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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池塘邊的涼亭之內,眼神示意小廝上了壺茶問道。

“早先聽聞林大公子極其寵愛夫人,此番南下經商都帶著夫人一道前行,可聽夫人這話......林公子也不是時常同您議起這些生意之事嗎?”

一語落,奚蕊心口咯噔一跳,倒是忘了林逸霄那深入人心的寵妻行為了。

她對上錢夫人疑惑的目光,腦中一道靈光閃過,忽而執起手帕掩麵輕笑:“我哪裡懂這些彎彎繞繞的,夫君體諒我,便也沒有與我講這些。”

“林公子果真待夫人這般好。”錢夫人說著麵露豔羨,說著卻又垂下了頭,“不像妾身,老爺每每提及便說妾身蠢笨,說了也是白說。”

聞言奚蕊執起茶盞的手稍有停頓,雖說在先前送這一匣子胭脂的時候想過以此拉近些距離。

但這還沒談到兩句便聽著她自己主動提他們的私事......倒是省得她去旁敲側擊套近乎了。

“夫人怎得這樣妄自菲薄,夫君說你蠢笨便是真的蠢笨嗎?”奚蕊蹙起眉對錢夫人道。

這番話使得錢夫人微愕一瞬,隨即解釋道:“夫人有所不知,我們老爺少時差點中了秀才,才學極為淵博,妾身這般大字不識幾個的女子確實較他而言十分不慧。”

秀才,才學淵博......?

奚蕊哽了哽,她還以為至少是個舉人。

暗自腹誹當頭,再看眼前暗自神傷的錢夫人時,忽然覺得她腦子大抵確實有些不聰明。

沒想到那日能指使人來直晃晃攔截她的女子,竟也是個這般為夫是從之人。

突然瞥見了她臉頰上似乎還有未曾消散的紅痕,奚蕊試探問道:“夫人您這是......?”

錢夫人心底一驚,伸手下意識撫住自己的臉,生怕她察覺是因她爭執,於是轉動眼珠思忖開脫道:“前幾日妾身做錯了事,老爺一氣之下便......”

“錢老爺多少是有點過分了!”奚蕊憤懣地將茶盞置於桌案,這番行徑倒是使得錢夫人驟然頓住。

她又執起錢夫人的手,滿目擔憂,欲言又止:“我有一言許是不好聽,不知該不該說。”

錢夫人懵然:“......林夫人請講。”

奚蕊抿抿唇,眉心緊擰,沉%e5%90%9f片刻道:“夫人乃景州商戶之家的高門女子,下嫁給錢老爺本就是高攀,可老爺為何......還要因些小事就責打於夫人?”

錢夫人徹底怔住。

聽著眼前女子的字字句句,她忽然心底驟然升起一股委屈,愈發覺得她所言甚是有理,渾然忘了在那之後幾欲將錢遇財掐到暈厥的人是誰。

“林夫人......”眼底瀅聚淚花,她緊緊回握住了奚蕊的手。

奚蕊被她的大力捏的生痛,表麵卻依舊維持著打抱不平的憤慨,眼看著她有些觸動,正是趁熱打鐵的好時候。

她艱難地抽出手來以帕掩麵,歎道:“林家縱使門第極高又如何,我們這等女子生來便是倚靠夫君才可以生活......”

“說得好聽點是我自認不懂,可若真纏著夫君問些生意上的事情,難免惹他心煩,素常他還能顧著我些,若是逆了他心意便也說不準......”

“再者,在這艱難世道之中,女子生存本就不易,我們既依附於人便也罷了,可夫人不同,夫人出身便比自己夫君高,話語權是可以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何必同我一樣......”

奚蕊掩在手帕後麵的聲音淒淒切切,她的話說得模棱兩可,卻句句直戳錢夫人內心。

偷瞄到她這般一愣一愣的模樣,奚蕊繼續清了清嗓子悲戚道:“方才有些失態,實在是對不住......我本也不是愛參與人家家務事的人,隻是夫人這般率性女子受這樣的屈辱,作為旁觀者,我屬實是看不下去......”

“妾身懂!”錢夫人倏得又上前握住她的腕,小巧的桌案因著她稍顯粗狂的身軀移動都顫了幾顫。

“妾身還以為林夫人這般高貴門楣的大夫人都是養尊處優,不嘗世間疾苦,沒想到竟也有這般多不為人知的......痛楚。”

奚蕊看著自己那被捏得泛白的骨指眉心一跳,繼而接著歎氣:“何來養尊處優?若夫君不順心意,我這等一無娘家庇佑,二無子嗣傍身的女子便隻有任君處置的份。”

“不瞞夫人說,那日同夫人在街上起了爭執,回去後夫君還將我好一頓斥責,今日來也有向夫人請罪的意思。”

說罷奚蕊便要起身行禮,錢夫人大駭拉住她:“這可使不得!”

即便是她在林家要看林公子臉色行事,可若真讓她給自己行了禮,林公子怕是要給他們臉色了。

“錢夫人果真深明大義。”奚蕊伸手拭淚,眼看著談得差不多,便又道,“其實那日回去時我見了錢老爺一麵,確實同夫人所說,是個才學淵博之人。”

“隻是有才學之人恰好顧慮頗多,有些事情其實可以用更簡明的方法完成,卻會因著各種躊躇一拖再拖。”

“林夫人您的意思是......?”

“夫君所謀之事我自然不知,但我能確定的是,若此事能成,你我兩家必然獲益頗多。”

“而做生意講究的便是一日萬金,若錢老爺有夫人萬分之一的豁達果決,或許我們早就......”

錢夫人早就被奚蕊誇得飄飄然,當下煞有其事地點點頭:“……妾身明白。”

奚蕊垂眸收起帕子也未再言,有些事點到為止即可。

接著錢夫人又拉著她倒了好一番苦水,奚蕊自是跟著連連迎合,並儘可能將自己的處境描述地更為淒慘,使得錢夫人氣憤之餘還有竊喜。

就算是長得如天仙一般又如何?沒有庇護的女子便隻能依著夫君的心意來。

而她自己又為何要一直顧慮著錢遇財?

錢夫人頓覺自己先前所作所為十分愚蠢。

......

離了錢府的奚蕊瞬間收斂了方才的滿臉酸楚,又仰頭眨眨眼,使得那擠出來的幾滴淚快些蒸乾。

假哭當真是一項體力活。

她默了默,環顧四周,叫了聲:“鈞左。”

“屬下在。”

殘影劃過,一名黑衣男子瞬間單膝跪在了她身前。

“今日之事不要告訴公爺。”

鈞左雖依舊是一如既往地麵無表情,隻是方才那番麵不改色的演技帶來的歎為觀止隻有他自己知曉。

“是。”

夫人,當真是夫人。

第67章 “早睡早起。”

那日去和錢夫人相談一番後有數日沒有動靜, 奚蕊想她大概還是高估了錢夫人在這件事中的作用。

但在幾日後聽到祁朔說明日啟程景州時,她又覺得或許自己還是出了幾分力的。

景州同平海鎮不遠,若明日卯時啟程, 申時過後差不多就能到了。

這倒也讓奚蕊鬆了一口氣,上次那般暈馬車的境況實在是給她留下了不少陰影。

此時的她上下收拾著自己這些時日隨處擺放的物件, 分明帶來時沒覺得有多少, 可這住上一個月後, 整間客棧多少是有了點自個兒家中的淩亂。

就算有下人, 但擺弄衣衫之類的事情她有時候還是更喜歡自己親自動手。

而正在她收拾著一床衣裙時,文茵自外稟報:“夫人,錢夫人來了。”

手中動作未停,她隨口問了句:“她來做什麼?”

“好像是聽說夫人要走了前來送行。”

奚蕊抿抿唇,直起了腰, 邊往外走心中邊腹誹著不過就是交談了一次, 她何時與此人這般相熟了。

樓下的錢夫人見到她的身影眼前一亮:“林夫人!”

她的聲音大且洪亮, 奚蕊被叫得一顫, 下意識朝下看去。

隻見女子穿著如第一次見麵一般花花綠綠的裙子,頭上的發釵搖動得叮當作響。

“林夫人, 妾身聽說您明日便要走了,可是真的?”

“是。”

錢夫人撓了撓頭:“上次說是邀夫人去賠禮,可到最後卻還是讓夫人送了妾身那般多好東西......”

“又聽夫人一番話如醍醐灌頂, 妾身覺得夫人說得非常之對, 倚仗妾身母家起家之人如何又能仗勢欺人?上次老爺回來後妾身便同他探討一番上次打我之事,老爺已同妾身賠禮道歉,並保證日後定事事同妾身商量再議。”

奚蕊:“......”⊿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妾身隻覺得愧對夫人,且夫人自己也身處囹圄......”

聽著她前半段話,奚蕊本覺沒什麼不妥, 可當她說到後麵幾句時忽覺頭皮猛地發麻,直覺不對。

“等等,其實我沒......”

“......妾身早先也不知林公子待夫人並非表麵那樣好,竟還背地斥責與您......”

“其實沒......”

“夫人不必害怕!妾身思來想去都想同林公子解釋一番那日誤會,以免林公子再次遷怒夫人。”

錢夫人開始本還有竊喜,可後來在用了幾次奚蕊送的胭脂後,僅剩的良知竟開始覺得不安,又聽到他們馬上要走,便急忙著趕了過來。

奚蕊按了按直跳的眼尾,慶幸祁朔此時不在客棧。

又害怕他突然回來,思忖一會便急急道:“左不過我已經習慣了,公子素常待我還是極好的,我本身對於這些生意上的事情也不是很感興趣,多謝錢夫人掛懷。”

錢夫人半信半疑:“林夫人您......”

“錢夫人顧好自己便好,我真的沒事。”

奚蕊又環視四周:“我們明日便要啟程,許多物件還未收整齊全,便不多言了,後會有期。”

說罷她禮貌性地頷首,拒絕之意已然非常明顯。

見狀錢夫人猶疑半響,最終還是沒有再拉著她多說。

目送著那壯碩背影漸行漸遠,奚蕊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一時間竟不知是說這錢夫人太過神經大條,還是說她在那張揚跋扈的背麵還有不為人知的重情重義。

左不過日後也不會有交集,她索性不再想,轉身提著裙擺上樓。

就在踏上最後一個台階時,她驀然抬頭,忽地瞧見了男子挺拔的身姿。

霎時間空氣凝固,奚蕊瞳孔驟然放大。

他何時回來的?

又......聽到了多少?!

祁朔雙手環%e8%83%b8倚靠著門,輕挑眉尾:“斥責?”

“......”

還不如前幾日就讓鈞左說了。

“遷怒?”

男子拖長的尾音使得奚蕊耳根都顫了幾顫。

她絕望地閉了閉眼,又睜開,認真道:“夫君,我可以解釋......”

“嗯。”

“這其實不能怪我,你甚至還需要表揚我。”

“哦?”

奚蕊抿抿唇,試探道:“夫君是否發現這錢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