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休息呢。
“上學?上什麼學?你有沈小萁一半靈光嗎,老娘看你就是想偷懶……”
破口大罵中,馮氏越發憤懣難平,因不好對沈舒發作,立刻放下蒲扇火鉗,撈起沈狗蛋就是一頓打。
小黃狗被驚得狺狺狂吠,伴隨著沈狗蛋的嚎啕大哭,院裡可稱得上是雞飛狗跳。
沈舒連忙上去製止,擋住馮氏的手,說:“馮嫂子,有脾氣您衝我來,彆為難孩子。”
馮氏出言即是冷嘲熱諷:“村長之前不是說讓我好好教導狗蛋嗎,我正教著呢。”
沈舒眉眼沉下,語氣微凝:“馮嫂子明知道我之前不是這個意思。”
馮氏哪管這許多,滿腹怨氣無處撒,大得衝天。
如今整個平梁村的人都知道她馮氏的兒子不爭氣,是蠢蛋,連個三歲的小孩兒都不如。
她的臉都被沈狗蛋丟儘了,還在人前跟前端什麼明理禮節。
隨後,又聽沈舒心平氣和地說:“嫂嫂無論如何,狗蛋想上學,明早你都先讓他來行不行?咱們有話慢慢說。”
慢慢說?
馮氏赫然冷笑,柳眉一豎,擺出一副潑婦的架勢,“想讓我家狗蛋上學,行啊,每天十個雞蛋,他就去!
“嫂嫂,這不可能。”
一天十個雞蛋,一個月、一年乃至未來好幾年得有多少?
沈舒儘管想讓沈狗蛋去上學,卻也不是傻子,絕無可能答應馮氏的條件。
且他一旦在馮氏這裡鬆了口,其他的家長也會獅子大開口。
馮氏手一擺,“那就沒得說。”
“嫂嫂你……”沈舒正要發作,餘光瞥到惶惶期待的沈狗蛋,忍下脾氣,“罷了,我改日再來。”
馮氏樂得咧嘴,“好,村長慢走。”
要不是看沈舒是村長,她早拿掃帚將他掃地出門,眼見沈舒將要踏出院門,她揪起沈狗蛋的耳朵,“走,給老娘燒火去。”
沈舒回頭瞧了一眼,心間泛冷,眼神也凜極。
第18章
有了馮氏這個前例,沈舒不打算再找其他的村民,因他知曉其他村民也是一樣,無利可圖便不會再讓自己的孩子上村學堂。
又一日,沈舒照例到村口上課,發現昨個兒還來的十幾名學生今天又少了一半。
他情緒湧動,眉眼含怒,再三克製,還是忍不住攥緊了手中的粉筆。
便聽坐在榕樹下準備聽課的女童問:“夫子,你怎麼了?”
“沒事。”
見有學生關懷,沈舒突然又不是那麼生氣了,他溫和的喚了一聲女童的名字,問:
“沈小玉,其他人都不來,為何你還來?”
沈小玉今年七歲,很多事情不經大人說也曉得,彎了彎眸,“我娘說,念書都是大戶人家的孩子才念得起,如今夫子肯白教,我們省了一筆學費。”
沈舒聞言啞然,複又問:“那你是真心想學嗎?”
“想啊。”沈小玉托著下巴自我剖析,“雖然我不如沈小萁那麼聰明,但是隻要我用心,肯定能學好,夫子你教我的詩,我都記著呢。”
沈舒終於輕鬆笑了,白皙的麵龐上綻放出一抹溫柔的暖意。
至第三日,村學堂除了沈小玉、沈小萁以及兩個沒人照顧乾脆扔給沈舒的三歲幼童,基本已經沒人了。
就連沈文慶也坐不住跑過來問沈舒,問他是否想出什麼對策,如今村裡人都在看沈舒的笑話,猜他什麼時候挺不住。
沈文慶聽見他們是這麼說的:
“瞧,我早說這學堂不靠譜,村長還非要辦,咱們村兒能有幾塊讀書的料?”
“早知道就上兩天學,我也帶著我家小翠去報名了,嘖嘖,十個雞蛋哩。”
“如今沈有誌他家可是發了,有這麼個神通在家裡,舒娃還不把菜蛋米糧往他家送?”
“村學堂撐不了多久咯。”
……
雖說在辦學堂之前,沈文慶就知此事費力不討好,但沒想到事情來得這麼快。
沈舒對沈文慶從容笑道:“表姑父彆擔心,我已經想好了對策。”
沈文慶眼睛一睜,頗為歡喜,連問沈舒想了個什麼對策,心道自己若能幫得上忙,一定不遺餘力。
卻聽沈舒說:“再過兩天,表姑父就知道了。”
介時他敢保證,不僅那群家長會把孩子乖乖送回來,連其他村民也會因為想送孩子上學堂而擠破頭。
沈文慶見沈舒如此%e8%83%b8有成竹,放心吐了口氣,指著他笑道:“小舒你啊你,還跟表姑父繞起彎子了。行,那表姑父就再等兩天,看你是怎麼把事情解決的。”
沈舒微微一笑:“且等著看吧。”
於是,又過了兩日,在村民們等著看沈舒怎麼將村學堂的事落魄收尾的期盼中,一個天大的消息宛如驚雷般砸了下來。
所有人被這一重磅消息砸得頭暈眼花東西不分——
沈舒竟然要推行新令,將平梁村的土地集中重新劃分,並列有嚴格的劃分標準。
這簡直是石破天驚,沈家太/祖率領族人來到平梁村定居三百餘年,這三百年裡平梁村的地向來是先到先得多人多得,從未有過什麼標準。
而今,沈舒要采用什麼人頭積分製,以家庭為單位進行積分累計,在今年年中根據積分的多少,決定土地劃分的大小。
而那積分隻有從事村中公共活動才能獲得,譬如村學堂,一個孩子上學計一分,兩個孩子上學計兩分……
這……
沈舒分明是在搶人!
如果不送孩子去上學,就沒有積分,沒有積分就沒有好地,沒有好地就沒有收成!
為了他那個破學堂,他竟然如此對待自己的鄉鄰。
是可忍,孰不可忍,村民們得到消息便集結在一起,氣勢洶洶去找宗老們。
宗老是村裡活得最久的幾個老人,地位最是德高望重,子嗣姻親遍及全村。
如果宗老們也有異議,此事必然作廢,說不定沈舒也會被從村長的位置上薅下來。
果然年輕就是不靠譜,竟然胡搞!
然而萬萬沒想到,當他們將幾位宗老請到村口,與他們說明前因後果,他們卻口風一致,將眾人的異議駁了回來。
霎時,滿腹怒氣的村民們宛如被潑了一盆冷水,一顆心拔涼拔涼,找不到東西,更找不著南北。
便聞宗老們開口:“小舒已被任命為村長,自然能推行新令,你們切莫吵鬨不休,照做便是。”
“太公說得極好。”
這時,沈舒忽然從遠方走來,身著洗得乾淨的藍色長袍,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
他一出現,立刻引起村民們的憤怒,沈舒一一掃過村民,又望向德高望重的宗老,和他們交彙了眼神。
接著,以馮氏丈夫為首的村民們紛紛叫囂著讓沈舒撤銷新令,沈舒直接道:“抱歉,我不能。”
馮氏的丈夫名叫沈石生,因為祖輩隨太/祖定居得早,所以在平梁村擁有好大一片地,還就在家門口。
如此好的地,沈石生和馮氏怎麼舍得讓出去,幾乎前腳剛得到消息,後腳就開始籌人。
“舒娃,我們選你當村長,可不是為了讓你搶我們的地的,你怎麼能過河拆橋?”
沈石生肺都要氣炸了,惡狠狠的瞪著沈舒,儼然誓要一個交代。
其他村民們也七嘴八舌道:“就是,做人不能這麼忘恩負義。”“我看是我們不送孩子去上學,他報複我們呢。”“那個破學堂有什麼好?”
於他們而言,學堂是可辦可不辦、學是可上可不上的事,他們實在想不通沈舒為何為了一個學堂大動乾戈。
殊不知,沈舒早有此打算,隻不過被馮氏提早激出來罷了。△思△兔△網△
他斂起了笑容,淡淡道:“村學堂不能關,新令也必須實施,我既為村長,擁有管理村子的權力。”
“呸!”跟在沈石生後麵的馮氏啐了口唾沫說,“我們不服你,你憑何做村長?”
而在這時,又有一大波村民烏泱烏泱的趕了過來,聽到馮氏說這話,立刻出聲辯駁:
“你們不服,我們服!”
誰還不是平梁村的人了?
隻見這群村民中,有張鐵牛、沈文慶、沈青蛾……
他們都是因為生得晚,或是外村遷入,分到的地又小又遠。
都是平梁村的村民,憑什麼有的人就能占離家近、土又肥的地,而他們卻要因為每年的收成整日愁眉苦臉。
“跟紅方村的人打架,我每回都是第一個上的,要問對村子的貢獻,誰都沒我多,我怎麼就不能多分地了?”
“之前大同村長說要修山路,我們家的男丁可是都去了,一個都沒落下,可憐我那苦命的二郎。”
“馮氏你還有臉囔囔,你家的地多得種不完,也不分給彆人種,我看這地早就該重新分了。”
……
沈舒兀自立在那裡,聽兩邊村民吵嘴。
顯然,他們各有各的立場,各有各的盤算,誰也不肯讓誰。
夾雜在人群中的沈穀堆得到沈舒的眼神示意,氣得肝火直冒,狗東西,每次惹事都不提前給他打通風。
然而再是生氣,他也不得做中間人,出麵調和:“鄉親們,我看這事光說說不出個高低,不如還是交給宗老們決定吧。”
聞言,沈石生那邊的村民們心中一沉。
方才宗老們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要向著沈舒那邊。
沈舒適時道:“鄉親們,我所推行的新令實是為了大家,絕對公平公正;還請你們仔細想想,你們目下擁有的地不論好與不好,難道就沒有變得更好的可能了嗎?或許……”
他唇角含笑若有似無的瞥了馮氏一眼,“變更多了也不一定。”
當即,站在沈石生身邊的村民跟著看了馮氏一眼,立場一下子變得搖擺不定。
是啊,有幾個人家的地能比沈石生家的好啊,萬一他們拿到足夠多的積分,分到沈石生家的地了呢?
好家夥,是他們格局太淺。
如果能拿到沈石生家的地,那可真是嘿嘿嘿……
一側旁觀沈舒三言兩語就把村民們忽悠瘸了的沈穀堆心中冷哼,小兔崽子,心真黑。
最終,宗老再度出麵,一力將殘餘的異議壓下。
沈舒不僅沒有從村長的位置上掉下來,反而因此次展露出的鐵血手段,將村長之位坐得更加穩穩當當。
聚集的村民散去,沈文慶湊到沈舒身旁,著實對他的法子大開眼界,“小舒,你可真是在刀尖上起舞啊。”
沈舒溫潤一笑:“也不能總讓彆人欺負不是。”
更何況他所有的謀劃,都是為了平梁村。
隻不過,沈文慶有一點很疑惑,掃了周圍一眼,壓低聲音問:“你是如何說服了宗老?”
沈舒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表姑父,宗老也是人。”
同為平梁村的村民,他們難道不想要更好的地麼,暫且劃給他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