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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何。

沈舒心知肚明, 他的話聽似有商有量,實則根本不給他拒絕的餘地,不容他做另一種選擇。

“顧麟玉, 做人不能那麼霸道,你這樣和趕鴨子上架有什麼區彆?”

顧懷瑾卻是被“趕鴨子上架”這幾個字給逗笑了, 反問:“如此說來, 其實含璋隻是想拖延我, 並非真心接受我的追求?”

沈舒無語凝噎, 眉心跳了幾跳……罷了, 現在被吃和晚點被吃, 他寧願晚點被吃,起碼還能再想想辦法斡旋折中。

於是, 沈舒避而不答,徑自從床上起了身, 道:“我餓了, 我去做飯。”

顧懷瑾瞧出沈舒的逃避之意,但也沒再逼著, 隻是按住了沈舒的肩膀,道:“坐著罷,我來。”

沈舒愕然:“呃?”

顧懷瑾含笑:“總該叫含璋瞧瞧我的誠意,以免含璋覺得我是個廢物。”

沈舒樂得躲懶,這麼熱的天做飯也是很累的好不好,遂答:“好。”

顧懷瑾便兀自掀簾出門,去了灶房裡。

半個時辰後。

沈舒從房間裡出來, 就看到了桌子上的小菜, 是兩道顏色鮮亮的青菜和一道飄著蔥花的蛋湯,看著倒是有模有樣。

沈舒心說沒想到顧懷瑾還有兩把刷子, 淡然在桌前坐了下來。

顧懷瑾殷勤給他夾了一筷子,“嘗嘗。”

沈舒便啟唇銜住了他的筷子。

而後,他渾身一僵,神情複雜——顧懷瑾確實是有點兩把刷子,但刷子毛不多,這真是糟蹋糧食。

出於節儉的緣故,沈舒還是將那難吃得要死的菜咽了下去,生平頭一回斜睨著顧懷瑾,似笑非笑道:“顧麟玉,你追人的誠意就是力求把對方毒死麼?”

顧懷瑾聞言挑了下眉,自己也夾了一筷子吃,然後一默。

失算了,平日見沈舒炒了無數回的菜,自己動起手來卻是不成氣候,他怕是要成為第一個因為手藝太差沒臉追人的人。

沈舒瞥了他的臉色一眼,歎了口氣:“算了,還是我自己來吧。”

顧懷瑾擱下筷子,正兒八經道:“容我再試試。”

*

三伏天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每每太陽高懸,村裡人也懶得動彈了,隻在早上和傍晚出去乾事兒。

翠花頭天邀沈舒吃飯不成,第二天一早將人攔在村口,一雙杏眸水汪汪的,頗為柔情小意地問:“小舒哥哥,我娘昨天殺的雞,還有半隻沒吃完,你能來麼?”

沈舒暗自不著痕跡的一歎,溫聲道:“翠花妹妹,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

翠花俏臉霎時一白。

她急問:“小舒哥哥,這是為何?”

沈舒直言道:“因為我喜歡男人。”

說完,隻見翠花愣愣定在那裡,表情萬分錯愕,好像從沒考慮過這一茬一樣。

沈舒低下了頭,頗為慚愧:“翠花妹妹你知道的,之前我同劉敬和訂過婚。”

這……

翠花不是不知道他之前同劉敬和訂過婚,但大戶人家女妻男妾時常有之,喜男還是喜女並不在世人的計較之內。

是以,翠花一直覺得這不是什麼阻礙,她還是可以嫁給沈舒的。

翠花又問:“小舒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歡我?是我長得不合你的意,還是我脾氣不好?”

沈舒連忙答:“沒有,翠花妹妹你很好,人長得美,性子也好,是我不想糟蹋了你。”

在擺脫顧懷瑾之前,他和任何人在一起對人家來說都是一種糟蹋。

翠花見沈舒如此堅決,不由淚水上湧,哭得很傷心,扭頭跑開了。

待她走後,沈舒歎息著回頭,打算回去,正見顧懷瑾站在身後。

他似乎很滿意他的所作所為,走上前來,道:“待她日後覓得良緣,必會感謝你今日的謝絕。”

京中凡是女妻男妾之戶,都是家宅不寧,縱然年少慕艾情深不悔,亦難抵日後與男子同享一夫的怨恨。

她還太小,不知事,不知道這樣的日子有多麼煎熬,越是情深,越是痛苦。

誠然,沈舒不後悔自己拒絕翠花一事,但眼下心情不好,懶得搭理他,從他身旁越過去了。

顧懷瑾也不惱,不緊不慢的跟在他身後,揚著薄唇,慢悠悠的一道回家去。

*

三伏轉眼過半,臨近夏祭,村裡人已經忙碌起來了。

如此盛大的活動,自然要儘早做準備,所有人都想擠進祭神的隊伍,雞鴨魚肉一股腦的往沈舒家裡送。

雖說,村長帶頭祭神祈福,祈的是庇佑全村,但誰不想去土神跟前發願,保佑自個兒家裡更為風調雨順。

往年宗老也會往祭神隊伍裡塞人,今年卻是不成了,因為沈舒拒了村民們的禮,也否了宗老的提議,自己擬了個名冊。

學生們不上課,村學堂臨時充作議事堂,沈舒坐在一方桌前,微笑地望著宗老們:“諸位太公年事已高,不宜再為村中事務操心,不如歇一歇,享享清福?”

宗老們對視一眼,皆是輕聲一歎,敗下陣來,被迫“享清福”。

那日在祠堂裡,他們逼得沈舒走投無路,卻仍未能操控他,就知有朝一日會遭到沈舒的清算。

村中權力更迭,不似朝堂那般肅殺莊重,隻要有足夠的威望,當得起這個村長,誰都沒法將他掀下台,他這權力就算是握緊了。

沈大同沒做到,他的兒子做到了。

他們果真是老了。

走出村學堂時,宗老們抬眼望了一下天上的太陽——紮眼。

“往好處想想,有舒娃子在,平梁村說不定有一番大造化呢?咱們這些老家夥半隻腳入土,跟個小輩爭來爭去也沒什麼意思,是該大度一點了。”其中一位行事風格較為委婉的宗老開口說道。

宗老們齊齊一怔,倏爾散去不快,笑了笑:“那就交給舒娃子吧,看看他能做到何種地步。”

此時,沈舒已向眾人公布了祭神隊伍的名單,是此前未能參與村中大事的青年,給他們一個期許。

他端是一碗水端平,讓村裡人看出些許眉目來——他們這位村長打從心眼裡公正,誰都不會忘,一視同仁。

有這麼一位村長,村民們儘皆放了心,對於村子的未來又多了幾分信心。

“村長,去祭土神的時候,可彆忘了搶枚福錢回來啊。”

*

眨眼間,三伏過去,將要立秋,土神祭到來,各大村子帶人在土神山下聚首。

這座土神山是貫穿幾個村子的大山的其中一段,因為山腳下沒有村莊,所以有人在山上修了土神廟,後人又在上山的路上修了兩千多級台階。

眼下,山下人滿為患,又是扛著豬又是提著羊,好不熱鬨,沈文慶跟在沈舒身旁,悄聲跟沈舒掰扯幾位村長的狀況——

“那是小滿村的村長,家裡兩個媳婦兒,成天打架,膝下女兒一堆……”

“那是箕鬥村的村長,克死了三任妻子,已經沒有人敢給他做續弦了,聽說他有意把位子傳給他那個好色的大兒子。”

“那是吳家村的村長,表麵是個村長,但村裡的事兒都是他妹婿在管,他妹婿常年住他家。”

……

沈舒順著他的視線,一一把事跡跟人對上號,隻見幾個村長皆是年逾知命,將至花甲。

在他看向幾位村長時,幾位村長也齊齊朝他看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同為清河縣的村子,平梁村跟他們村自然少不了有諸多交集,但那是在沈大同去世以前,自打沈大同去世以後,這位新的平梁村村長仿佛神龍見首不見尾,都沒留心登門拜訪奉上節禮,讓他們心裡好一陣不快。

如今見沈舒不過二十出頭,眼裡不由升起一絲輕視……如此年輕,怪不得如此不懂規矩。

此刻,攏廟村村長王德發神色傲慢居高臨下道:“沈村長,你爹比我還小幾歲,按年齡我算是你的長輩,今日土神祭,你們平梁村就走在最後麵吧。”

小滿村村長趙不會聞言捋了捋下巴上的一小撮胡子,笑嗬嗬的。

顯然,在場的幾位村長跟王德發是一條心,默然不語便算是表態了。

沈舒也是好性子,溫文爾雅的笑道:“王伯伯說得是,我們平梁村今日就走最後麵,給你們墊底。”

祈福嘛,誰先祈都是一樣,隻講心誠,不講先來後到,沈舒想得很開,很是大氣。

平梁村村民知道自家村長一向好脾氣,滿臉怒容,心裡暗啐,這幾個老家夥真不是個東西。

“沈舒,你對上我們紅方村那麼硬氣,對上這幾個老家夥卻這麼慫?!”此次土神祭,紅方村的人也來了,領頭的是紅方村村長的兒子方從坤。

沈舒麵容清雋,轉眸莞爾道:“他們是長輩,何必與他們爭理。”

方從坤嗤地一笑,顯然很不喜歡沈舒這個做派,太克己,不自由。

等到杏花村村長領人姍姍來遲,幾個村子的隊伍開始齊齊往山上蠕動,遠遠一望,宛如一條漆黑的長龍。

隻是,上山的石階砌得比較久,工程比較粗糙,每一級石階都又窄又高,很不好爬。

村民們爬了幾步氣喘籲籲,深覺這石階修得很沒人性,尤其是此次祭神各大村長選人多選中壯年,因為他們是村裡的中流砥柱,最年輕的都有三十多歲,唯有沈舒這支隊伍放眼望去全是青澀麵孔,最大的不過三十出頭。

很快,日照當空,陽光穿過樹林縫隙斑駁灑下,各個村子的人折木拄杖。

沈舒領著人先是超過了吳家村村長,換來吳家村村長一瞪,又超過了箕鬥村村長,箕鬥村村長臉色一凝。

緊跟著,他走在了小滿村村長趙不會身旁,含笑問:“趙伯伯,還走得動嗎?要不要我扶你?”

第81章

趙不會硬梆梆道:“不用!”

他雖沒跟王德發一樣嘲諷沈舒, 但肚子裡那點心思,讓他無法坦然麵對沈舒的客氣。

這會兒,他不愛笑了, 瞥了一眼身後的老家夥們,都是攢著一口氣在那兒堅持著。

唯有王德發身體更為朗健, 至今還在前方, 然而沒過一會兒, 他也被沈舒趕上了。

沈舒撩著袍擺, 經過他的身旁, 頓了下足, 問道:“王伯伯,還走得動嗎, 可要休息一會兒?”

王德發的臉色很是難看,朝後一望, 隻見原先墊底的平梁村村民如今悉數在他周圍, 如今墊底的那一堆烏泱泱的人頭也不知道是哪個村子的。

王德發很不客氣地道:“你怎麼跑到前麵來了?你不是說要墊底嗎?”

沈舒坦然的笑了笑:“林村長說他走不動了,要原地休息一會兒, 讓我們先走。”

林村長正是杏花村的村長林正,年紀比其他幾位村長都大,也是一副頂好的脾氣。

王德發在心裡罵了聲“老東西不中用”,不想讓沈舒落了麵子,冷哼一聲,繼續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