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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順利!

——孟舒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首先得到一個壞消息——大塊頭帶著的那個小姑娘,死在了今天早上天亮之前。

退燒藥和水沒能起太大作用,高燒奪走了她脆弱的生命。

“是汙染。”我醒來時,正聽到庫洛洛低聲道,“二區裡有很多這樣的情況。她是不是從沒出過十三區?”

“是,”那個大塊頭道,聲音沉啞,“之前的雇主,也就是美美的父親,在彆墅裡裝了最先進的空氣淨化係統。原本是為了她好,沒想到反而讓她無法適應外麵的環境。我一直給她用了纏,沒想到還是……”

“纏也隻能抵擋更嚴重的霧霾和輻射,像這樣普通渾濁的空氣,還是得靠自己適應……”庫洛洛收了聲。

他低頭對我道:“吵醒你了?”

我睜開眼睛用力眨著,首先就看到才剛蒙蒙亮的天空,介乎靛藍和橙黃之間的色彩,令人同時心生悵惘和希望。

庫洛洛靠著垃圾堆成的矮垛坐在地上,我蜷縮著睡在他身邊,大概是因為冷,我把自己拗了個很彆扭的姿勢儘量往他身上靠,睡得渾身僵痛。

我笨手笨腳地爬起來,被他提了一把坐好,反應慢半拍地“嗯”了一聲。

我這才意識到,嗓子雖然還是很疼,但畢竟已經可以發出破碎的聲音了,頭腦也在清晨冰冷的空氣中變得清醒——一切都在恢複。

庫洛洛也發現了,他先伸手一探我的額頭,又讓我張嘴看了看,斷言道:“燒退了,嗓子也消腫很多。看來快好了。”

他簡直像個有模有樣的醫生了。

我對他笑了笑,自己也感覺振作許多。庫洛洛沒有笑,他用那雙黑得極純粹的眼睛看著我,又摸了摸我的頭發,很認真的樣子。

想到醒來時聽到的對話,我忽然就明白了庫洛洛的擔心。

我們之前說起過,二區在絕大多數流星街人的觀念裡是“死亡之區”——因為環境太過惡劣,隻有被處以流放重罪的、亦或是在其他幾個區走投無路的窮凶極惡亡命之徒,才會賭上一條性命來二區闖蕩。

嚴重的汙染隻是第一關,接下來還有致命的毒霾和輻射,以及極度匱乏的資源和隨之而來的廝殺……孤注一擲走進二區的流星街人,最終能活下來的,百不存一。

目光一轉,我很輕易的看到對麵端坐的大塊頭,原本在他懷裡的小姑娘已經被直挺挺地放在身前的空地上,兩手僵硬地攏在身前,小紅裙豔到刺眼。

就像現在,一樣是適應二區惡劣的環境……

她死了,我活著。

我有些彆扭地從屍體慘白的臉上收回目光,去牽庫洛洛垂在身側的手,被他用力回握。

我動了動腫脹的喉嚨,想說“我沒事”,卻隻在刀割一樣的乾痛裡擠出一個字:“渴。”

“……走吧。我們該出發了。去前麵給你找水。”庫洛洛拉著我站起來,決定道。

我點著頭,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他走出我們昨晚暫居的垃圾垛。那個大塊頭也站了起來——比起我們,他像一座山那樣高——首先一拳砸在滿地的垃圾上,將地麵砸出一個直徑一米多的淺坑。

我被他搞出的動靜震得一個踉蹌,回頭看到他正把紅裙子小女孩的屍體平托著放進坑裡,再毫不猶豫地用兩旁的垃圾掩埋。

我覺得這種埋法有些怪怪的,一閃念間,覺得或許可以給他個棺材,但當然隻是一閃而過的想法。畢竟人都死了,這些也就無所謂了。

按照庫洛洛的說法,我們已經進入二區的範圍,如今正往中心區域深入。和內四區處理過的垃圾丘陵不同,愈往二區深處走,兩側的垃圾山堆得愈是陡峭,我們沿著其間隱約的路徑曲折前進,幾乎像是穿梭在垃圾的叢林裡。

走在這樣的路上,逼仄的視野令人很容易心生壓抑,而想當然耳,對麵和兩旁隨時可能出現的敵人也需要更高的警惕。

庫洛洛領路,拉著我七拐八拐地朝某個固定的方向走,那個大塊頭——庫洛洛叫他富蘭克林——走在我們旁邊。

走路之餘,庫洛洛和富蘭克林交換了幾句情報。

從這些情報裡我聽出,富蘭克林是得罪了十三區,不得已逃進二區的。那個叫美美的小姑娘是他前任雇主的女兒,雇主死於十三區的勢力鬥爭,他出於忠心才帶著小小姐逃出來的。

沒想到小姑娘還是死了。

富蘭克林被十三區追殺,似乎不會是因為一個什麼也不懂的遺孤。我猜想他手上多半還捏著什麼被人覬覦的東西。

不過這不關我們的事。

總之,結論就是富蘭克林要躲在二區避避風頭了,而庫洛洛之前似乎邀請了他跟著我們混。

他答應了。

所以現在暫時是同伴了。

我們一路走,偶爾會碰到在垃圾堆裡撿東西的人。

這些人大多瘦骨嶙峋,臟兮兮的臉看不清模樣,佝僂著身子,在高聳的垃圾山上翻找著什麼。看到我們,他們遠遠就擺出回避的姿態,幾乎和垃圾渾然一體。

庫洛洛說,這裡隻是二區的外圍,偏僻處會有拾荒者的聚落。都隻是些普通人,滯留在靠近內四區的地方以撿漏為生,這樣的日子一過就可能是世世代代。再往裡走,就是逐漸密集的外界垃圾投放點,圍繞那些用飛艇投擲的垃圾,大大小小的野生勢力交錯分布——那才是二區常規的生態圈,更血腥,也更鮮活。

我們路過第一個小勢力的據點時,庫洛洛給我展示了二區的生存方式……之一。

從山頭居高臨下的觀察著那個半圓形的垃圾山坳,庫洛洛和富蘭克林對視一眼,幾乎同步地跳了出去,踩著滾落的垃圾俯衝下去,像兩頭下山的猛虎,無所畏懼地衝進了下麵的據點。

沒有槍聲、也沒有嘶喊,沉默的廝殺在腳下展開,我蹲在山頂上看,像一場遙遠的默片。

幾聲垂死的慘叫之後,十幾個人的小勢力被掃蕩得一乾二淨。

庫洛洛和富蘭克林分了左右半場,將用得著的食物和水收揀了抱在懷裡,踩著垃圾山朝我走來。

“水。”庫洛洛把一瓶還剩了三分之二的礦泉水遞給我。

我看他懷裡還有,就忙不迭地接過來往喉嚨裡猛灌,直到冰涼的液體撐得肚皮發脹,才心滿意足的停了下來。

“好幸福!”我掛著感動的淚花清了清嗓子,小聲道。

我喝水的工夫,庫洛洛用一袋方便麵和富蘭克林換來了一小塊還有完整包裝紙的麵包,一手拿走我喝剩下的水瓶,一手把麵包遞給我。

我接過來捏了捏,觸?感還保留著幾分鬆軟。揭開包裝紙,金黃的色澤令人食指大動。我餓的肚裡火燒火燎,忍不住沒出息的咽了咽口水。

沒有傻呆呆的站在山頂上當活靶子,我們麻溜地回到路上,繼續趕路。

“怎麼不吃?”庫洛洛十分費力地啃著一塊已經發黑發硬的圓麵包,艱難地咽下去後,問我。

“怕你不夠。”我眼巴巴地看著他道。剛才那家窮得很,庫洛洛和富蘭克林兩個人平分,根本沒剩下什麼東西。

這種時候當然要先緊著主要的戰力吃飽,我又不傻。

庫洛洛愣了一下,側臉上露出很溫柔的神色,還若無其事地道:“讓你吃你就吃,想那麼多。”

“很快就到了,”他補充道,“要是遇不到其他的肥羊,我們就回基地搜刮飛坦的存貨。”

他說的那麼輕鬆,讓我忍不住抿嘴笑了起來。我三口兩口吃掉了麵包,看庫洛洛還在和那塊黑麵包較勁兒,眨著眼湊過去,在他嚼得鼓鼓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庫洛洛吃著東西不方便說話,側頭白了我一眼。我想想以後的日子,心裡又輕鬆又興奮,快活得臉都紅了,又有點覺得自己小題大做的不好意思。

“剛才,你把他們都殺了呀。”我轉著眼睛找了個話題,“二區都這樣嗎?”

我在上麵看得分明,對方畢竟人多,庫洛洛和富蘭克林神勇無比,有幾個上來就被他們嚇得落荒而逃,卻又在離開山坳之前被庫洛洛捉回來乾掉。

“不是。”庫洛洛吃完了麵包,聞言想了一下,又渾不在意地道:“我習慣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我剩下的關於“大家都這麼斬儘殺絕不會使二區很快沒人了麼”的感慨通通噎在了肚子裡。

習慣啊……

我看著庫洛洛白淨的連半點血跡也沒沾上的臉頰,隨口又換了話題:“我們什麼時候才到啊?再給我喝點水。”

照顧我的速度,我們大概走了兩三個小時,庫洛洛總算宣布快到了。

二十多人落腳的據點是個和之前被我們端掉的那個差不多的垃圾山坳,隻不過更大一些,據說周圍一圈高高的垃圾山脊上還間隔著分布有一個個警哨,每到夜裡都有人輪流值守。

快走進去的時候,想到就要見到飛坦、瑪奇、沒見過的派克……我竟有點近鄉情更怯的緊張,不由得緊緊攥住庫洛洛的手指,拉著他放慢了步伐。

“難道還害羞嗎?”庫洛洛嘲笑了一句,拉著我大跨步的轉過山坳。

眼前豁然開朗。

大概有一個足球場那麼大的橢圓形平地,最中間搭著一片簡陋的棚屋,有高有低的連在一起,裡麵黑乎乎的看不清楚。周圍壓平的垃圾地上有零星的幾個人走動,我們走過時,隻投來漠然的一眼,井水不犯河水的樣子。

庫洛洛帶著我們繞了小半個圈子,才從算不上門的兩根柱子間走了進去。

說是棚屋,其實也隻是類似於大通鋪的房間,裡麵兩根柱子之間搭著一張窄窄的木板床,另外地上有幾塊很厚的門板拚在一起,上麵淩亂的堆著一團皺得不成樣子的床單。不消說,這一定就是睡覺的地方了。

四麵透風,與其說是房間,不如說是地盤兒,不算小,而且極為空曠,一目了然——沒有人。

“看來出去了。”庫洛洛道。

“要去找嗎?”他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在問我。

“累死啦。”我才不管他,鬆了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的門板上——這一路走個不停,現在兩條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我說背你,你又不肯。”庫洛洛摸著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神遊天外之餘不忘答道。

我衝他做個鬼臉,捶捶酸脹的雙腿,恨不得抱頭在地上打兩個滾。

“庫洛洛,你回來了?”門口一個男人逆著光出現在那裡。

“什麼事。”庫洛洛側頭道。

從我這個角度看,他臉側秀氣的線條似乎一下子冷硬起來,連聲調裡都散發著鐵血的氣息。

隻是一個人、一句話而已。

“西邊的老大讓你回來去找他。”那人簡短地道。

庫洛洛點了下頭,那人猶豫了一下,就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他好像有點怕庫洛洛,避之不及似的。

庫洛洛回過頭,先對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