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通聲從免提裡冒出來的期間,他往工學椅上靠去,捏了捏鼻梁,椅子轉了半圈,他從外麵已經透亮的天光裡看到自己在高樓玻璃上反射出的模樣,下巴上已經有了很淺的一層烏青色。
拇指摸了摸,他摸到一點冒出的青茬。
對著鏡子裡那張被無數路人和公司員工稱讚過的完美麵龐,梅子戚分神地想:我真是被製造出來的一個遊戲角色嗎?
“梅總?”
電話不知什麼時候被接通,他驀地回過神來,出聲道:“是我,你幫我再去論壇上收《定製戀人》已經激活過的id號,越多越好,走我的私人賬戶報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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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伊還不知道自己已經重新獲得了登出遊戲的資格。
她今天早上陪梅夫人出門散步,順手戴了運動手環,一下兩下的心跳加速還好,長久的心跳和脈搏加快,她的手環肯定比她更先引起容闕的注目。
右手不自覺地往桌下藏,梅伊試圖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的運動手環摘下放進背包裡,誰知容闕順勢又補了一句:
“我剛才看到你戴著運動手環,在這一分鐘裡,要是它的屏幕沒有亮起,我從此再也不出現在你的世界裡,行嗎?”
梅伊:“……”
這人怎麼動不動就說出這種你消失在我世界、我消失在你世界的話?
“不行。”
她耍賴,腮幫子發緊,將麵前杯子裡剩餘的飲料一口氣吸完,鬆開嘴的同時,對容闕道:“我……我好像有偶發性心律不齊,心跳常年不正常——”
容闕要笑不笑地看著她:“好像?”
瞧我這破嘴。
梅伊吸了口涼氣,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現在在她麵前撒謊的本事真是越來越差勁。
她把手放在身側,下意識地在操作麵板的位置胡亂戳著,以前她會有意識地避開這個方向的動作,以免誤觸引發錯誤操作,但自從麵板鎖定,這就成了她解壓時候亂點的東西,手感猶如敲鋼琴琴鍵。
“梅伊。”
在她的右手手掌擱在掌心,指尖隨意敲著的時候,容闕忽然叫了她的名字。
梅伊下意識正襟危坐。
她被對麵人認真的模樣牢牢吸引,根本看不到自己麵板上此刻都在發生什麼——
“是否於當前卡池進行抽卡?”
“確定十連?”
“卡片已進入倉庫,【稀有·獸化趣味】已綁定,是否使用?”
操作麵板被她無意義地劃來拉去,一些卡片被她無知無覺地銷毀,一些卡片被從這裡挪到那裡,就連感官靈敏度、遊戲設置頁麵都被她點出來好幾次。
在這混亂的操作裡,唯有容闕的反應是唯一吸引她的。
“給我一個死心的理由吧。”
讓我老老實實地去吃藥、接受治療,不再幻想你頭頂的數字是什麼攻略進度,也不再肆無忌憚地闖入你的生活裡。
就讓這份見不得光的情愫,永遠埋葬在黑夜裡。
梅伊張了張唇,唇瓣開開合合很久,最終她不知想到什麼,眼眸彎了彎,像是月牙,“理由就是,我不喜歡你。”
其實她有很多、很多的話可以說。
比如“我其實不介意跟你在一起,但你以後必定會後悔這件事”、“咱們倆的性格根本就不適合生活在一起”、“你對我的喜歡其實隻是受到上個世界的影響”……
等等等等。
可想來想去,其實所有的拒絕裡,最乾脆的應該就是這句“我不喜歡你了”吧。
容闕很輕地問她:“是嗎?”
梅伊忽而感覺到發頂的一陣癢意,她抬手放到腦袋頂上摸了摸,%e8%88%94了%e8%88%94自己因為喝多了飲料並不解渴、反而還是很乾的下唇:“對。”
撒謊。
容闕心中冒出這兩個字。
但這一次,她並沒有拆穿梅伊,隻是深深看了她很久,仿佛明了什麼、又像是想要仔細記住她此刻的模樣。
“吱呀——”
椅子被拉開,容闕從原地起身。
她看上去已經徹底死了心,想要離開這間包廂,可是剛剛轉身、離開不到半步,她又驀地止住了腳步。
梅伊還在撓自己的腦袋,不知道這突如其來的癢意究竟是怎麼回事,她既怕自己是突然得了什麼皮膚病,萬一動作太過猛烈,造成什麼不雅觀的發如雪效果,更可怕的是,這種癢還蔓延到後背……脊椎尾骨的位置,公開場合,她總不能再伸手去撓。
她眼睜睜地看著容闕離開,祈禱對方走得快一些,自己好直接衝去洗手間查看狀況。
眼見這人又回頭,她強忍住起身的衝動,眨巴著眼睛問:“怎麼了?”
容闕微微蹙眉。
她目光下移,看見了那股阻撓自己離開的力量,竟然是一條毛茸茸的……狀似黑色繩子的,尾巴?
有一刹那,容闕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覺狀況變得更嚴重了。
她努力眨了下眼睛,又輕輕晃了晃腦袋,在梅伊不解的視線裡,她俯身去伸手握,竟然真抓住了那條纏繞在自己小腿上的黑色長尾。
與此同時,坐在對麵的梅伊忽然叫了一聲。
容闕抬起頭來。
梅伊:“?”
她捂住自己的嘴巴,不知道為什麼要發出這種奇怪的聲音,可是尾椎附近又麻又癢的酥感,讓她根本控製不住自己的身體。
這是怎麼回事?
兩人頭頂的問號一個賽一個的多,要是能實體化,估計今天能把她倆齊齊淹沒這咖啡館包廂裡,原地給她們埋出個夫妻塚。
大眼瞪小眼幾秒,兩人同時往桌下看去。
容闕順著這黑尾巴,看到了它的儘頭消失在梅伊的裙擺下——
而梅伊比她的反應還大,幾乎是瞬間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抬手拍著自己的裙子:“什麼東西!”
她一巴掌拍在那黑尾巴上,將自己疼得一激靈,哆哆索索的時候,容闕愈發迷惑地看向她的頭頂,隻見原本整齊的頭發間,不知怎麼冒出兩隻黑邊內粉的毛絨耳朵,與她身側垂落的尾巴是如出一轍的模樣。
簡直……
像是小貓成了精。
容闕開始認真地思考今天是不是愚人節,但看梅伊一幅比她還崩潰的樣子,她又打消了自己在告白日被對方捉弄的念頭,或許是梅伊看起來像是要原地窒息過去,她竟然冷靜地提議道:
“要去洗手間嗎?我可以陪你。”
梅伊扶著桌子,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
等到容闕來到她身邊之後,那條長長的尾巴就像是狗找到了骨頭,一點不聽使喚、格外諂%e5%aa%9a地朝著容闕的手臂纏去,足足繞了兩圈半。
容闕:“?”
梅伊:“!”
她抬手就想把這奇怪的尾巴扯下來,誰知容闕的手比她動作更快,她隻能收回,心驚膽戰地看著對方動作,同時做好了要是容闕太過嫌棄、或者動作太粗暴的話,她就自己來的準備。
素淨的指尖輕輕碰上了她纏過去的尾巴。
梅伊努力屏住呼吸。
蔥白食指撥了撥那溫熱的尾巴尖,容闕本來一點不喜歡小動物,但感覺到這神奇的東西竟然是從梅伊身上長出來的,她又覺得有趣,甚至覺得這皮毛油光發亮,手感還不錯。
於是她捏了捏。
梅伊無法自控地從脖頸紅到了臉頰,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最直觀地體現在她尾巴和耳朵上根根豎起的毛上。
“你乾嘛!”
她凶巴巴地問。
容闕鬆開手,神情十分誠懇:“抱歉,太可愛了,沒忍住。”_思_兔_文_檔_共_享_與_線_上_閱_讀_
頓了頓,她冷靜地指責道:“是你先纏上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 嘻嘻嘻。
我可真是玩的花。
第56章
黑色地磚裡點綴著細碎的金色,被擦得鋥亮,幾乎能當成鏡子照亮人的模樣,在容闕往洗手間門口支了個“打掃中”的牌子之後,梅伊站在洗手池邊的鏡子前,見到自己腦袋上支棱起來的那雙貓耳,整個人都覺得一陣眩暈。
再看這洗手池附近善良的瓷磚、腳下幾乎反光的地磚,一時間隻覺自己走入了鏡子迷宮,四麵八方都照出她這會兒近似獸化的奇特模樣,忍不住抬手扶住冰冷的水池沿,使勁晃了晃腦袋,好像這樣就能把這可怕的景象從腦子裡搖出去。
直到容闕走到她的身後。
指尖沿著那條黑色的長尾一路逆著毛往上捋,梅伊情不自禁地弓起腰身,通紅的顏色從領口鑽出來,蔓延到臉頰、耳廓,前方的鏡子鮮明地映出她那雙貓耳內沿從淺粉變成桃紅,儼然上了蒸籠,馬上要被蒸熟的模樣。
抓著水池的手指也用力到發白。
她被這陌生的感覺所支配,迷蒙間看見鏡子裡的自己是何等諂%e5%aa%9a的模樣……像一盆冷水兜頭澆下,梅伊驀地緊繃站直,反手將容闕的動作打開。
“啪!”
一聲脆響。
容闕覷著自己手背上被拍紅的痕跡,有些不解地抬頭去看她,這才見到她整個人好似水煮過的大蝦,遲鈍地意識到對方這莫名生出的尾巴究竟是何等敏[gǎn]的存在之後,容闕規矩地後退幾步,沒再去招惹她。
隻是垂著眼睛、眼觀鼻鼻觀心的同時,被打紅的那隻手指尖不由自主搓了搓,看到殘留在自己指腹上的一根黑色細毛,目光裡都是對方腰身輕輕壓下,尾巴尖被自己捏住,舒服到稍顯左右擺動、似要逃跑的畫麵。
……口是心非,跟它的主人真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前方。
梅伊站在鏡子前,閉上眼睛,抬手狠狠地在自己的腦袋頂上一扯——
下一秒,她疼得原地一蹦三尺高,隻覺以前在學校裡參加校運會的時候,若是也有這樣的一雙耳朵,她估計能拿跳高的冠軍。
一隻貓耳被揪得通紅,跟另一邊已經退成淡淡的粉色行成鮮明的對比,梅伊再去看鏡子,竟見自己的眼眶不知什麼時候被淚水盈滿,霧蒙蒙一片,看起來……讓人很有一種欺負的衝動。
彆說是容闕了,就是梅伊自己看了都覺得,這雙獸耳、這條囫圇搖晃的長尾巴,怎麼看怎麼像是要玩那種情趣普雷的類型。
她不敢再用暴力的手段去扯這耳朵,沮喪地原地蹲下,尾巴也垂在地上,沒精打采地、晃也不晃了。
梅伊思前想後,也不明白自己怎麼會突然長出這種奇怪的東西來。
忽然間。
她覷向遊戲麵板所在的方向,見到上麵的頁麵已經改變,不由睜大眼睛,仔細去看,但頁麵上仍舊是個大大的鎖定標誌,讓她對內容看不太清晰。
即便如此——
梅伊也模模糊糊地清楚了,肯定是剛才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誤觸到頁麵,正好趕上自己的玩家麵板解鎖,才出了這樣的烏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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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
現實裡。
梅子戚試圖綁定其餘的玩家身份進入遊戲,結果他低估了這款遊戲的智能程度,在他上次用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