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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舒才慢慢地看了他一眼,心情看上去好了一點。

很快,兩人吃完早飯,坐著馬車去縣裡,顧懷瑾盯著沈舒閉目養神的麵龐,覺得沈舒實在好哄。

——旁人沒幾件玉器古玩就搞不定的事,到沈舒這裡一碟吃的、一些玩的就能輕易哄好。

嘖。

怎麼就讓他遇到了如此乖巧可愛的心上人。

一瞬間,顧懷瑾的心窩子都是軟的、熱的,直想把人藏起來,免得他被旁人覬覦,被彆人誘哄了去。

轉而,他又想到自己才是那個居心叵測的大騙子,在沈舒身邊恐怕沒有比他更詭計多端的人……更快樂了。

雖說眼下正是過年的時候,但有些生意就倚仗著過年的時候發財,早上還會開門。

顧懷瑾買了幾箱焰火,讓十三搬到馬車裡去,問沈舒還想要什麼,沈舒搖了搖頭。

他好奇發問:“這些能點著嗎?是不是要綁到樹上去放?”

顧懷瑾輕輕頷首:“對,不去樹上的話,放不高,半空就會墜落下來。”

沈舒堪才說:“你帶錢了嗎?多買一些吧,我們到河邊去放,讓縣裡的百姓也看看。”

在清河縣,焰火是貴物,與炮仗價錢差異頗大,尋常人家放不起。

顧懷瑾心頭一動,越發覺得沈舒像個憂國憂民的好官,“甚好,那我讓十三把剩下的焰火也全都買下來。”

他揮了揮手,讓十三去辦事,十三倒也機靈,乾脆讓鋪子裡的夥計直接將焰火搬到河邊去。

於是,為了等到夜裡放焰火,兩人在縣裡漫無目的地閒逛。

期間,顧懷瑾和沈舒去酒樓吃了鍋子,酒樓裡的蘸醬又多了黃豆醬。

酒樓夥計依然十分驕傲,對兩人說:“二位客官有所不知,這黃豆醬也已經賣出了咱們縣,在彆處價值一百二十文一罐,也是受歡迎著呢。”

沈舒心說,等過完這個年,生意上的事怕是要忙起來了,他的消息到底不如這些做生意的靈通。

顧懷瑾自是知道那黃豆醬出自沈舒之手,笑了笑:“含璋,等我歸京,我讓皇兄招你為皇商,將你的醬變成禦供之物,介時流傳到民間必然生意更盛。”

沈舒堅決拒絕這個誘惑:“不必了,顧懷瑾,我不想借你的青雲梯。”

縱然青雲梯能讓人扶搖直上,但同樣很容易讓人放棄努力和思考,所以他暫時不想走這條捷徑,以免卷到宮廷裡麵,他和顧懷瑾的感情出了什麼差錯,他難以從中抽身。

到了夜裡,一簇簇華麗的雀羽從枝椏間直竄而上,鋪滿整片寂靜的夜空,五彩斑斕,亮如白晝,耀眼的流光好似星辰墜落,美得縣裡所有百姓都忍不住推開窗子或是在街上駐足仰頭觀看,連待在家裡抱著女兒輕哄的薑縣令都扭頭看向天幕,大為讚歎。

清河縣蕭條多年,上任數年間從未有過如此盛景,其間一片安祥和樂之意,令他不禁少了許多急於擺脫這個貧困之地之心。

此時,沈舒立在積雪消融過半的河邊,仰望天上的煙花,感覺一片如夢似幻,輕聲喃喃道:“原來這個時代的煙花是這樣的啊……”

顧懷瑾忽想起京都每逢佳節,皇宮裡照耀整個皇城的焰火盛宴,極想帶沈舒也見識一番。

他的眸底倒映著五光十色,五光十色裡又是沈舒的臉,他看心上人對此景象無不動容,低聲道:“含璋,如果你喜歡,以後每年我都這樣為你放,如何?”

沈舒深深沉溺在這片煙火絢爛之中,聽到身旁的話,他回神側目,看著被焰火映得一下紅一下綠的顧懷瑾,遲疑道:“可以麼?”

“可以。”

顧懷瑾想,現在不夠喜歡他有什麼關係呢,他相信他遲早會更喜歡他的。

而他隻想陪著他一直觀這煙火盛世,僅此而已。

就見沈舒眉眼彎彎地一笑,桃花眸裡漾出清亮的波光,“好,顧懷瑾,如果你願意多給我一些時間,我會努力更喜歡你的。”

*

隨著瑞雪一天一天的收斂,春節眨眼過去,顧懷瑾必須離開平梁村。

他接到了皇兄的來信,道是邦國使臣準備正月二十五入京,讓他提前去燕州接應,顧懷瑾必須初五就動身去燕州。

臨走前,顧懷瑾給了沈舒一隻布老虎,是他這些日勤勉縫的。

這布老虎稱不上有多好看,但也算不上是難看,起碼針腳緊密了,也看得出是老虎的樣子。

沈舒將自己給他收拾的包袱塞到他手上:“燕州離清河縣有多遠?你路上小心些。”

顧懷瑾親了他一口,翻身上馬,說:“等我回來。”

然後,鞭子一揮,和隨身的墨羽騎疾馳遠奔。

看著這踏在殘雪土地上的馬蹄印,不知道為何,沈舒右眼皮跳了跳,%e8%83%b8口一陣心悸。

他皺著眉,仔細回想原著裡的內容,原著裡渣攻並未在使臣來朝上貢的時候出什麼事,應當是他多心。

思及此,沈舒不再想顧懷瑾,轉而去找沈文慶,打算跟他合計一下上山修路的事。

年後黃豆醬的生意肯定會得到拓展,到時平梁村就有錢了,他得完成沈大同的遺願……

沈文慶道:“修路的事恐怕得放一放,還有另外一件事急需解決。”

沈舒一怔:“什麼?”

沈文慶答:“村學堂。”

年前村民們就盼著拆除村學堂,好把買筆墨紙硯的錢拿出來再去縣裡開一間醬鋪。

他們的意思是,反正村學堂也養不出什麼人才,還不如把錢花在有用的地方,讓那些孩子早些“子承父業”,成為對村子有用的人。

頓時,沈舒劍眉一蹙,問:“縣試是什麼時候?”

沈文慶答:“往年是元宵節過去的第七天,今年還看官府的通知。”

沈舒心裡一沉,低聲道:“有些緊迫。”

沈文慶不禁安慰:“小舒,這村學堂實在開不起來就算了,你看好小萁,回頭召集大夥商量,就隻供小萁一個人念書考試,你看如何?”

第135章

不如何。

“表姑父, 村學堂我是一定要辦的,無論如何等到縣試開始,先讓孩子們去考, 考不考得上再說。”

沈舒始終覺得一件事沒儘到最大的努力,不能夠作下定論, 萬一呢, 萬一有人考上了呢?

沈文慶唉聲一歎, 也不好再駁了沈舒的意思, 姑且同意, 並道:“好, 那你這些時日多費些心教小萁,山路的賬我給你算, 回頭算好了給你看。”

沈舒道:“辛苦了表姑父,我這就去接小萁回來。”

語罷, 兩人分道揚鑣, 沈舒徑直往沈青蛾家去了,接沈小萁的時候, 還遭了沈有誌的一頓冷嘲熱諷。

在他看來,沈小萁能考上秀才,那是八輩子也不可能的事,倒是沈舒借著教沈小萁為由,克扣了沈青蛾做醬的錢,讓他看沈舒頗不順眼。

沈舒前腳把沈小萁接走,後腳沈有誌就在村裡說三道四, 年還沒過完, 所有人都在意起了村學堂的事情,又起了議論:

“哎, 你們說小萁能考上秀才不,這見天的學,總要學點真東西吧?”

“你想啥呢,小萁才四歲,能考得上秀才?他要是能考得上秀才,我家大黃都能去官衙裡做師爺了。”

“那其他孩子呢,我看黃素珍她閨女沈小玉也挺聰明。”∴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小玉是聰明,歲數也大,但沒聽說過秀才還準姑娘家考呀?”

……

總之,所有人都覺得這村學堂是關定了,馬上他們又有閒錢在縣裡開醬鋪賺錢。

唯有沈小萁跟著沈舒學了兩天,一日聽到村裡的閒話,稚嫩的包子臉上流露出一絲迷茫之色,問:“夫子,考秀才很難嗎?”

“難,也不難。”沈舒說,“在學詩經之前,你覺得詩經難嗎?”

沈小萁答:“難。”

沈舒笑了笑,道:“這就對了,任何事不去做都難,隻有做了才會不難,所以這世上才有句話叫做萬事開頭難,等小萁你坐上了考場,才會知道秀才的試卷難不難。”

聞言,沈小萁重重點頭,像個小大人一樣,認真地說道:“夫子,小萁要考上秀才,小萁要保護娘。”

回了一趟家,跟沈有誌、沈青蛾過了個年,沈小萁親眼旁觀了沈有誌的暴躁,沈青蛾的可憐,心智似乎被催熟了許多。

沈舒蹲身揉了揉沈小萁的腦袋,莞爾開口:“小萁儘管去考吧,考不考得上都不要緊,餘下的事交給夫子解決。”

聽了這些話,沈小萁讀書愈發用功,精神格外的專注,完全不似其他同齡的小孩兒。

沈舒特意去了縣城一趟,向縣試府確認考生的限製條件,以及時間流程,才知今年的縣試比往年更早一些,正正在元宵節當天。

依著朝廷的意思,如今朝中人才稀缺,正要廣納賢士,不計門第出身。

沈舒格外問了一句:“女孩子能考嗎?”

縣試府的負責人員懵了一下,皺起一臉褶皺,“雖然縣試未有男女限製,但自古以來就沒有姑娘家考試的先例,你是哪家私塾的,怎麼問出如此奇怪的問題?”

沈舒直言自己是鄉下來的,想讓自己村學堂的女學生也來考著試試,孰料縣試府的負責人員露出一臉鄙夷,斥道:“胡鬨!區區村中學堂,不好好教學生也就罷了,當我們這兒是什麼人都進得了的麼,我們不收女學生。”

顯然,他十分看不起窮鄉僻壤之地的學堂,亦不相信雞窩裡能飛出金鳳凰。

沈舒皺了下眉,也未曾發怒,隻是道了句“抱歉”,回去就給顧懷瑾寫信,問他縣試的應試條件。

他不確定這信幾日內能否交到顧懷瑾手上,隻是讓顧懷瑾留在村裡待命的十三送出去,結果短短三天,他就收到了顧懷瑾的回信。

顧懷瑾道:“我教的學生自然能考,我已派人前去縣試府打點,介時你儘管帶著鄉君齋的孩子報名便是,另外,曆屆縣試題目不會太難,大題多是談民生稅賦、興農之策,行文宜多加讚譽朝廷。”

頓時,沈舒嘴角一抽,心說顧懷瑾這後門開得可以,連考試題目都幫他押上了,這算不算泄題啊?

接著,他繼續往下看,又見顧懷瑾說:“當然,為防含璋誤會,以為我拿百姓生計開玩笑,特此說明,曆屆考題所知者眾,並不稀罕,還望含璋勤勉授學。”

好吧。

沈舒打消了多餘的念頭,也無歡喜也無失落地把信合上,開始連夜研究相關策論。

*

縣試一共有三輪,一輪是初試,需考生提供親供、互結、具結才能參與。所謂親供便是考生的基礎信息;互結便是五名考生互做擔保,一人作弊,五人連坐。

而具結則是請往屆知名秀才為某一考生做擔保,如若考生冒名頂替或是出身不清正,則該秀才將要承擔罪責。

所以,考生多半貧窮,通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