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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伏 巫哲 4461 字 6個月前

“我來我來。”江闊幫他把被子扔到了床上。

段非凡爬上床之後,他又跟著上去看了一眼。

琢磨著要不要幫著扯扯,不過段非凡蓋得還挺嚴實。

“怎麼樣?”江闊問,“舒服點兒沒?”

“就是暈。”段非凡說。

“喝水嗎?”江闊又問。

“還有。”段非凡摸了摸枕頭邊的杯子,“剛有人特彆生氣地給我扔了一瓶。”

“我沒生氣。”江闊說。

“你生氣太明顯了,”段非凡閉著眼睛說,“且氣場強大,不出聲我都能感覺得到。”

江闊沒說話。

“聊會兒?”段非凡輕輕拍了拍床。

正準備跳下樓梯的江闊愣了。

“在這兒?”他問。

“我喊著跟你說話嗎?”段非凡咳嗽了一聲。

江闊爬上床,坐在了他邊兒上:“我以為你生病的時候願意一個人待著呢。”

“差不多吧,”段非凡說,“基本都是一個人。”

“為什麼。”江闊問。

老叔一家看上去不像是段非凡生病了他們不管的那種人。

“我怕我老嬸兒一直守著。”段非凡聲音很低,嗓子還是啞的。

“那你都病了,她守著不是正常的嗎?”江闊也輕聲說,“我病了江總都不去公司了,就跟家守著。”

“少爺,那是你親爹啊。”段非凡說。

江闊沒說話,輕輕歎了口氣。

“我也很少生病。”段非凡說。

“有人陪著還是舒服點兒,”江闊說,“我上回發燒,去酒店睡覺,有大炮在我就踏實點兒,要不死了都沒人知道。”

段非凡笑了笑:“那我死了你能知道了。”

“少放屁啊。”江闊說。

段非凡沒再說話,閉著眼睛。

江闊也不出聲,看著他的臉,生病的段非凡看著跟平時的樣子差彆挺大的,那種永遠精力十足隨時準備段氏社交的狀態沒了,現在看著就是疲倦和無助。

沒錯就是無助。

江闊始終莫名其妙地有這樣的感覺。

“英俊,”他試著叫了一聲,感覺段非凡似乎是睡著了,“段英俊?”

段英俊的確是挺英俊的,屋裡的燈光打在他臉上,明暗交界的位置正好在鼻尖那兒,勾出很清晰的輪廓。

江闊發現他嘴唇有些蒼白,像是太乾了,又像是病得太慘。

他慢慢伸手過去,很輕地碰了一下,想著要不要叫段非凡再喝點兒水。

指尖剛碰到他嘴唇,段非凡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還很用力。

“醒著?”他嚇了一跳。

段非凡的眼睛迷糊中睜開了一條縫,並沒有聚焦,很快又閉上了,擰著眉翻了個身,但抓著他的手沒有鬆開,仿佛摟了個抱枕。

給他的感覺就像是癲癇發作了會咬緊牙關似的……雖然這個比喻不怎麼恰當,但段非凡的確就像是關節卡死了,就那麼攥著他的手。

“哎,”江闊抽了抽手,沒抽出來,“段非凡?睡著了?”

段非凡沒了動靜。

“你大爺。”江闊衝他罵了一句。

說實話,他如果把段非凡弄醒,手也就拿出來了。

但這會兒他突然有點兒不忍心。

半傾著身體堅持了一會兒,實在有些扛不住,困得厲害,背也酸得很。

於是他小心地在段非凡身側空出來的那一塊趴下了,算了,先眯一會兒吧。

第33章

小時候段淩很愛裝病,躺床上皺著眉頭哼哼唧唧,老叔老嬸急得轉圈兒,想吃什麼都給做,說話都輕聲細語了。

“你身體是真得鍛煉,你看看人家非凡,從來不生病,不讓人著急!”

老嬸的話段非凡一直記得很清楚,他的確是很少生病,據說是老爸從小帶得糙,體質好,抵抗力強。

但老嬸這話之後,他就基本不生病了。

直到上次住院,是他從小到大,病榻前人最多的一次,來來去去,老叔,老嬸,段淩,同學……

也是壓力最大的一次。

不知道是老天爺想要曆練他還是曆練江闊,發燒這種他從來不當回事,撐撐就能過去,不行就吃兩片藥的病,居然給配了個頭暈。

從未有過的生活不能自理。

全身的肌肉都是緊張的,繃得骨頭都有些酸痛。

腦子是混亂的,睡著了也都是晃動的人影。

很多人影都是江闊。

夢裡的江闊一直在說話,感覺前所未有的話癆。

你夠慘的啊,每次生病都是自己扛著嗎?彆人是裝病,你是裝沒病。

對啊。

第一次有人這麼伺候著,感覺挺好的吧。

嗯呐。

是不是有點兒不想病好了啊,一直病著就可以一直脆弱。

是啊。

我照顧你也是非常累的。

看出來了。

我的手都快斷了。

怎麼會?

你看我的手。

江闊把手伸到他麵前,他看到了江闊手腕前頭是一個圓球,跟機器貓似的,根本沒有手。

我操!

好好一個夢突然變成了噩夢簡直始料不及。

他猛地睜開了眼睛。

燈光裡眩暈慢慢過去之後,他看到了一堆頭發。

心裡又是猛地一驚。

這什麼玩意?

頭發旋,這個由一個半旋組成的頭發旋有點兒眼熟。

是江闊?

他動了動,想要把腦袋支起來看看是怎麼回事,他最後的記憶是江闊坐在床沿上跟他說著話……

氣氛很溫暖,帶著幾分他有些抗拒的親密感。

但後來他記不清了,睡著了。

他一動,頭發旋突然也動了一下。

接著江闊的頭就抬了起來。

“我……靠……”江闊臉上的表情很痛苦,“我是不是扭到腰了……我的手……撒手。”

段非凡在他說到“手”的時候,猛地感覺自己手很酸,那種握著刀砍了一下午牛肉的酸痛。

接著就感覺到了手裡有東西。

發現自己左手攥著的是江闊的右手,並且江闊的手指尖已經被他抓得發紅,他嚇了一跳,猛地鬆開手坐了起來。

又因為一陣眩暈,往旁邊牆上又撞了一下。

咚。

“啊……”江闊半趴在床邊,左手捧著右手,一臉痛苦,“我手是不是斷了。”

段非凡發現他一條腿半跪著,一條腿還在樓梯上,就這詭異的姿勢,剛才居然好像還是睡著的。

“不好意思。”段非凡捏了捏眉心,伸手想看看江闊的手。

“彆彆彆……”江闊一連串地說,“麻了麻了還有點兒疼……”

段非凡隻好撐著床湊過去看了看,江闊的指尖充血發紅,被他抓住的地方卻有些失血,現在血液正慢慢回流,手上一塊白一塊紅的。

“你活動一下,輕輕的。”他說。

“你躺著吧,”江闊說,“我怕你頭暈一下再給我撞下去了。”

“不暈了。”段非凡說。ω本ω作ω品ω由ω思ω兔ω在ω線ω閱ω讀ω網ω友ω整ω理ω上ω傳ω

“你剛腦袋撞牆那動靜我都怕牆塌了。”江闊說,“跟我這兒就不用裝了吧,你也不用擔心給我添麻煩,我反正也沒多會照顧人,我根本想不到。”

段非凡笑了起來。

江闊左手撐著床慢慢坐直,回手在自己腰後頭捶了兩下,又活動了一下右手手指,眉毛又擰了起來:“我靠這個麻……”

“我幫你快速恢複?”段非凡說。

江闊看著他:“快速?”

“你自己甩兩下就好了其實。”段非凡說。

江闊皺著眉:“我現在移動一毫米都麻……”

段非凡沒等他說完,抓住了他的手,以迅雷之勢先是在他手上上下來回捏了兩圈。

“啊啊啊啊啊……”江闊咬著牙。

接著又握著他的手稀裡嘩啦地搓了一通。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大爺。”江闊說。

最後抓著手甩了兩下,把胳膊上最後一點酸麻甩掉了。

“怎麼樣?”段非凡看著他。

“……好了。”江闊說,“我一般不到下一秒就死了不會用這種方法。”

“你這腿一會兒也得麻。”段非凡指了指他還盤著壓在下麵的那條右腿。

“你彆甩我腿啊。”江闊警告他。

“我沒那個本事。”段非凡笑著說。

“我先下去吧,”江闊轉了半圈把壓了不知道多長時間的腿伸直,踩到了樓梯上,“現在幾點?”

段非凡看了一眼窗外的天,還是漆黑的:“大概兩三點吧。”

江闊從樓梯上跳了下去,先是踉蹌了一下,然後開始一臉痛苦地在屋裡來回跑,跑了兩三圈之後又扶著桌子一通蹬腿,最後長舒一口氣:“過去了。”

“你回宿舍睡吧,”段非凡動了動脖子,感覺不是太暈了,他移到床邊,扶了一下江闊遞過來的手,下了樓梯,“我已經好了很多了,不用管我了。”

“嗯,”江闊應了一聲,“你餓嗎?”

段非凡還沒有回答,他的肚子先搶答了。

“餓了。”他說,“你這個問話方式,是有吃的?”

“有,”江闊立馬把通向桌子的路讓了出來,“馬嘯說你會餓,讓買點兒粥什麼的,我就買了。”

“江有錢,你真是大救星。”段非凡順手拿了躺椅上的小被子一披,走了過去。

“不過肯定涼了,”江闊說,“得熱熱。”

“沒事兒,一會兒把趙叔那個小電磁爐和鍋拿過來就行。”段非凡激動地打開了塑料袋,捧出一個餐盒,看了一眼,不錯,小米粥,黃色很有食欲。

他期待地又捧出了第二個餐盒,看了看,是……白的,從點綴上來看,這是一碗……皮蛋瘦肉粥。

他懷著最後一絲希望,拿起了最後一個餐盒。

紅米粥。

“怎麼樣?”江闊問。

“挺好,”段非凡點點頭,又衝他豎了豎拇指,“我先穿衣服。”

“嗯。”江闊低頭把袋子裡配的一次性餐具一樣樣拿出來。

段非凡從衣櫃裡隨便扯了條褲子出來套上了。

什麼感冒啊發燒啊,吃素點兒是對的,但三份素玩意兒摞著過來,著實有些讓人無語,一看就是馬嘯指點了買粥,沒指點著再搭點兒彆的乾貨,所以江有錢就一氣兒買了三份粥。

“我就知道。”江闊突然說。

“嗯?”段非凡一邊穿衣服一邊轉過身。

“沒胃口了吧,”江闊坐在椅子上抱著胳膊,看著桌上的三份粥,一臉不爽,“我一開始就想著弄點兒什麼紅燒肉扣肉的,馬嘯說得喝粥,我也不知道怎麼想的,腦子裡就全是粥,直接順著把三個粥都點了。”

“沒有沒胃口啊,”段非凡扯了扯衣服,過去把小米粥的蓋子打開了,“挺香的,我現在能把這三碗都吃了。”

江闊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段非凡。”

“在。”段非凡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