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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刀削一般平整的石壁上裂開一個猙獰的口子,最外麵堵住縫隙的石塊被移開,露出後麵黑黝黝的石縫。

我站在那道縫隙之前,忽然就卻步了,拉住庫洛洛的胳膊,猶豫道:“裡麵、裡麵……那個遺跡是在頭頂上的,腳底下是、是很長的一條屍坑。”我哭唧唧地道,後悔道:“很惡心的,要不我們彆去了吧?”

“屍坑?”庫洛洛聲音有些意外,隨即問我:“你走過嗎?害怕?”

我臉色灰敗,心有餘悸地扒著他,先是用力點頭,繼而又猶豫地搖了搖,小聲道:“我都走過兩次了……就是那麼臟的地方,不想你去了。”

“我倒沒關係。”庫洛洛端詳我的臉半天,才道。

“你要是不想去就不去了。”他握著我兩邊的手臂道。

我又麵露猶豫之色。

“還是想去嗎?”庫洛洛道,“那就去吧。”

我又扁著嘴磨蹭。

“裡麵有危險?”他問。

“沒有。”這回我很肯定地道。

“那走吧。”庫洛洛不再耽擱,牽著我朝石縫裡走去,耐心地道:“你跟在我後麵。我拉著你呢,彆害怕。”

“……嗯。”我從喉嚨裡細細地應了一聲,被他牽著的手收緊,和他十指相扣,牢牢握在一起。

再一次回到黑暗逼仄的隧道裡,咫尺間擦過臉頰的岩壁冰冷滲寒。手電光照亮了頭頂幾乎合攏的岩壁,我呼吸漸亂,幾乎又回到走不出的噩夢裡。

隻有庫洛洛溫暖有力的手讓一切都不一樣。

他拿著手電走在我身前不到半米的地方,側著身子,一隻手順到後麵拉著我。在這樣狹窄的地方,這是很彆扭的姿勢,但他走得平穩,沒有半點放開我的意思。

“這裡很擠啊。”他在前麵口氣輕鬆地道,猶有餘力將手電照向頭頂和四周的岩壁,“似乎是天然形成的。”

“是啊。”我的聲音明顯緊繃到幾乎變形,“再長大一點就進不來了。所以就得現在看。”

這半年我比之前略略長高了一點,庫洛洛仍和分開前一樣和我持平,應該也是長高了一點。

庫洛洛在前麵“嗯”了一聲。

我緊緊抓著他的手,想到即將麵對的地方,斷斷續續的深呼吸,試著讓自己緊繃的精神一點點放鬆。

這一次,庫洛洛和我在一起。我不斷在心裡告訴自己。

“莉迪亞。”庫洛洛突然叫我道。

“嗯?”我恍惚的精神陡然一振。

“放鬆一點。”他用力握了握我的手,溫聲道。

“……嗯。”我輕聲應道,氣息顫唞。

庫洛洛又走了一會兒,腳步停下來。

“過來。”他拉著我的手用力,把我拽到他的身邊。

我們已經走到相對寬敞的地方,隧道的間距剛好夠我們兩個並肩而站。

庫洛洛展臂把我整個抱進懷裡。隧道中幽暗陰冷,他溫暖的體溫傳遞給我,比溫暖更誘人的是兩個人緊緊相貼的安全感。我小時候的肌膚饑渴症一直沒有好全,之前不過是被強壓下去,現在庫洛洛一來,頓時又全麵爆發。

那些反複出現的噩夢,冰冷堅韌的屍體,長時間令人絕望的黑暗,給我造成的影響比我以為的還要大得多,以至於我根本走不出去。

他拿著手電的手繞到我背後,我眼前一片黑暗,氣息不穩地緊緊回抱他,用力到渾身顫唞,然後在他平穩的呼吸裡逐漸放鬆下來。

“你這個樣子不對勁。”庫洛洛道,“還要走下去嗎?”

“嗯。”我細弱的聲音給出肯定的答案。

庫洛洛就攬抱著我繼續往前走,說道:“不隻是為了看遺跡吧?為什麼這麼勉強也要進來?”

“我、我總是做噩夢。”我抓著他環過我的手臂,低低地道,“我一個人在這裡走了很久,一度以為出不去了……那之後就一直做噩夢。到處都是屍體,怎麼都走不出去,也醒不過來。”我細而急促地喘熄著,“我太害怕了,我克服不了。”

“你陪我走一次,”我扯著哭腔對他道,“不然我早晚會瘋掉的。”

庫洛洛沉默一會兒,邊走邊道:“你說你來過這裡兩次。第一次是去到六區,第二次呢?”

“亞林要看這裡,他讓我先進來。他是空間係的念能力者,通過我帶進來的東西定位就能進來。”我低聲道,“遺跡也是那次看到的。”

庫洛洛的腳步停下來。他的手電照著前方,聲音冷靜地道:“就是那些屍體嗎?”

我渾身一僵,知道我們已經走出隧道,走到了山穀下方。

我強迫自己轉過頭去,零落到密集,漸次倚疊如山的屍骸之路再次映入眼簾。那些慘白的臉,和我曾經看到過的一模一樣,記憶中、噩夢裡。

我渾身僵硬,自虐一般地睜大眼睛,因為在噩夢裡,一旦閉上眼睛,就會陷入徹底的黑暗,那些屍體會淹沒我……

“彆看了。”庫洛洛的手伸過來,嚴嚴實實地遮住了我的眼睛。

純粹的黑暗陡然降臨,我整個人一抖,幾乎就要掙脫,但他的掌心乾燥溫暖,覆蓋著我的眼皮,有效的舒緩了我緊繃到快要斷掉的神經。

我緊緊按著他蓋在我眼睛上的手,確認般地叫他:“庫洛洛,庫洛洛……”

聲音裡充滿不安全感,近乎神經質。

“我在這裡。”庫洛洛說道。

他強硬地拉下我扒著他的手,將手電塞進我手裡,道:“拿著,你照前麵,不要向下看。”

他拿開捂住我眼睛的手,我攥緊手電,還沒來得及適應光線,他已經抄著腿彎將我抱了起來。

我連忙用一隻手抱住他的脖頸。

庫洛洛帶著我向前走,身體略微後仰,像是抬腳踩上什麼東西,逐漸向上攀登。

我當然知道他走在哪裡。

庫洛洛腳踩一具具永不腐爛的屍體向屍堆上走去。他一點也不害怕,呼吸平穩,心跳有力,口中還遊刃有餘地和我說著話。

“這裡有多長?”

“我也不知道。第二次隻走了一點,第一次走得太久又太急,完全無法估計。我還以為一輩子都走不出去了呢。”

我伏在庫洛洛的肩膀上,在他耳邊道。比起之前的時候,語氣不知平和了多少。

全身的重量被庫洛洛負擔,我能接觸到的全部就隻有他溫暖的身體。黑暗,失重,如果在夢裡,緊接著就會是令人心悸的驟然墜落,和永遠啞在喉嚨裡的尖叫。

但此刻抱著我的是庫洛洛,他的手臂和%e8%83%b8膛讓我覺得很安心。在我最恐懼最應該嚴守心房的環境裡,把自己全然交給他。

他的呼吸和心跳近在咫尺。

“我們要走多遠?”他問。

“走一二百米就行了。”我道,“遺跡就在我們的頭頂上,走得離山壁遠一點就可以看全了。我來發射照明彈。”

“嗯,”庫洛洛道,“你對這個遺跡知道多少?”

“完全不知道。不過遺跡下麵種著一種藤蔓,亞林好像知道,他曾經提到過某種信仰……安秦人?好像是這個發音。”我回憶道。

“藤蔓?”庫洛洛道。

“就在山穀四周的石壁上。”我道,想起那種異常粗壯的灰白色的詭異植物,心中仍然發寒:“據說以死人的氣息為食,所以這些屍體才不會腐爛,也沒有味道。”

“原來如此。”庫洛洛輕聲道,“這些屍體似乎不是一個時期的,難道是特意堆在這裡?”

“也許吧。”我靠著他,小聲道。

“差不多了。你發射照明彈吧。”庫洛洛停下來道。

“嗯好!”我忍不住有些期待,像是迫不及把待稀奇的禮物和庫洛洛分享。

“我發射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嘭”地一聲,熾目的白光騰空而起,驅散黑暗,照亮整個山穀。

我隻看了一眼頭頂壯觀而奇詭的景色,就不再留戀地低下頭,目光凝視著庫洛洛近在咫尺的側臉。

頭頂是恢弘詭譎的遺跡,身後是陰森恐怖的岩壁,我將庫洛洛的側臉連同周圍的環境用力地刻進腦海裡,替換掉那些在夜裡反複出現的、令我睜眼閉眼都無法逃脫的夢魘。

我看著庫洛洛的臉在照明彈晃動的白光裡忽明忽暗,看著他揚起臉,隨著頭頂顯現的一切,眼睛逐漸睜大,嘴角不自覺的興奮的揚起,像個得到了新奇玩具的孩子,好奇而渴望,天真而快樂。

於是我也隨著他的快樂而快樂起來,輕鬆愉悅的氛圍在我們之間形成新的場,逐漸取代了外部陰森恐怖的環境。

我被庫洛洛高高的抱著,幾乎要忘了腳底下屍骸鋪就的道路。我告訴自己,就是這樣,記住這種感覺,是我和庫洛洛在這裡——我們隻是來看宏偉的遺跡,如此輕快從容。

我情不自禁地把臉貼到庫洛洛的側臉上,閉上眼睛。

你看,黑暗並不可怕,它無法傷害到我。

照明彈燃儘了三顆,庫洛洛終於看夠了,抱著我朝來路走去。

“等一下,”我拉拉他的袖子,鼓起勇氣道:“讓我下來走。”

“不會害怕嗎?”庫洛洛道,“不用勉強。”

“不,我自己走。”我堅持道,“我得自己走出去,跟在夢裡一樣。你拉著我……”

以毒攻毒,我一定要利用這次機會,趁和庫洛洛在這裡,洗掉有關於這裡的噩夢。

庫洛洛把我放回地上。

踩到腳下極有辨識度的既柔韌又僵硬的屍體上時,我難以抑製地瑟縮了一下。但我克製住了跳起來的衝動,穩穩地踩在這條路上……

就像我之前獨自做過的那樣。

對的,我不是做不到,我隻是對此感到深刻的恐懼。我知道沒有人能幫我,我必須自己克服。而庫洛洛……

“你拉著我。”我伸出手去抓緊庫洛洛的手,還覺得不夠,一味要求他道。

庫洛洛抓緊我的手,十指糾纏,扯也扯不開的時候,我才覺得夠了,拉著他亦步亦趨地向外走去。

延伸到黑暗中的屍骸之路,兩側一成不變的景象,四周逼仄的黑暗,仿佛永遠在原地踏步,看不到走出去的希望。

我無數次陷在這樣的夢魘裡,掙不脫,睡不醒。那種絕望給我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以至於在夢裡,我永遠找不到那個狹窄的縫隙,永遠徘徊在山穀裡,走在這條路上,仿佛那就是一日日、一年年,直到我絕望、枯朽、變成和腳下這些一樣的死屍。

留在這裡。

被屍體壓在最底下。

沒有人知道我是誰。

直到時間的儘頭,再也不見天日。

一股力量從手上傳來,不斷拉著我向前,堅定而有力。

我不再低頭看,我看得太多了!不錯目地盯著庫洛洛的背影,我對自己說,看,我跟著庫洛洛,他和我在一起。

他會帶我走出去。

安心交織絕望,歡喜夾雜恐怖,我緊緊握著他的手,試著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