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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伏 巫哲 4337 字 6個月前

九天瀑布這會兒就屬於“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裡的那個最危險的地方。

車在縣城路口停下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

江闊下了車,準備跟大炮換著開。

“下車。”他看著後座的楊科。

“還沒到呢。”楊科說。

“看到牌子沒?”江闊指了指前方一個路牌,“九天瀑布。”

“距離15公裡。”楊科提醒他。

“我要一出城就給你放下,你這會兒還離著三百公裡,”江闊胳膊往車門上一撐,“鍛煉一下吧。”

楊科下了車,畢竟認識江闊這麼多年,就算相互都討厭也還是了解的,跟江鬱山一樣,江闊越平靜,表示決心越大。

“報複心這麼強。”楊科背好自己的包。

“第一天認識我麼。”江闊繞過車頭上了車,大炮把副駕車門一甩,他一腳油門,車衝了出去。

“慢點兒!”大炮吼了一聲,手忙腳亂地拉出安全帶係上,“你安全帶!”

江闊沒有減速,隻是抬起了右胳膊,大炮幫他把安全帶拉過來扣上了。

“要不還是我開,”大炮說,“我怕你一興奮當這是賽道呢。”

“幫我看看去最近的縣城怎麼走。”江闊說著打開了音樂,把聲音調大。

“最近的縣城在後頭,你剛不如就直接進去,”大炮說,“還能給楊科往裡帶一段,讓他念你個好。”

“我用得著他念我好?他算老幾。”江闊斜了他一眼,“我這種人有什麼好可讓人念的嗎!”

“多少也還是有點兒的,”大炮開始思索,“你要一點兒好沒有,我跟你一塊兒混這麼多年不離不棄我有病麼……”

江闊沒說話。

大炮的思索用了很長時間,長到車都開出路燈範圍進入黑暗中了,他也沒思出來。

“找地兒吃飯嗎?”大炮強行轉移了話題。

“就直說衝我錢來的,”江闊說,“我也不會跟你計較。”

“傷自尊了啊。”大炮說完再次轉移話題,“真餓了,我舌頭都餓出來了。”

“拍回去!”江闊說。

鑒於大炮的餓情,去最近的縣城可能已經不能挽救他的舌頭,隻能去最近的鎮子。

黑燈瞎火開了一個多小時,看到前方的亮光時,大炮忍不住喊了一嗓子。

“我現在去吃個自助餐能給老板吃跪下!”

“我不吃自助。”江闊說。

“我知道你不吃!”大炮說,“我就是打個比方……”

“你打你的比方,”江闊說,“我就補充一下我的想法,以免你打完這個比方就想吃自助了。”

自助是沒有的,車開進鎮口之後隻看到了幾家沒有人的小飯店,門口寫著停車加水吃飯住宿的那種。

“這家?”大炮扒著車窗往外看著,“要不那個,小燕家常小炒什麼什麼的,看著還挺乾淨……”

江闊沒說話,一腳油門,發動機轟鳴著往前衝過了幾家飯店,路兩邊站著聊天的人齊齊轉過了頭。

“不是!”大炮還是很了解他,“這種時候就彆挑了吧!有口吃的就不錯了,這就是個鎮子,連縣城都不是,你還想找家米三啊!”

“找個鎮中心的飯店,”江闊按著喇叭從一輛磨磨嘰嘰的車旁邊超了過去,“這些看著跟黑店一樣。”

鎮子中心看起來最豪華的酒樓裡人還挺多,包廂全滿了,大廳裡甚至還有一場婚宴。

車就停在門口的停車位上,江闊坐在車裡,看著引擎蓋上放著的幾個飯盒,大炮正埋頭苦吃。

“你真不吃?”大炮抬頭問了一句,“有時候不能太裝逼,你彆看這店長得不怎麼樣,其實味道還行。”

“不吃。”江闊說。

他倆剛進去了一趟,大堂裡全裡人,孩子滿地跑,還有一地莫名其妙的垃圾,彆說吃,他在裡頭待都待不住。

“你要早說你不吃,”大炮說,“我就在裡頭坐著吃了。”

“那你進去。”江闊不耐煩地拍了一下方向盤。

“一會兒上哪兒住?”大炮喝了一口湯,雖然是打包在引擎蓋上湊合吃幾口,但他點的菜非常不湊合,葷素搭配都是硬菜,連湯都沒缺,甚至還有一盤甜點。

“住屁,這一路有能住的地兒嗎?”江闊說。

“那怎麼?”大炮愣了愣,“連夜逃命啊?”

“沒錯,逃命。”江闊一挑眉毛,心情突然很愉快,往玻璃上彈了一下。

第2章

大炮在副駕睡得非常香,一臉對他過硬的駕駛技術非常信任的安詳。

江闊打開了車窗,一絲帶著涼意的夜風從他臉側掃過,混雜著草香和泥土味的空氣卷進鼻子,一直高漲的“逃亡”情緒突然被風吹散了一些,空出來的腦子頓時有些許迷茫,他把幾個車窗全放了下來。

微潮的風頓時把車裡灌滿,把大炮腦袋上的帽子直接掀到了後座。

“靠!”大炮一下坐直了,在狂風裡愣了好幾秒才說了一句,“我他媽以為翻車了。”

“這麼想翻自己跳出去。”江闊看了他一眼。

大炮搓了搓臉,回手想拿帽子的時候一眼掃到了邁速表。

“車神!你還敢看我!”大炮瞪著他,“一百八!你瘋了!一會兒就抓你超速!”

“我速度剛上來沒三秒鐘,”江闊跟著鬆了鬆油門,車速降到了一百五,“這也沒在高速上,國道。”

大炮愣了兩秒,往前瞅了瞅,車燈範圍之外一片漆黑,他聲音頓時高了八度:“你腦子還在嗎!國道就不危險嗎!你知道前麵什麼路況?黃豆那麼點兒高的底盤!想飛啊你?”

“這話說得太不嚴謹了,怎麼不得是芸豆那麼高。”江闊被他吼得耳朵翁翁響,不耐煩地一腳油門,車速立馬回到了180。

一直到大炮開啟國罵方言罵混合攻擊,聲音超過了發動機,他才減了速,把車停在了路邊。

“要不您開。”江闊打開門,從小冰箱裡拿了罐可樂下了車。

“你是不是困了,要不咱倆就地睡一覺,”大炮跟著也拿了一罐,靠在椅子上,“我困得不行,開不了。”

“萬一江總派人追過來了呢?”江闊坐到了引擎蓋上。

“想什麼呢,江總猜不到你這種貪圖享受貪生怕死的人會繞遠走國道,”大炮說,“他要真想收拾你,直接讓人上學校門口堵你就完事了……不過大概率他舍不得。”

“有人給你打電話了沒?”江闊問,單手打開了可樂,仰頭灌了兩口。

“江總肯定跟我爸通過氣了,我爸給我發了個消息,讓我直接死外頭不用回去了,現在屬於無家可歸。”大炮也單手打開了可樂罐子,然後甩甩噴了一手的可樂,“你是不是沒事兒就躲屋裡練這個,開得這麼行雲流水。”

第一次開就是這麼行雲流水。

彆說單手開個可樂罐,心情好了八寶粥罐子都能給你單手開了。

在這種沒有任何意義的事情上他有格外的天賦,各種“花式XX”“徒手XX”,各種“十大耍帥技能”……從入門到精通隻需一次。

“睡覺都沒耽誤我練習。”江闊笑笑,衝他舉了舉可樂罐,“你要無家可歸不如給我陪讀去吧,洗洗衣服跑個腿兒什麼的,給你開工資。”

“得了吧你這經濟後盾正震怒呢,我狗腿兒還當得這麼賣力,讓我爹知道再把我那點兒零花給震沒了,你看我是那種共患難的人嗎,”大炮搖搖頭,想想又敲了敲車門,“江闊,我要是你,高中我都不上。”

江闊看了他一眼:“你這資質,九年義務教育算深造。”①本①作①品①由①思①兔①網①提①供①線①上①閱①讀①

“沒錯,我這就叫對一切事實都有正確認知,”大炮打了幾個嗬欠,又歎了口氣,“我就特彆想問你,為什麼非得去這個學校,你去坐四年牢我感覺你爸都不會氣成這樣……”

“誇張了啊。”江闊打斷他。

“就這個意思,你個逆子不就是他慣出來的麼,”大炮一臉不屑,“永遠就是——他畢竟還是個孩子,要給他成長的空間。”

“不愧是我發小。”江闊衝他豎起拇指。

“你爸這麼生氣,就是已經預見你這學上不上也就那麼回事,”大炮想了想,“不如直接回家繼承家產,不用多,我覺得民俗村那塊兒給你就行。”

“做夢呢,”江闊笑了起來,“高考完第二天他就給我安排了,讓我去小區形象崗站著。”

“也不奇怪,畢竟親爹最了解你,”大炮很感慨,“這打下的江山以後不知道落誰手裡,一個好吃懶做,一個神……”

“給你一分鐘,”江闊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聲音裡帶著明顯的不爽,“查一下最近的鎮子在哪兒,村子也行,自己走過去。”

“用詞不當用詞不當,”大炮乾笑了兩聲,看著手裡的可樂,“我今兒可能興奮了,你也知道我就這德性,說話不過腦子……這可樂不對勁……我就隨便一句……”

“彆太隨便了。”江闊看著他。

“是不是下雨了。”大炮突然把胳膊伸出車窗,轉開臉有些尷尬地強行轉移了話題。

江闊抬起頭,幾大滴雨直接砸在了他臉上。

“走不走!”大炮喊。

他從引擎蓋上跳了下去,就這幾秒鐘,頭發和肩膀已經被澆濕了。

“我開,”大炮跳下了車,“這雨天我不放心你開。”

江闊沒理他,坐進駕駛室,一甩車門把大炮關在了雨裡,接著就發動了車子。

“操你大爺!”大炮反應還是很快的,一邊回頭往副駕跑一邊吼,“江闊你什麼意思!”

“你不說你不開嗎?”江闊把大炮放在副駕的手機往車窗外一扔,一腳油門,車帶著發動機的轟響衝了出去。

大炮在後頭肯定罵人了,但聽不見,隻能從後視鏡裡看到他在突如其來的暴雨中邊揮手邊跑的身影慢慢消失了。

江闊把音樂打開,聲音調大。

雨水在他關上車窗之前已經充分地溼潤了車廂內部,他伸手扯了張紙巾擦了擦臉上的水。

後視鏡裡已經一片模糊,彆說是大炮最後的身影,就連路都已經沒了。

前方也是同樣的情況,大燈隻能照出去兩米距離,兩米之內能看到的都是炸起了白霧的水。

江闊踩著油門的腳一直在慢慢往上抬,車速一路降下來,不過降到40了也依舊看不清前路。

開出去幾公裡之後,他把車停在了路邊,聽著外麵響得跟八十列火車同時碾過去一樣的雨聲發愣。

無所事事就會餓。

江闊在車裡翻了半天,隻在後座找到一個壓扁了的小麵包。

想到後座隻有過楊科一位乘客,他捏著包裝袋想要把小麵包扔出窗外,但車窗剛開了一條縫,雨水就橫著掃了進來,他又關上了車窗。

算了,要做一個有素質的人,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把小麵包又扔回了後座。

這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