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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金杯 慕禾 4294 字 6個月前

似被硬雪粒子凍住了般僵直。一旁,海日古大氣不敢喘。他從未見過大可汗當著旁人的麵向小殿下發如此大的怒氣,此時此刻像是濤濤怒火全砸向了勃律。

隻聽大可汗繼續道:“這是你狼師的人吧?”

“……是。”勃律氣息微顫,垂了眸光。腳下的雪茬子晃的他眼澀頭疼,呼吸都有些不暢。

他這次好像真被人擺了一道。

他小心翼翼瞄向被押跪在雪地裡的中原男子,上方繼續傳來舒利可汗峻厲的語調:“一天之內給我丟了兩個烏蘭巴爾的人……勃律,你真是好樣的!”

“不是我!”阿隼突然怒喊,雙瞳中布滿血絲。他用力想掙脫開押著他肩膀的草原士兵的手,氣憤重申:“我說了不是我!沒有做過得事兒我不會承認!”

“你可知那逃走的人是誰?又可知我怎會不知道你是不是存了歹心才入得我部?”舒利可汗睨他,冷哼:“中原人,你的話倒是句句勇氣可嘉。可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怕掉腦袋!”這話道完,阿古達木隨身佩戴的寶刀便應聲出鞘,在寂靜的周遭顯得格外刺耳。

勃律心驚,生怕下一瞬那柄寶刀就會不由分說地落下來,急忙高聲阻止:“父汗!狼師的人,理應由狼師按照規矩處置!”

舒利可汗抬手攔住了阿古達木的動作,靜靜瞧了小兒子半響。

“勃律,你太大意了,你應該知道此次哈爾巴拉能給我部帶來什麼利益。如今你放縱一隻猛虎歸山,叫穆格勒接下來的處境該當如何!”

少年當即俯身負罪,昔日高傲的頭顱深深低埋,這是他受寵數十載,第一次在父汗麵前擔這般大的罪。

他不敢說彆的,也無力說彆的。人確實是在他的狼師裡逃走的,真追究起來狼師代罪連鍋端。可他寧願折一人救百人,也不願狼師在大可汗的嘴裡永遠落下話柄。

此時誰都知道,大可汗還坐在大帳一刻,今日從狼師牢帳外抓回來的人就沒有一人是無辜的。

勃律渾身發冷,終是在大可汗的示意下起了身。

上頭人的話讓他心裡天寒地凍,血液凝固。

大可汗道:“你的人,就交給你處置了。”

黑夜雪茫茫,人圍寂無聲。不知從何時起刮起了刺骨的寒風,激得人手腳發涼,更是激得勃律滿腔風雪難以停遖颩喥徦歇。

風裡夾雜的雪粒子在這一霎將他所有的風骨和傲氣全埋平了。

少年無聲無息得低頭注視著他,欲言又止。嘴唇不斷嚅囁啟合,最後輕聲問:“人真是你放的?”

“我沒有。”阿隼瞪著勃律,一字一頓咬牙切齒道。

“東西都是在你手上找到的,還說不是你?”

男人怒目而視,狠道:“你信我,不是我放他走的!”

勃律靜默兩息,突然深吸一口氣後退一步,高高抬手管海日古要了一個物什:“鞭子。”

“什麼?”特勤一怔,摸到自己腰際捆著的一卷皮鞭,蹙了眉小聲飛快勸道:“勃律,這玩意兒可能會要了他的命!這件事情有古怪,等我們查明了再罰也不遲!至少他現在罪不至死!”

“我說,鞭子!”少年怒色,見男人沒有如意將東西遞給他,轉首直接從其腰間將鞭子抽了出來。

“勃律!”海日古驚喚,試圖去攔下少年的動作,可還沒待他伸手,少年的一鞭就已經揚了下去!

“啪!”

淩冽的聲響抽打在皮肉傷,響徹整個夜半。男人身軀一震,險些被打的歪倒在地,好在他及時用手肘撐住了地皮,才沒至於完全倒下。

但緊接著,第二鞭隨之落下,這次抽在了另半邊肩膀上,頓時火辣辣的疼痛蔓延全身,仿佛皮肉綻開了花,頃刻間鮮血染滿了%e8%83%b8膛整片衣衫布料。

第三鞭,第四鞭……少年足足連續抽打了十鞭,一鞭比一鞭狠,袍服裂了口,出血的肌膚暴露在寒風中,粘稠的血漿一滴滴濺開在雪地裡,形成了開在草原上獨一無二的血蓮。

男人死命咬唇,再也不為自己辯解,隻固執地鎖住麵前少年的身影,哼都不帶哼嗓,僅管舌尖嘗到了腥甜也沒有屈服。

冬風瑟瑟,吹麻了他的神經,也吹散了他的意識。胃裡一天沒吃什麼東西,饑腸轆轆,又頂著草原的陰冷和刑法的疼痛,就算身強力壯也難以再熬下去。

就在他意識渙散而闔目的前一霎那,他模糊瞧見少年收了手,被身後那個男人喚回了頭。但到底說了什麼,他便再也聽不見了。

“行了,彆臟了我帳前的雪。”大可汗忽然出聲,叫停了少年不知揮了多少次鞭子的手。勃律氣喘籲籲,鬆開顫唞的手掌,任憑鞭子無聲話落在雪地裡。

麵前的男人渾身是血,刺痛著他的雙眼,混淆著他的腦海。他聽到身後大可汗傳來仿若虛無縹緲的聲音,聽在耳中顯得格外遙遠。

他說:“勃律,你這次太讓我失望了。帶著你的兵,去昭侖泊駐守吧,無召不得回來!”

少年弱氣,無可申辯。他酸楚地閉上那雙淺淡的雙眸,啞聲應下。

“是……父汗。”

第五十章

他又被困在深淵裡了。濤濤無儘的江河埋沒他,包裹他,將他整個人用力往下拽,仿佛要將他死死錮在河底窒息而亡。就在這時,身側好像浮過一截飄蕩的蘆草,不停地隨波搖曳,就好似在不斷衝他喊“抓住我,抓住我”。

阿隼竭力伸出手向旁抅,一掌下去抓住了一個熱滾滾的東西,這讓他不禁收緊手指,頓時欣喜若狂。

他真的抓住了。

他努力掙開雙眼,模糊中適應了眼前的燭光,視線清晰了起來。

男子無聲張了張嘴,輕輕側首,一眼竟是先入目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他一愣,弱聲喚了那人一聲:“殿、殿下?”

“是我。”勃律借勢握緊了阿隼抓在自己掌心的手,瞧著他傷痕斑斑,悔恨歎息。

“對不起。”

阿隼眨眨眼,沒有吭聲。

“哈爾巴拉被狼師裡的人放跑,這是重罪。找不到這個人將會牽扯到整個狼師,我不能不為狼師考慮,置狼師於不顧。”少年頓了一聲,沉重開口:“對不起,委屈你了,阿隼。”

阿隼默了片刻,低低笑出氣聲,動作不敢太大怕牽扯到身上的鞭傷。他說:“殿下相信不是我做的?”

勃律怔愣,目光略微移了半寸,說:“我信。”

阿隼躺在榻上直直望著他,良久沒有下句。

倒是少年先開了口,打破二人間的生冷:“你可在……牢帳看到了什麼?”

阿隼有氣無力地喘出口濁氣,仿佛要將體內全部的熱氣哈出去。他不想騙眼前的少年,於是抿了抿乾裂的唇,頭痛的回道:“ 見過一人……”

“是何人?什麼模樣?”

阿隼意味不明地瞟向急切的小殿下,沉道:“之前聽符燚說……那人是曾經看管狼圈的……”

勃律頓時知道是誰了。他沉思片刻,心不在焉地替榻上的人掖了掖褥角,隨後起身道:“我知道了,你且在這裡好生休息。”

他注視著少年離開主帳,心裡烏雲翻滾,悶得他喘不過氣。然而身上數十道傷口一齊疼的人死去活來,叫他此時的五感格外敏[gǎn]。不稍,他將眼睛重新闔上,再度陷入昏睡。※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少年走出帷帳是黑著麵孔的,這時的小殿下心情極其不好,誰都不敢上前來討罵。可總是有些奇特的家夥非得貼著熱臉皮湊上來,一句不行還說兩句,吵得他是耳朵嗡嗡響。

符燚走到他身邊,瞥眼主帳,怨道:“勃律,你這次下手真的太重了。”

少年冷著臉看向他,一句話都沒接。

隻見男人的嘴叭叭叭叨叨個不停:“就連我和阿木爾都清楚阿隼不會放走哈爾巴拉,你這又是何必呢。”

“嗐!這些鞭傷,得夠他養一個冬天了。”他抱著自己那把寶刀止不住哀氣。

勃律譏笑,扯過他的話:“說完了?”

符燚肩膀一聳,突然就大氣不敢喘了。

少年對著他似笑非笑:“怎麼,這麼心疼他,昨晚怎麼沒跑到大帳和大可汗打一架?”

高大的男人聽後立刻將揣在懷裡的寶刀撩回了腰間,身體站得筆直。

“我真是感到奇怪了,昨晚那麼大動靜,你們人都死哪了?”勃律一想起來昨夜的事兒就艴然不悅,遷怒道:“一個兩個都挺會找危機時候藏身啊。”

符燚支支吾吾,話都被嚇得說不利索了。此時手邊沒有站著阿木爾,不然他還能回嘴兩句。

“我不是讓你親自看著人嗎?你昨晚乾什麼去了?”勃律凝聲質問。

符燚煩躁地撓了撓頭:“我就是——我就是趁此機會將沒查完的查完,正打算回去呢,誰知半路阿隼給我攔下了,說必勒格已經在你帳內坐了一下午。”

他急得直搓掌:“我怕他起什麼幺心,就一直盯著……誰會知道哈爾巴拉這麼有能耐能逃出去。”

“他確實有能耐,就差上天入地了。”勃律不禁嘲諷。他環臂而立,壓低聲音對符燚道來方才阿隼給他說的那人那事。

符燚聽後滿臉震驚,不可置信的張著嘴,愣是一個字兒都沒蹦出來。眼見小殿下的神色是愈發的難看,他快速整理好思緒,結結巴巴開了口。

“這、這人,我和阿隼瞧見過。”他懊惱地垂著大腿,嘴上“誒呀誒呀”直嚷喚:“起初我以為沒異樣,誰知竟被這小子看的這麼透徹。”

勃律聽他將事兒講完,當即氣的一巴掌呼到了男人的腦瓜子上,罵道:“你個沒長心的!白瞎你活了二十多載!”

“狼師裡竟然還窩著彆的老鼠你都沒給我抓乾淨!我真該卸了你的刀將你扔進穆勒河裡!”

“彆!彆!”符燚密不透風地護住自己的頭和臉,躲避著小殿下硬生生的拳頭。他哀嚎著:“我一直以為他都是個小雜役罷了——我曉得了,勃律我曉得了!我下次一定長記性!”

“那你倒是給我去抓人啊!等著小王親自去清理門戶呢?”勃律一腳踹上他的胯骨,將人蹬出去一步開外。這一腳踹的,讓符燚再沒多說閒話,手忙腳亂地整理好衣衫就奔遠了。

直到午後申時,他們才從廚帳後找到了試圖要逃跑的那個雜役。符燚親手將人抓了回來,拴在空地上,綁的結結實實。

空地上不知何時搬來了一扇榻椅,正對著匆匆燃燒的火煙。小殿下整個人陷在榻椅上鋪著的毛草上,有一下沒一下耍著一把銀色小匕首,甚至好幾次都擦著少年的麵頰甩過去,讓人瞧見難免一陣揪心。

被抓回來的男人戰戰兢兢,一雙往日機靈的眸子此時正滴溜溜轉著四周。他的左邊立著八麵威風宛如雄獅的高大男人,右邊則蹲著一個磨細針的披發男子,細看會發現其額間的配飾正流轉著光澤。

左邊守著符燚,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