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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在下一輪進攻到來之前,我抽空回到房間看看,順便匆匆解決晚飯。

庫洛洛他們昏睡的時間越來越長,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這是他們在拚命地節省體力,和不斷侵蝕“氣”的病毒做鬥爭。

摸了摸庫洛洛的黑發,我已經不再為這種情況大驚小怪,反倒得暗自慶幸,目前我們的人裡還沒有出現進一步惡化的情況。

丹妮卡病毒並不隻是導致虛弱這麼溫和啊,高燒,才是真正要命的信號。之前夏爾提到用虛弱的念能力者激發與他們相關的普通人的戰鬥意誌,可小喇叭提到一個可怕的數字:百分之二十。

截止到目前,基地念能力者的高燒比例已經達到百分之二十,而根據先前的案例,從低燒轉為高燒的病人在三到五天裡的死亡率是……百分之百!

“消息一直死死壓著。”小喇叭說的時候滿臉苦澀,“每天都有念能力者死亡,但沒經過統計,誰也想不到具體的數字會有這麼可怕。”

“我們隊裡已經有兩個死亡了。”夏爾也道。我們三個人走到樓梯的地方即將分開,他背光的臉神色陰鷙,壓低聲音道:“照這樣下去,這樣下去……”

“時間不多了。”小喇叭輕聲呢喃道。

的確時間不多了。

我坐在床邊出神的時候,煙端著水盆從外麵走進來,在桌邊將水盆放下、端起又放下,猶豫過後,略帶不安地來問我:“莉迪亞,外麵要打仗了?”

我深吸一口氣道:“確切地說,是已經打起來了。”

“我聽到外麵在組織出戰的隊伍。”煙說著,動作一滯,表情突然堅毅下來,看進我的眼睛道:“莉迪亞,我也要參加戰鬥!”

“你說什麼?”我一愣,隨即斷然反駁:“你不行!”

“為什麼?”煙也被我的情緒帶得激烈起來,兩頰漲紅,大聲道:“莉迪亞你總這樣說!可我留在房間裡一點用也沒有!我不想留在這裡、我也可以戰鬥!我要保護大家!”

“你留在房間裡,才是保護他們。”我看著她冷靜地道。

“我是說保護基地!”煙揚高聲音,又自己冷靜下來,眼神明亮浮動水澤:“莉迪亞,如果基地出事了,我們都得死!我、我聽到你們在外麵打仗,我根本無法躲在房間裡——讓我加入!”

“冷靜一點,煙。”我皺起眉頭安撫道,並試圖說服她:“你在害怕嗎?還是在擔心?不要擔心,我會守住的。”我放緩語氣,“我們之前不是說過嗎?我們是一個整體。我負責外麵的事,而你要保護好庫洛洛他們,不讓我分心……”

“可為什麼非得是我?”煙打斷我道,她看起來是真的不能理解,臉上滿是委屈:“不是還有艾裡莎和俠客嗎?我能做的事,他們也……”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騰地冒起的怒火,平淡而強硬地打斷她:“他們不行。”

煙一怔。我深深地看進她清澈的眼睛,再次重複:“煙,他們……不行。我隻信任你。”

餘光看到小心翼翼觀察這邊、似乎生怕我們打起來的艾裡莎,和躺在床上嘴角帶笑、像是幸災樂禍看好戲的俠客,我拚命克製自己的脾氣,把湧到嘴邊的威脅咽下去,不停告誡自己:不能捅破窗戶紙!不能撕破臉,要溫柔、要安撫、說好話……

“你、你在說什麼啊?!”煙被我的話驚到,結結巴巴地道,眼神躲閃,似乎有些羞澀。

我心中稍鬆,趁她沒想到更多,索性厚著臉皮大打感情牌。竭力醞釀一番,我仰著臉用略帶撒嬌的語氣道:“煙!我們、我們認識最久了,所以……感情也最深!”

其實陪我玩更多的是俠客。

“你看我們一路走到這裡,多不容易,現在又遇到這樣的事……”放低聲音示弱,“我心裡其實很害怕。”

煙的表情軟化顯然是動容的,我說到這裡也覺得心中一酸,再接再厲對她道:“你能夠理解我的對不對?”

“你看,你有你哥哥,我也有庫洛洛。我真的很擔心他,半步也不敢離開他身邊……他要是有半點不好,我一定會發瘋的。”

越說越陰鷙了,我趕緊刹車,調轉語氣,好言央求道:“所以!煙你留在房間裡幫我照顧他們行不行?我真的隻信你——這裡還有你哥哥呢,你懂的,所以你一定會保護好他們的,對不對?”

“……求你了。”最後一擊,低到塵埃裡了。

我說完了,煙十分動容,過了好一會兒才悠悠歎了口氣,重重點頭道:“我知道了!莉迪亞我懂,我也好擔心我哥哥……”說到嵐她泫然欲泣,但仍不放心:“可是外麵……”

“外麵有我!”我生怕功虧一簣,搶過話頭,確鑿道:“我就算拚了命去也會守住基地的!覆巢之下無完卵,基地必須保住,這一點你放心!隻要你能留在這裡守著他們讓我放心……”

“你放心!我明白的!”煙鄭重應道,神采飛揚地和我保證:“我會留在房間裡保護好大家,絕不離開半步!”

“嗯,太好了。謝謝你,煙。”我重重點頭,嘴角僵硬到笑不出來。

心好累。

被我安撫好了,煙轉頭又開心地乾起活來,擰濕毛巾給嵐擦臉。我卻反倒心神不寧,在床邊坐了會兒,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就逃也似的往外走:“我出去了。”

俠客在走廊裡跟上來,半是挑釁半是嘲笑道:“我去總可以吧?”

“隨便你……玩夠了就回去,注意安全。”我道。

俠客嗤笑一聲,轉頭又道:“她可真笨對不對?連你的威脅都聽不懂。”

“就你聰明。”我訕訕。

“不過你真的守得住?”俠客道,“就這麼幾個人,我一點也不看好哦。”

他視線投向前方,走廊儘頭寬敞的門廳此時站滿了人,今晚參加戰鬥的普通人全部在那裡集合,正列隊接受基礎的軍事培訓。

“總要先試了再說。”也看著前麵,我深吸一口氣道。

“還藏著什麼殺手鐧呢?”俠客用手指戳著臉猜測道,“我可不覺得你是這麼視死如歸的人。”

殺手鐧麼……

這條走廊裡隻有我們兩個人,到儘頭還有段距離。我轉頭問:“喂,俠客,你……”話才開頭,又咽了回去。

俠客明亮的綠眼睛轉過來看了我一眼,又一眼,像隻小狐狸那樣狡猾又意味深長地笑起來:“哦……”

丟下討厭的俠客小鬼,我和正站在隊列最前麵訓話的阿武點頭致意,邁出大門走到基地外的平台上。

小白和夏爾站在那裡,他們麵前的基地平台上已經布好了路障,大到木箱鐵桶、小到碎玻璃。

“來了?”我走過去,夏爾招呼道,“小喇叭在樓上整頓念能力者和倉庫。”

我點點頭,回頭看了眼阿武訓練士兵:“我們一共有多少人?”

“算上老人和十歲以上的小孩,一百二十個。”夏爾答道。

“我剛才又潛下去一趟,那些人就停留在山下。”小白道,“我數了數人頭,大概還剩五百個左右。應該有一部分人選擇了離開,覺得沒有油水可撈,或者不值得硬……”

“等等!”我猛地打斷他,“白哥,你剛才下去了?”

“對,怎麼?”

我按下心中靈光一閃的念頭,看著他們慎重地道:“你們說,如果我們把下麵領頭的人殺掉,他們是不是就不會打上來了?”

“我們想到一起去了!可惜他分析的結果正相反。”小白搖頭笑起來,用手一指夏爾,對我遺憾道,“我在下麵手癢得很呢!”

“看來是我的本行擋了你的本行啊。”夏爾莞爾道。他隨後對我解釋:“二區大亂已經接近兩周了,勢力重新洗牌,對於這些新產生的普通人首領而言,比起一個基地已經消耗殆儘的物資,他們更在意手下聚攏的人。如果我們這一仗打得漂亮,”他指指身後爭分奪秒準備戰鬥的人們,“我判斷他們就會選擇帶領隊伍離開。而如果我們在這時候將首領殺掉……”¤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夏爾攤手,“剩下那些還在餓肚子的人可不會想太多——與其再換去彆的地方找食物,不如拚一把就搶這個基地——除非我們能連同首領在內殺掉所有的人,否則是自取滅亡。”

我聽得點頭,同時在心中劃一條重重的線:殺掉所有的人。

“那麼,”我抬頭又問,“我們這一戰的勝算有多大?”

夏爾一雙桃花眼垂下來,臉色滿是沉重:“一對五的比例,再加上有限的武器……”

“而且這些人可都不是慣於戰鬥的。”小白涼涼補充道,“不求多能打,能不腿軟就不錯了。”

“唉。”夏爾深深歎了口氣,“至少還有幾個能用的。”他朝我看過來,強笑道:“損失慘重是免不了的,但拚死一戰,贏過今晚還是可以的。”

“最該著急的倒不是我們。”小白冷不丁道。

今晚……我遠遠看向山下的方向,心中算盤扒拉作響,有了計較。

先打一場吧,如果有需要,今天晚上我可以溜下山去——殺掉所有人嗎?可以一試。

最後一戰很快開始。

山下吹響進攻的號角,最後一抹陽光被黑夜吞噬時,我們也用光了最後一罐火焰噴射器。再也守不住已經殘破不堪的入口,我們很快後撤到基地裡麵,借助鋼筋水泥的建築本身作為防禦。

所有的槍支和子彈都從庫房搬出來,一樓和二樓的窗口後麵是嚴陣以待的狙擊手。但這一回,火力壓製的頹勢儘顯。

當劃過平台上空的子彈漏掉衝上來的第一個敵人,白刃戰開始了。

滿天星在半空劃過輕銳利的弧線,甩出一串血珠。

我踹開身前瘦如蘆葦杆的敵人,數不清自己已殺掉多少人了。用手背蹭了蹭滲進汗水的眼睛,我倚著樓梯的扶手稍稍喘熄,腳下是一圈壓一圈的屍體。

抬眼望去,基地一樓的門廳裡處處是廝殺。

短兵相接的戰爭比想象中更殘酷得多,外牆殘缺的大門早就守不住了,我們隻能把敵人放進門廳,再死命守住通往各處的樓梯和走廊。

頭頂上不時有子彈劃過,精準地帶走下方的入侵者性命。

狙擊手雖然好用,但剩餘的子彈卻捉襟見肘。想要勝利,還是得靠眼前刀刀入肉、拳拳見血的搏鬥與廝殺。

在門口敵人不斷湧入的地方,小白像死神一樣靈活遊走在敵人之間,每一下看似不經意地肢體接觸都帶走一條性命。在他不遠處就是阿武,後者不僅迅猛有力地收割著生命,還高聲指揮著初上戰場的普通人,要求他們形成最有效的合圍。

當然最多的還是手持刀劍或棍棒、隻經過簡單訓練的普通人。他們被編成不同的隊伍,或有序或散亂地和湧入的敵人戰成一團,發出震破屋頂的嘶吼或尖叫。

形勢不容樂觀。

雖然比起剛剛飽餐一頓的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