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香氣,令人感到賓至如歸。
麥冬和薑歸辛都不是第一次搭乘私人飛機了,倒是見慣不怪,沒有第一次上這飛機時那種驚豔感。
而海風藤是第一次坐私人飛機,卻也十分寵辱不驚以至於有點無禮,什麼都沒說就直接坐下來,就拿起頭戴式耳機罩著耳朵,戴上眼罩閉眼睛睡覺。
麥冬愣了一下,原本他還想跟海風藤探探口風,看他是不是真的和薑歸辛有什麼曖昧。沒想到這個海風藤直接睡覺。
麥冬坐在旁邊,調低椅子,戴上眼罩,拉上毯子,也不讓旁人看出來自己到底睡了沒睡,隻是從肢體語言裡透出四個字——“當我死了”。
海風藤和麥冬都躺下了,自然默然無語。
機艙裡的空乘人員也自覺地隱匿行蹤,並不會進行安全演示,也不會來回走動,好似不存在一樣。
故而,整個空間裡,好像就隻有南決明和薑歸辛是喘著氣的。
薑歸辛輕輕一笑,說:“不如我也去睡覺好了。”
“那可以,你隨我來。”南決明站起來,領薑歸辛往裡走。
兩人走向了飛機內部的私人區域,這是一個更加隱秘和舒適的空間,平常南決明乘坐飛機的時候如果覺得困倦,就會在這兒歇息。
從前薑歸辛作為秘書,謹守本分,很少踏足這個領域。
成為情人之後,南決明“公私分明”,並不帶他一同乘機,更是無從得見了。
卻見這私人區域裡配備了一張寬敞的床,覆蓋著絲絨床單和羽絨枕頭,看著宛如雲朵般柔軟。
南決明坐到床邊,輕輕拍了一下床頭的小夜燈。
薑歸辛仿佛不解其意地看著南決明。
南決明溫和地解釋道:“這個小夜燈可以調節亮度,讓你在夜晚行動時有足夠的光線,但又不至於太刺眼。你隻需輕輕拍一下,就能打開或關閉它,而長按則可以調節亮度。”
說著,南決明又演示了一遍。
薑歸辛卻說:“這兒是南總的私人床鋪,我可不好擅動。我和他們一樣在外麵睡覺就好了。”
南決明抬眸一笑:“你明知道,你和他們不一樣。”
薑歸辛心弦一顫,如放在平時,他應該裝傻充愣。
但現在,他又不免變得坦率起來,說:“我以為我已經跟您講明白了。”
“是的,很明白。”南決明手掌朝床鋪上拍了拍,示意薑歸辛到自己身邊坐下。
薑歸辛好像對南決明有種習慣性的順從,身體先於意識的就在他身邊坐下,待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和南決明肩並肩的狀態了。
薑歸辛甚至能聞到南決明身上傳來的混雜著龍涎香、檀香木和琥珀木的氣息,是南決明慣用的那款香水的後調,亦是薑歸辛想忘又忘不掉的氣味。
薑歸辛轉過臉,試圖遠離這香氣的乾擾,臉上還是淡定微笑:“我還以為上次一彆,再也不會見到您。”
“為什麼?”南決明笑問,“難道我死了?”
薑歸辛一怔,又笑道:“南總言重了。”
南決明輕聲說道:“小薑,你是了解我的,我要做什麼事情,肯定是想得很明白了,才會決定去做的。”
薑歸辛一時間竟然不理解南決明的意思,有些怔愣地看著他。
南決明苦澀一笑:“隻是,我和你的事情,我花了太多時間才想得明白,希望不會太遲。”
薑歸辛實在沒想到自己上次那樣狠狠拒絕南決明,南決明竟然還追上來,甚至跟自己表白!
薑歸辛心神不免大震,一瞬間說不出話,又不敢看南決明的眼睛,便轉頭去看窗外流動的雲。
南決明又開口道:“你是不是從很早開始,就已經想好了會離開我的?”
薑歸辛愣住,沒想到南決明會有此一問,目光從窗外轉回到南決明臉上。
卻見南決明那張臉上罕見地出現失落之色:“我當初遭了你的分手,一時間措手不及。但之後細細想來,才明白你應當是在很早的時候就做好準備,本來就不打算跟我長久的。”
薑歸辛不免有些好笑,說道:“以色事人不是長久之計,這還是您一開始跟我說的。”
這話裡透出一股薑歸辛自己都沒察覺的酸意和嘲諷。
南決明愣了一下,看來是忘記自己曾講過這樣的話了。
薑歸辛毫不意外地笑一笑,說:“這點道理,其實我也是懂得的。”
“確實。”南決明回過神來,朝薑歸辛一笑,“我是說過,以色事人不是長久之計。你後來還說了什麼色衰而愛馳的玩笑話是嗎?”
薑歸辛不冷不熱:“那可不是玩笑話,是金玉良言。”
“是的。”南決明沉%e5%90%9f道,“你一早想好退路,所以到畫廊能獨立運營之後,便果斷尋釁,逼我提出分手。”
薑歸辛聽出南決明語氣裡的失落,心裡卻沒幾分愧疚,更多的是意外:“您到現在才想明白?”
——這話講出口,薑歸辛都覺得自己有點冷酷,畢竟這聽起來像是在嘲諷南決明智商不足。
南決明苦澀一笑:“大約我自己不願麵對現實。”
薑歸辛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南決明卻抬眸望向薑歸辛:“以色事人……你覺得你的色相真有辦法令我沉迷?”
薑歸辛突然被這麼一問,以為對方揶揄自己,心下不悅,冷冷道:“鄙人資質粗陋,色相下等,確實難堪大用。”
南決明被薑歸辛這樣一噎,哭笑不得,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南決明卻沒繼續解釋下去,隻從床頭櫃上輕輕拿起一本書,翻開其中一頁。
薑歸辛的目光落在了書頁上,見書中有一塊玫瑰花瓣做的書簽。
那朵玫瑰花瓣搭在白紙上,似一抹紅色的詩意。
南決明撚起它來,動作輕柔得似撫摸情人的眼睫毛。
南決明輕聲解釋說:“這是你上回情人節送我的玫瑰花束上掉下來的一塊。”
那塊玫瑰花瓣書簽精巧得很,還帶著鮮嫩的紅,仿佛仍活在那個情人節裡,讓薑歸辛怔愣了一瞬。
“人會老,花會謝,朱顏辭鏡花辭樹。”南決明道,“如果是喜歡色相,當然是不長久的。”
薑歸辛默然不語。
“你以為我迷戀花的色,”南決明把花瓣放到手心,“其實我愛的是花的香。”
不是從皮肉顯露的鮮豔顏色,是從靈魂透出的幽香,不會隨著時間流逝而褪色枯萎,隻會如陳酒越釀越深。
薑歸辛眼睫顫動,看了南決明半會兒,心裡浮浮沉沉,如浪撲岸。
南決明驀地把書合上,笑著說:“好了,話聊到這兒,你也累了。你需要休息嗎?”
薑歸辛咬咬牙,不忍繼續這折磨心神的猜謎遊戲,猛然問道:“彆跟我扯這些文的、虛的,你的意思是你愛上了我?是這意思嗎?”
他的話直接又猛烈,倒打南決明一個措手不及。
說到底,南決明這情竇初開的大齡嫩男在這個關節上臉皮忒薄,一瞬間有些臉紅,卻鄭重點頭:“是這意思。”
薑歸辛卻問:“這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事情?”
南決明的心跳得極快,全無平日的從容,仿佛偷懶沒背書卻在課堂上被老師抽背的學渣。
他頗感糾結,略帶局促地說:“這個我也不能知道……隻是從一開始,你在我看來就是特殊的。越是認識,越是喜愛。”
南決明那琥珀色眼珠流轉出動人至極的浮光掠金:“你聰明機敏,不可能完全沒有感覺到、沒有猜到。”
薑歸辛聞言一怔,半晌苦笑道:“我確實猜了幾個可能,一個可能是你身處高位對我情感操控,第二個可能是你天生多情待人溫文但難掩輕薄,第三個才可能是你或許心動……”
南決明沉沉道:“前兩個都不對。”
“但第三個也太荒唐。”薑歸辛說,“在我這個位置上,隻敢做最保守的評估。”
南決明緩緩說:“那我現在可以告訴你……”④思④兔④網④
“不必了。”薑歸辛斷然說,“你的真心喜歡,我從前受不起,現在受不起,未來也是。”
聽到這句話,南決明的臉一瞬間就白了。
薑歸辛看素來優容的南決明變得這樣脆弱,倒是有些酸澀,淡淡一笑:“我這話不是故意埋汰你的,也不是我私心對你有什麼怨憤。我說過,我很感謝你給我的一切,包括這略顯莫名的愛意。”說著,薑歸辛幽幽一歎,“隻是你懂我的,我這個人隻會選擇最好走的路。”
南決明垂了垂眸——這個意氣風發的男人此刻失落至極,讓人見了不忍。
薑歸辛看著南決明從剛剛到現在的變化,隻覺他像一隻剛剛還把尾巴搖得跟電風扇似的大狗子被猛地踹了一腳。
南決明失了銳氣,但不願失了風度,仍微笑著看薑歸辛。
南決明的笑容素來是他的鎧甲,不侵風,不入水,讓他在絕境裡也保留完全無缺的風度。
但這一刻,這個鎧甲也有了裂縫。
薑歸辛看得見南決明笑容裡的落魄與苦澀。
薑歸辛不習慣見這樣的南決明,便微微偏過頭,說:“好了,我現在想休息了。”
南決明保持微笑:“那我不打擾你了。”
說完,南決明就站起來,走出了私人休息間。
薑歸辛倒頭躺在柔軟的床上,心思翻湧間,又思緒綿綿地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薑歸辛從短暫的睡眠中醒來,發現飛機已經抵達了機場。
他慢慢站起來,感到一股短暫的睡意仍然在身上揮之不去。
他搖搖頭,竭力掃除疲憊,從休息間出來,便是屬於小薑老板的精神爽利滿臉笑容。
而南決明看起來也依然如故,鎧甲上的裂縫仿佛已修補完畢,看起來依舊堅定得刀槍不入。
薑歸辛、南決明、海風藤和麥冬便下飛機,在空乘人員的陪同下前往安全檢查區域。通過了檢查後,他們走出了綠色通道,外頭已經有一輛豪華SUV等待著他們。
麥冬自然邀請薑歸辛和海風藤一起坐車。
薑歸辛卻笑道:“我和海風藤打車就好。”
南決明臉上笑意不減,好像凝固了的豆腐,堅固又脆弱。
麥冬忙說道:“兩位住哪家酒店?如果順路,倒可以一起。”
薑歸辛想了一秒,說道:“四季酒店。”
麥冬一聽,愣住了:“四、四季酒店嗎?”
薑歸辛點點頭,已從麥冬的反應裡看出了端倪。
因為薑歸辛訂的其實是麗茲酒店。麗茲酒店與四季酒店南轅北轍,顯然不是一路的。
從麥冬的表現來看,很顯然他們打聽過了薑歸辛訂麗茲酒店,估計是想和他“順路”。
薑歸辛心想:果然不是偶遇。
薑歸辛心裡說不準是什麼滋味。
從前和南決明出遊,都要顧忌著不能訂同一家酒店,甚至大多時候,為了避開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