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趕忙上前攔住,手扶著梅伊的雙肩,像是舉什麼似的要把她重新按回輪椅上,眉頭緊皺著叮囑道:“我已經約好了賀醫生,你這個情況不做個徹底的檢查我不放心,伊伊,你這會兒就彆惦記遊戲了,它就在這裡也不會跑——”
“會!”
梅伊反手握住他的手腕,神情不似方才那般悠閒,帶著不知名的迫切,雙眼都被情緒點亮,唇瓣開合,語音又短又重:“我很急,大哥,我必須現在就進入遊戲,以免產生更多的變故,你相信我,這件事和我的身體健康一樣重要。”
“什麼意思?”
梅子戚遲疑刹那,沒再阻攔她,但看她像是雙腿又有些使不上勁兒,便忍不住扶了她一把,反而將梅伊完好無損地滑入遊戲艙,眼見艙門即將扣上,他抬手就去擋,對著腦袋還在營養液麵上的人出聲道:
“這個遊戲……有這麼重要嗎?”
梅伊本來是想要好好跟他說清楚的。
挑個風和日麗的下午,和大哥一起出門散散步,可以喝著冷飲、也可以吃著冰激淩,話題像倏然而至的微風,她將這段傳奇的經曆娓娓道來。
但絕不是像現在一樣,被容闕的‘100’好感激起全部的求生欲,開始展望和擁抱生活,卻又在不久後重墜地獄。
梅伊向來清澈的眼眸在這一刻情緒格外複雜,她深深看進梅子戚的眼中:
“很重要。”
她有心想要告訴梅子戚,就是這個遊戲讓她恢複了健康,可是話到嘴邊,與父親的那通視頻記憶浮上,那個墓園和那塊刻著“梅子戚”的墓碑模樣出現在她眼前,想到這遊戲諸多詭異之處,梅伊終究將那些話都吞沒。
“大哥,你相信我,等一切都結束,我把所有故事都告訴你,好嗎?”
這話實在太奇怪。
但梅子戚與她對視許久,終究還是一點點挪開自己放在艙門上的手,在遊戲艙連接上梅伊的腦電波,將她載入遊戲的時候,梅子戚的聲音在外麵響起:
“伊伊,我隻想要你平安。”
“你要記住,不管發生什麼,你的健康永遠都是這個家裡最重要的事情。”
艙門合並,梅伊帶著他的叮囑登錄遊戲。
-
遊戲助手在登錄頁麵被召喚出來,比起以往遊刃有餘地出現,係統這一次像是連基本的飛行設定都錯亂了,在無風的環境裡飛得上下顛簸。
“小、小寶貝!”
它道:“不好了,在您離開的這段時間,容闕身上的時間重新開始流動,現在遊戲裡已經過去48小時了——”
梅伊努力想保持冷靜,但事到臨頭,她才發現這種時候冷靜頂個球用,她隻有佯裝鎮定的外表,其實聲線都開始發抖:
“……她都發現了什麼?”
係統眼睜睜看著容闕調看公寓走廊的監控、還有彆墅客廳和外圍安保的監控,電子音跟著她一起抖,隻不過它的抖摻雜著電流,聽起來像是漏電:“她發現了您是憑空消失在公寓裡的。”
不慌,小場麵,梅伊在心中默念,又繼續問:“還有呢?”
大不了就說自己上輩子是一隻修行千年的狐,這輩子來報恩,感覺恩情還夠了就回山上去了。
“她還看見了您曾經在家裡等待她的時候,吃小龍蝦打遊戲,最後隻剩一碗蝦汁撈麵留給她……”
“……”
梅伊有點慌了,但她還在堅持狡辯,“那次真是我冤枉!我從頭到尾就沒說那碗麵是我給她留的,是她自己誤會的,還把我早餐吃了。”
“嗯,對,可她還看到您經常表麵上依依不舍地送走她,轉頭就去打電動遊戲的樣子。”係統繼續補刀。
意思就是發現了她的深情都是一場戲?
梅伊慢吞吞地做了個總結。
然後她一屁股坐在登錄界麵了。
係統看她本來火急火燎的,這會兒竟然鎮定下來,不由飛到她旁邊:“您有好計策了?”
梅伊想了想,又躺下了,甚至還有閒心把登錄界麵的景色換成陽光、海浪、沙灘,仿佛自己在夏威夷度假。
她抬手在旁邊給自己比劃了個沙坑的形狀,問係統:“你覺得我的墳就建在這裡怎麼樣?麵朝大海,春暖花開,這個死法是不是還挺美的?”
敢情這是直接放棄了?
係統忍不住勸道:“再掙紮一下?”
梅伊看著蔚藍的天空,翹著腿躺了會兒,照她以前的性子,這會兒肯定早就不伺候了,但現在她被喚醒了求生欲,縱使身體躺平了,本能也在鼓動每一個細胞,傳遞出想生存的欲望。
彆人都沒攻略過100,可她成功了,說明凡事都有個萬一。
她隨手從椰樹下的叢間折下個草根往嘴裡放,斜睨向係統:“行吧,再掙紮一下。”
“把你們的卡池和最近的活動都亮出來吧。”
係統喜出望外,長出一口氣,“我還以為您真的放棄了,鑒於您現在是lv.99級vip,新卡池一律八折,我們最近推出了一個萬能池,裡麵抽出的所有卡片不固定攻略角色,可以由玩家任意綁定。”
嗬嗬。
lv.99?
就她一個玩家,她就是白-嫖,零氪,她也是這個閉服遊戲最尊貴的玩家好麼?
梅伊有心想嘲諷一下這破遊戲,但對上係統那雙紅色的電子眼,又意識到跟它發脾氣也沒意思,現在她在明處,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暗處,或許這傻乎乎的機械球,隻是背後的人推出來的傀儡。
係統又能知道什麼呢?
她欲言又止,半晌後問係統:“咳咳,我現在沒錢,你們這遊戲……氪金能賒賬嗎?”
係統:“哈?”
-
公寓,婚房。
容闕麵前擺著沒怎麼動過的外賣,手機就在桌上,當它震動時,她就會去看一眼,等發現是經紀人或者是助理,她就會直接把電話掛掉,現在通話標誌那裡已經有99+的未接顯示。
她在等。
等一個人的消息。
不多時,手機再次震動,這次換成了一個純粹的號碼,容闕再度抬手去接,但同一時間,家門口的門鈴聲響了起來。
“叮咚~叮咚~”
外麵的人仿佛十分急切,容闕拿著手機往門邊走,接通的時候,眼睛看向貓眼外的景象——
聽筒裡的聲音傳入她耳中:
“老板,找到人了,她、她現在……”
門外的人緊張地在整理頭發,無論是眨動眼睛的頻率還是咬嘴唇的幅度,都能體現對方的緊張。
容闕以為自己會很驚詫,或者非常憤怒。
可惜這些情緒都沒有出現。
心底燃燒的那堆火,已成餘燼,不去觸碰,它便是冷灰,唯有光腳踩上去的人,才會被燙得吱哇亂跳。
她聽見自己很冷靜地接過話頭:“在我家門口,我看到了。”
容闕掛掉電話。
旋即,她將門拉開,與門外的人目光相對。
緊張到讓人窒息的氣氛裡,梅伊掌心在自己的衣角蹭了又蹭,擦了又擦,心想就容龜毛這臉色,怕是說被外星人抓走又放回來這個解釋行不通。
她在腸胃都要緊張到痙攣的冰冷空氣裡,慢慢舉起手。
容闕眉宇間凝著冰冷,覷著她的動作,在想她要是敢跟自己裝傻說聲“嗨”,她一定把門板拍在梅伊臉上。!思!兔!在!線!閱!讀!
誰知下一刻——
梅伊一把拉住她的衣袖,“撲通”一聲脆響。
她跪在容闕的麵前,響亮地喊出一聲:“我錯了!”
作者有話要說: 彆急著定義火葬場,一切都還早。
第35章
梅伊下跪的聲音過分響亮,以至於容闕有一瞬間覺得對方的膝蓋骨怕是碎了,她眼皮一抽,麵色卻沒有分毫改變:
“你這又是演的哪一出?”
“演”字被她咬得極重,帶著深深的諷刺意味,想到自己曾經拿下的那些最佳女主角獎項,容闕覺得更可笑了,畢竟在演戲這方麵,真是三金影後在民間——比起梅伊這幅謊話連篇的深情模樣,自己又算得了什麼?
梅伊知道她肯定氣得夠嗆,按照自己一貫的攻略風格,到這裡就該考慮考慮下一次了,可現在容闕頭頂的好感度條消失不見,按照容闕對她這麼生氣的表現來看,對她有情緒波動總好過波瀾不驚、一言不合就be的初始,權衡再三,梅伊覺得自己還能再掙紮一波。
她順勢想往容闕的身上倒,但被跟前的人眼疾腳快地避開,讓身形搖搖欲墜的她差點栽到地上,梅伊也不氣餒,兩條麵條寬的淚水滑落眼角,她楚楚可憐地抬起頭,聲音裡都帶著哭腔。
“我不應該離開你,我真的錯了,你原諒我吧——”
話到一半,容闕忽然抬手捏住了她的下頜,一如她們初次婚禮夜一般,對方居高臨下地看來,隻是比起曾經全然的厭惡,如今那雙黑眸裡都是破碎的傷痛。
“你玩我玩夠了嗎,梅伊?”
梅伊顫唞著右手,握住她的手腕,好像感覺不到自己下頜骨都要被對方指頭捏碎的痛,隻專注地看進她的眼睛裡,“我沒有玩你,容闕,我想跟你好好過日子的……”
容闕嗤笑一聲,聲音格外冷漠,“你所謂的好好過,就是婚禮當天跟伴侶告彆,再一言不合失蹤?還是算了吧。”
她說:“我可消受不起你這樣的愛人。”
她陡然鬆開手,梅伊下巴上有些蒼白的肌膚出現明顯的指印紅痕,跪在門口的身軀一震,好似被容闕的話傷得不輕。
“你……你是想跟我離婚嗎?”
梅伊嗓子沙啞地問道。
容闕沒有回答,但這種沉默亦是她的態度,明明兩人之間隻隔著婚房大門這門框,但跪著的人很明顯能感覺到,自己被徹底排斥在對方的世界之外。
“我知道……我不應該走的……”她艱難地再次開口,像是想解釋什麼,出口的話磕磕絆絆結結巴巴,姿態瞧著格外費勁,像是有事實想說,但最終也沒能開口,隻能耷拉下自己的肩膀,放棄似的說:“這段婚姻,應該讓你高興和幸福的,但我做了錯事,讓你不高興了,對不起,如果你不想繼續了,我明天會讓人把離婚協議書送來。”
容闕半倚在門邊,麵上看不出任何的變化,像是將對梅伊的所有情緒都從身體裡掏出來,如今又恢複成那副缺少七情六欲的模樣。
“演夠了?”
她聽見停頓,很淡然地抬手比了個“請”的手勢:“那就走吧,然後這輩子不要再出現在我的跟前。”
放在以前,這句話之後,整個世界的畫麵就會灰下來,跳出大大的一行“badending”,繼而再出現一段容闕的內心獨白,告知梅伊,她們這輩子都沒有繼續的可能。
然而這次沒有。
梅伊等了等,心中定下,在對方關門的時候,抬手扒著門想要擋,卻被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