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含含糊糊的頷首,“應當不是什麼壞人……”
當然,也算不得什麼好人。
張鐵牛默了片刻,爽快應下:“我去。”
沈舒麵露欣喜,綻放出一抹清俊的笑容,由衷道:“鐵牛哥,多謝。”
還好有他在,不然他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呢?
張鐵牛撓了撓頭,也笑了:“一點小事,你可是我老張家的大恩人。”
莫說是替他上山走一遭,便是代他闖刀山火海也值得。
隨後,他背著他那把自製的獵弓,往平梁山的方向去了。
送走了張鐵牛,沈舒一個人在家等消息,他立在院中,心情著實鬱悶。
原著裡,作者並沒有對顧懷瑾的傷勢有多少詳細的描寫,因為全文以苦情受的視角出發,在醫學小白苦情受的眼裡,那就隻有一句話【血,流了好多的血】。
然而這次,沈舒並沒有將顧懷瑾撿回家,隻讓村民將其放到山洞,也不知道他的身體能夠撐至何等地步,是否還活著……
約莫一個時辰左右,張鐵牛便從山上回來了,他大抵是與顧懷瑾有過一些接觸,手掌衣角都是血。
還好他常年在山上打獵,村民們對他身上沾血的模樣見怪不怪,不然還真容易惹人懷疑。
沈舒疾步迎上去,急問:“情況如何,鐵牛哥?”
張鐵牛抬袖抹了把臉上的汗,臉上也沾了一絲血,“不太好,倘若不救他,他恐怕活不過今晚。”
他找到那個山洞時,一隻黑熊正循著血跡嗅嗅聞聞的過來,如若他再晚一步,不知道那洞裡要變成什麼光景。
沈舒驟然心頭一跳,笑容也隨之沉了下去:“他的傷勢怎麼樣?”
“很重。”
張鐵牛記得顧懷瑾身上有十餘處傷口,其中最深的一處傷口是在%e8%83%b8`前。
真不知他是如何活下來的,明明流了那麼多血,跟身體裡的血全都流乾了似的。
沈舒耳邊風聲鼓噪得厲害,平心而論,他雖不想和顧懷瑾產生什麼交集,但也不希望自己突然搭上見死不救的名聲。
張鐵牛觀他的臉色很是不好看,小心翼翼的喚了一聲:“小舒。”
沈舒被喚回了神,蹙著眉尖,緩緩道:“人要救,但……”
不能把他帶下山來。
捫心自問,他不是聖父耶和華,做不到全然不為己之事,肯冒著被渣攻渣的風險,去平梁山上救他,已稱得上是慈悲為懷。
而他也絕不可能走原著劇情裡的老路,把他背到山下,放在自己家裡精心照料,讓他的傷勢飛速好轉。
於是,便聽張鐵牛說:“小舒,你說得沒錯,他來曆不明,不宜讓他入村……”
引起村裡的流言蜚語事小,就怕他是個壞人。
沈舒深覺張鐵牛的安全覺悟比苦情受高,聽他也有此意,鬆了口氣,笑了笑:“既如此,那我們再上山一趟,鐵牛哥你帶路。”
張鐵牛重重點頭:“好。”
下過雨的平梁山較晴日更加蒼翠欲滴,山間的空氣也格外的清新,隻是被雨水淋濕過的山路愈發難走,溼潤鬆軟的泥土藏在茂密的植被下,踩著一腳淺一腳深。
張鐵牛走在前麵,腳步飛快,似乎早已習慣了這山路,沒有半分滯澀。
沈舒拄著木杖艱難前行,時不時要張鐵牛停下來等他一下,才能夠跟上去,這一走就走了一個多時辰。
兩人來到那由天然黃岩形成的洞口,洞口宛若蟄伏的凶猛巨獸,黑黝黝的欲將人吞沒。
但他們皆知裡麵其實不深,僅勉強有個遮風避雨之地,能讓人在突逢暴雨時躲進裡麵不被打濕。
沈舒看到了掉落在洞外的菌子,或是不慎被張鐵牛踩過,已與泥巴融為一體。
確定是這個山洞沒錯,沈舒扭頭道:“鐵牛哥,無論結果如何,我都希望你不要對外聲張,免得引起其他人的恐慌。”
張鐵牛自是知道其中利害,一再保證不會對外吐露半個字,才和沈舒一起走進洞裡。
隻見那淺然的山洞四周無物,偏左壁的地方陳放著一塊巨石,原先沈舒和村民將顧懷瑾放在了巨石上,如今不知為何他卻昏倒在地,他的四周血跡斑駁,淩亂至極。
那些血跡就像是大片大片盛放的罌粟花,隨著時間的流逝自然風乾,變成觸目驚心的黑紅。
原先沈舒放在巨石邊上的菌子已所剩無幾,許是顧懷瑾中途醒來過,拿了它果腹……他應是中途有所好轉,想要離開這片山洞,最終發現高估了自己。
見此,張鐵牛憂心忡忡道:“小舒,看他傷得這麼厲害,咱們帶來的酒葫蘆和止血散恐怕是不行。不如我再下山一趟,將林大夫背上山來,給他看看?”
沈舒搖頭答:“不可,林大夫醫者仁心,知曉此事恐怕不好收場。”
張鐵牛聞之有理,惋惜一歎:“那便隻能放他聽天由命。”
人事已儘到,是死是活全看他的造化。
沈舒讓張鐵牛幫忙把顧懷瑾扶起來,以方便為其料理傷口。
極其反常的,似沈舒這等文弱書生,素日滴血不沾,竟然見了這等傷重之人也不害怕?
張鐵牛訝異的瞧了沈舒一眼,深覺他比想象中的還要能乾,就見他粗魯的撕開了顧懷瑾的衣裳。
隻見那些精美的衣物由於血液的浸染,和傷口處的皮肉黏到了一處混為一體,為了順利將衣服脫下,沈舒不得不連著皮肉血痂一起撕開,便聞得處於暈厥狀態中的男人一聲悶哼,聽上去萬分痛苦。
顧懷瑾確實是快要被痛醒了,俊眉修眼都蒙上了冷汗,無邊的噩夢卻再度來襲……
在那昏沉的意識中,他隱約聽到一道清澈悅耳卻又冷酷無情的聲音:“無妨,人隻會因流血過多而死,痛是痛不死的……”
張鐵牛因沈舒的話啞口無言:“確實。”
褪去了顧懷瑾的外衣,沈舒又褪去了顧懷瑾的裡衣,隻見他%e8%83%b8肌微隆,從臂膀到腿部的線條分外流暢,是一具極其年輕健壯的身體。
然而眼下他的一側%e8%83%b8肌正在汩汩滲血,鮮紅的血液藏在那灰塵血液混合的暗色痂殼中,不甚明顯。
沈舒目無波動,拔開了酒葫蘆,把烈酒澆在他的身上,然後掏出早就準備好的乾淨毛巾為他擦拭。
他的手法利落而乾練,張鐵牛不禁好奇:“舒舒,你從前照顧過病人嗎?”
怎麼看起來這麼手熟?
沈舒想也不想答:“家裡以前養過一隻老母豬,天氣熱了容易中暑,全靠我給它降溫……”
其實不然,是沈舒穿來前去養老院當過誌願者,為老人們擦過身體而已。
張鐵牛頓時汗顏……老母豬……
又見顧懷瑾腹部壘著八塊腹肌,道道傷口橫在那硬[tǐng]結實的腹肌上,沈舒拿烈酒澆過,暈開結殼的血跡,輕而易舉就擦拭了個乾淨。
最後,他為他的各處傷口敷上止血散,把紗布一裹,說:“好了。”
張鐵牛見他打了個蝴蝶結,笑聲驚歎:“小舒你這結打得真漂亮。。”
沈舒解下一件外袍,給顧懷瑾搭上,因他的衣服已被他撕得不能穿。
“鐵牛哥,咱們走吧。”
張鐵牛放下顧懷瑾,跟著沈舒離開,走了兩步,他忽猶疑回頭:“他昏迷良久,醒來必然極餓,咱們要不要摘點果子留給他吃?”
第16章
沈舒隻道果子聊勝於無,僅能止渴,卻不利於傷口,蹙了蹙眉,跟著回眸望向地上的顧懷瑾,沉%e5%90%9f道:“不用,回頭讓人給他送飯吧。”●思●兔●在●線●閱●讀●
俗話說“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他辛辛苦苦爬上山來,又是給他消毒又是給他止血,可不是為了讓他餓死在這山洞的。
隻希望這廝醒來以後能有點良心,不要強行走原著劇情,死盯著他的人,放過他的菊花。
聞言,張鐵牛也十分讚同,但還是摘了幾個果子,放到顧懷瑾的身上,他一邊往外走一邊對沈舒說:“小舒,送飯我可以幫忙送,我身強體壯又有獵弓……”
漸行漸遠中,兩人皆未發現身後的顧懷瑾屈了屈手指,狹長的鳳眸微微睜開一條縫,渙散的目光漸漸聚攏。
下了山,沈舒便同張鐵牛分道揚鑣,回到家中寫教案,他忽然想起村裡的科普冊子也該搞起來了。
為了避免再發生“鬼菇”這種封建迷信的事,他認為有必要把一些常見的自然現象都寫上,比如打雷不是天降神罰、人死後不能變成鬼魂、乾旱也不是因為得罪河神……以及地球是圓的。
不過,村裡的村民大多不識字,用文字的方法表述大抵行不通,隻能用畫的方式呈現出來。
待他畫好,再請人刻上石碑立在村口,相信路過的村民隔三岔五瞧上一眼,久而久之也就明白了。
打定主意,沈舒寫完教案,就開始畫科普手冊,這一畫就畫到傍晚時分。
正當他起身舒展筋骨準備做飯,忽聽一陣吵吵鬨鬨的動靜響於院外,有人隔著泥土院牆高聲喚他“村長”。
接著,又是一陣嘈雜喧鬨越過院牆:
“我說話難聽怎麼了,我說話難聽怎麼了?我兒子說錯了嗎,你兒子本就是個蠢蛋,三歲了連話都說不明白。”
“你兒子才是個蠢蛋,我兒子會說話,他隻是不愛說罷了。馮氏,你有本事再說我兒子一句,我把你嘴巴撕爛。”
“嘿,你還想打我怎麼著?沈青蛾,彆以為你是本村的我就怕你!”
“啪——”
……
兩人好似在外邊打起來了。
沈舒聞到動靜不由加快腳步,打開院門,就見兩個婦人在門前撕扯著頭發。
而她們的孩子分彆站在一邊,一個個兒高,一個個兒矮,沈舒一眼認出這兩個孩子是他手底下的學生,個兒高的那個叫沈狗蛋,個兒矮的那個叫沈小萁。
便聽得沈狗蛋居高臨下的對沈小萁說:“沈小萁,你娘被打了,你還當啞巴呢?還是我娘厲害,娘你看把你娘打的……娘,打她,打她,給沈小萁她娘一點顏色看看。”
沈舒:“……”
此話一出,兩個婦人打得更狠了,她們均恨不得對對方下死手,指甲劃破臉,踹人往要害。
沈舒見狀連忙喝止:“兩位嫂嫂,住手!”
然而兩人打上了頭,哪裡聽得進去,任由沈舒插手拉架,反倒又把沈舒推了回來。
從不認為自己體弱的沈舒驀地意識到自己是真體弱,摸了摸鼻子,有些狼狽;他轉頭看向沈小萁,隻見小蘿卜丁似的沈小萁呆呆站在一邊,一雙養著葡萄似的水汪汪的大眼睛隱隱淚花閃爍,卻沒有哭出來。
“小萁。”沈舒擔憂的上去哄,“你娘沒事,她沒落下風。”
沈小萁木然看向沈舒,眼睫毛上掛著晶瑩的淚珠子,互揪著兩隻小手;他鼻尖紅紅,臉蛋也紅紅,癟著小嘴巴,一副委屈透頂的樣子。
沈狗蛋在旁邊大聲道:“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