一愣,低笑一聲。

勃律和狼待久了,神態也有了五六分像,有些時候讓他感覺確實和他照顧的狼在某些地方有些相似。

他們之間的聯係或許比勃律說的,比他想的都要深。

他或許知道勃律為什麼拚了命也要救狼了。

小狼崽吃飽喝足後,肚皮一滾再次擠進了瓦納的毛下,蹬著一雙後爪施勁往裡擠。瓦納這次隻抬眼瞥了一瞬,就順著它的意讓其拱進了肚皮下。

阿隼收拾好狼圈,起身臨走時,這幾匹狼依舊安然的睡在草榻上。但仔細一瞧,發現他們雖然爬下去,但耳朵卻豎的筆直,偶爾還隨著他走動的響動抖上一抖。

就像是掩藏在寂靜下的風波,隨時有竄起衝出霧雲的那一刻,讓他心中突升起了不安。

第九十一章

勃律醒來後,帳中昏暗,隻點著一柱燭火,在離他較遠的幾麵上燃燒著,遙遙支撐著不大一點的地方。

他看見阿隼獨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