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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金杯 慕禾 4277 字 6個月前

走,帷帳內的眾人麵麵相覷,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左賢王見事不對,急忙站出來,再次相邀大夥把酒言歡,慶祝這次戰捷。

勃律靜靜站在空地上,沉默地望著從大帳離去的父汗的身影。

若是方才沒有父汗射出來的一支箭,延梟的鞭子已然掃向了他的麵門,如今他是否還能站在這裡都未必可知。

父汗到最後才出手,是想看看他們兄弟二人之間能搏命到什麼地步?還是想試探他,是否會對血親動手?

若是父汗到最後都沒有出手呢?若是父汗那一箭沒有命中呢?那麼他和延梟之間必然隻能活一個,而在方才正麵麵門的情況下,必死無疑的則是他。

勃律眯起雙目,緊緊抿起唇瓣——以後,在他和延梟之間,父汗是否真的會舍棄誰?

第十五章

勃律失了回帳的心思,再說帳內事宜也用不著他來操心,於是少年遠遠地朝海日古望一眼,雙方各自點頭示意後,他便扭身慢吞吞地離開了大帳。

走出不遠,寶娜小跑過來,身後跟著牽著烏骨的符燚。

“殿下,夜裡風大,快戴上吧。”寶娜展開手中的裘帽遞給勃律,隨後又將寶刀佩戴到他的腰側。

女子自責:“都怪我慢了,不然早點給殿下送來刀,殿下就不會受傷。”

“你早來了也沒用,今晚這事兒是注定要成的。”勃律抬胳膊的一瞬牽扯到傷口,肩膀頭還往外冒著血,猶見這傷有多深。他蹙眉看了一眼,倒吸一口氣。

符燚急忙將烏骨牽到勃律眼前:“勃律,你上馬,我牽你趕緊回去。”

“不用——”話還沒道完,勃律隻覺眼前一花,身形開始不穩。他伸手虛虛撫住符燚的胳膊,意識略微不清地努力想要抬起一直被他忽視的手掌。

右手心赫然顯現一條黑口子,是方才抓住延梟的刺鞭劃破造成的。

符燚看了大叫:“是西域蛇毒!”

二人臉色驟變,立刻合力將勃律扶上烏骨的馬背上,快速朝他們的帷帳方向跑回去。兩帳之間隔了些許距離,到了地方,符燚發現勃律已經開始發起虛汗。

寶娜急了:“快!快來人!巫醫呢?殿下中毒了!”

一時間,主帳四周亂作一團。勃律下馬的腳步都是虛浮的,被人攙著進了主帳。前腳剛落地,後腳本在榻上睡得正香的巫醫就被寶娜揪了來。

阿隼就站在離主帳不遠處的草垛邊,將這一幕慌亂儘收眼底。

他晚上睡不著,本想著在外麵等勃律回來同他好好談談,誰知這一等就是將近兩個時辰。待黑夜的天快亮堂時,遠處才傳來馬蹄聲。他這才從草地上站起身,卻瞧見了勃律虛弱的一麵。

這人在他麵前就像是一匹高傲的狼,似乎永遠不會遭受折損,哪能料到今日他卻拖著受傷的身體回來。阿隼隻猶豫了一瞬,還是抬腳朝主帳方向過去。

掀開布簾進去的時候,巫醫已經給勃律放了血,使得他的氣血比起方才要好上許多。

巫醫說:“所幸這蛇毒毒性較淺,一時不足以致命,等血放的差不多了喝上藥即可。殿下得天神保佑,定不會有事的。”

少年倚在榻旁,閉著眼睛,一片死寂。良久,他才輕啟開口,吩咐道:“傷藥放這,一會兒我自己上藥,你出去吧。”

等人應聲走後,他睜開眼睛,立起腰板,將上半身的裘衫再褪下去一寸綁在腰際,徹底露出%e8%a3%b8露在空氣下的肌膚。

肩膀上麵一道血淋淋的鞭傷赫然映入阿隼的眼中。

“你受傷了?”他想上前,還沒邁出兩步,女子那道瘦弱的身軀毅然擋在了他的麵前。

“你滾出去!”寶娜狠狠推開阿隼離近勃律的身子,“還不是因為你們這群中原人!要不是殿下慈悲心善從二殿下手裡救了你,又怎會惹可汗不悅,放任二殿下與殿下比武?”

他駐住腳步沒有繼續上前,似乎是寶娜的話讓他生了點愧疚。這時,外麵再次嘈雜起來,有人嚷嚷著跑過來掀開簾帳,引著帳內的三人紛紛望去。

“藥來了!”阿木爾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藥從外麵進來,一轉眼對上了門口阿隼的眸子。他感到意外,但還是先將碗遞給了寶娜。

少年從女子手中端過藥碗,吹去幾口熱氣,毫不猶豫地仰脖直飲。阿隼靜靜立在一旁,直勾勾盯著勃律那張仿佛毫無痛覺和苦澀的麵孔。他瞧見對方眉毛都沒皺一下,就那樣一飲而儘後重重撂下了碗碟。

一切動作都跟身體毫發無損一樣。

“勃律,你這傷究竟是怎麼弄得?”阿木爾回頭望了眼賬外,“問了符燚也不告訴我,怎麼去了趟大帳回來就搞成了這樣——難道是可汗打的?”

“你想什麼呢。”勃律苦笑,“隻是我與延梟打了一架,沒什麼大事。”

“都中毒了還叫沒什麼大事!”阿木爾在阿隼眼前頭一次急了眼,“我瞧著這傷好像鞭傷——延梟那孫子往鞭子上抹蛇毒?這事兒怎麼得也得通報大帳那邊才是!”

勃律冷眸掀開,扼住了他的話:“你們誰也彆去父汗那裡通報,讓我逮著了論法處置。”

這話脫口,寶娜和阿木爾都噤了聲。在他們這裡,小殿下的話比大可汗的命令還沉重,他們都是小殿下的人,自然更聽小殿下的話。

少年沉沉舒口氣,略微感到暈眩。他閉眸緩了片刻,在拿起身側的傷藥時動作頓了一瞬,而後看向了帳內這三個立得板直板直的人。

“都出去吧,藥我自己上。”勃律目光一轉,投到阿隼的身上,語氣不容置疑:“你也出去。”

阿隼繃緊了身子,站著沒動。他目光鎖住榻上的少年,問:“你現在是不是很後悔救了我?”

勃律冷笑一聲:“我從不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你也沒有資格讓我後悔。現在,立刻給我滾出去!”

第十六章

帳內其餘的二人大驚失色,急忙扯著阿隼的衣裳將人拖拽了出去。待帷帳布簾緊閉,寶娜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

“你是不是嫌撿回來的命不夠好?這裡是穆格勒,不是你們中原,你怎麼對你們皇帝的在這裡就要怎麼對殿下!”

阿木爾一把拉過寶娜擰到一旁:“你跟他衝什麼火?”

女子皺著張西域的麵孔,生氣地恨不得踮起腳將鼻子懟到他的臉上:“今日殿下在大可汗處受的傷我不信緣由和他沒有關係,明日沒準就是背後捅刀子了……這事兒你管不管?你要不管,以後用不著你和符燚,我自己守在殿下`身邊!”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用草原語吵了起來。阿隼聽不懂,但還是依稀能從語調中感受到寶娜對自己強烈的敵意。雖然阿木爾一直儘力安撫著寶娜,但他還是能看的出來,他們對自己都有著很強的戒心。

他愣愣瞧著這二人,突然木訥出聲,竟是令他們驀地收聲回首,詫異地盯著他。

“你……你說什麼?”寶娜一愣,張張嘴,好不容易才問出來。

阿隼嚅囁地重複了一遍:“我說……對不起……”他將話在嘴邊來回掂量,“你們放心,我不會害他,害了他於我而言沒有任何好處。我對大慶更是毫無價值,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回去了,所以你們不用整日提心吊膽的忌憚我。”

寶娜和阿木爾聽完,沉默了良久,久到光輝漸漸的從穆勒河地的河麵緩緩升起,一時照亮了冬季的土地,也照亮了阿隼那扇如死灰般的麵龐。.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寶娜咬住下唇。哀莫大於心死,這個男人仿佛對一切都失了意誌,此刻留在草原,似乎隻是在試圖尋找一個繼續活下去的借口罷了。

接下來的三天,阿隼沒有再見到勃律。

他整日在狼圈與主帳之間來回,偶爾再被叫去乾些其他雜活。瓦納不知為何,唯獨對他熟絡的異常快,幾天的功夫就對阿隼順毛的技巧尤為喜愛,導致每次符燚來時麵色都宛如吃了牛糞一般。

這幾天,勃律就跟消失了一樣,無論白天還是夜晚都沒有再在主帳出現過。到了第四天,他剛從狼圈回來,還沒來得及在主帳裡坐下,阿木爾抱著一遝書籍就踏了進來。

“這是什麼?”阿隼隨手翻了翻,都是看不懂的文字,於是抬頭問道。

阿木爾隔著桌子一屁股坐到他麵前,瞧著阿隼那張俊朗的麵孔眯眼笑了起來:“勃律說了——從今日起,由我來教你草原語。”

阿隼手一頓,合上書頁,搖了搖頭:“我不用。”

“勃律說了,你要是不學,明日就給你丟回可邇吉,讓你去鷹崖山喝風吃雪,看看你到底能堅持多久。”

阿隼緊閉上嘴,沉默地瞅著麵前這個笑臉嘻嘻的男人。自從上次被符燚誆過,他現在越來越拿捏不準這些人話裡話外哪些是真的了。

阿木爾見他不信,無奈地攤盤:“勃律說了,你在穆格勒裡待著不會草原語不行,你現在又是主帳的人,以後指不定要跟著他到處跑。”

勃律說了勃律說了……眼前這人還真是對自己主子忠心耿耿啊。阿隼歎口氣,任命般的接過他遞來的書卷。

然而再回味一下方才的話,阿隼蹙眉,有些不解——

“主帳的人?”

“是啊。”阿木爾笑道,“你是勃律身邊的奴隸,自然就是主帳的人。冬日過後我們最盛大的節日就是夏祭了,到時你自然是要跟著勃律去的,如此看來不會草原語怎麼行。”

“夏祭是什麼?”阿隼問。

“草原的祭典,我們稱為‘那雅爾’。每年的初秋時節,與我們交好的諸多部族都會來穆格勒聚集慶祝,屆時賽馬射箭,抑或是摔跤蹴鞠,樣樣都熱鬨。”阿木爾瞥了他一眼,偏頭打量著他的胳膊,轉移了話題問:“你會騎馬射箭嗎?”

阿隼一愣,這話問的他有些摸不著頭腦。他很快反應過來:“我也要參加這個夏祭嗎?”

“當然。”阿木爾揚起眉毛,笑他:“那雅爾大會賽中的勝利同等於部族的勝利,雖然表麵看上去是個人的榮譽,實際上這卻是部族與部族之間的賽事,所有人都能參加,不限身份,自然你也不例外。”

他向後仰了仰身子:“草原的規矩,勝者能向可汗提出一個想要的嘉賞——你難道就沒有想要的東西嗎?比如珠寶良駒,身份地位……再或者,將你提到狼師軍師的地位也不是沒可能,到那時你就不像如今這般委身自己了,難道不好嗎?”

“就算沒得到優勝,但隻要勝了延梟的人,勃律指定高興,沒準你說什麼他都答應。”

阿木爾眼中閃著異樣的光芒,他此刻說的話異常勾人心弦,他在賭麵前這個男人會不會為之心動。

然而阿隼卻沒如他所願,也沒察覺到對方的意圖,他隻是平淡地又問:“狼師是什麼?”

草原男人一愣,著實沒料到他口乾舌燥那麼長一大番話換來的就是這個問題。他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