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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頭。

突然,她見著男人動了腿,一步一步朝她邁來。

手腕被倏得執起,奚蕊驚愕抬首,卻隻能見到男人緊繃的下顎與分明的棱角。

隔著薄薄的衣料她能清晰地感受著他搭在她脈搏上指尖的溫度。

未久,他終於鬆開她。

“她沒事。”祁朔移眸淡道,“沈公子先管好自己。”

沈曜臉色瞬間青白交織,嘴唇喏動半響最終無言。

季北庭見狀一把攬過他,又拍了拍他的肩,哈哈笑了幾聲:“寂之兄當然管得好自己,在下可是十分欣賞寂之兄的文采。”

說罷他頓了頓,輕飄飄地望了眼祁朔,隨即移開。

再開口,語氣中帶著三分挑釁兩分幸災樂禍以及一分看熱鬨不嫌事大:“說起來,寂之兄是不是還沒娶妻?”

沈曜僵了一瞬,點頭。

“好巧,在下也未娶妻。”

“......”

奚蕊有些聽不下去,遂岔開話題道:“季公子,今日怎麼不見你身邊的護院?”

那麼厲害的隨侍應當是要貼身隨行才是,雖然那日她都沒看到那人麵孔,但想來定是個魁梧壯漢,身手這般了得。

一語出,氣氛湧現詭異的平靜,季北庭話語驟停,那握著折扇的手下意識抵到唇輕咳了兩聲。

“玄羿身手了得,有他在我甚是心安。”

奚蕊聽言雖覺有些荒謬,但想到先前幾番被他解救,竟覺得此言也並非沒有道理。

“季北庭。”祁朔忽然出聲。

“啊?”有些不妙。

“你閉嘴。”

“......”

*

經過方才一番插曲,他們終於走到了寒山寺前。

就在此時,江予沐身邊的春月著急忙慌的也跟著趕了上來,她大口喘著氣,想必是為了追她們跑了許久。

“世子妃......世子方才派人傳信過來,讓您趕緊回府。”

江予沐神色微變:“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春月搖頭,顧及著身旁幾個男子,含糊道:“......奴婢聽說好像是和江大人有關。”

“阿沐,你若有急事便先回去吧。”

奚蕊聽著便覺事情不簡單,左不過是想見麵說些體己話,現下旁邊杵著這麼些個男人反倒是不自在。

“那你?”

“我沒事。”

江予沐聽到父親的名字麵有焦急,又想著奚蕊未來夫婿都在這裡應該也出不了什麼問題,於是對祁朔等人頷首告辭就準備離開。

可就在她剛剛走了兩步便又折了回來,附在奚蕊耳邊小聲說:“你的嫁衣我會想想辦法。”

聞言奚蕊怔了一下,心有感動:“你且顧好自己,我無妨。”

江予沐點頭就走不再停留。

奚蕊目送她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見,柳眉微蹙,又想到她那遮遮掩掩的手臂紫痕,總感覺事情並不簡單。

她轉身魂不守舍,季北庭見此折扇啪的一開:“這寒山寺風光甚好,寂之兄隨我一同逛逛?”

沈曜為難:“這……”

“走嘛,我與你一見如故,相談甚歡!”

“……”

不,他不歡。

……

“還要站多久?”

她被驚醒,轉身發現季北庭和沈曜早已不見了蹤影,此時此刻竟隻有他們兩人。

周遭靜謐無聲,隻有樹梢被風吹動發出沙沙響動,以及不遠處寺廟中傳來的隱約厚重鐘聲。

這是丹陽一彆後,他們首次單獨相處。

奚蕊心底發虛,想著方才她與阿沐的聲音應是壓得很低,他該是聽不見,這才平緩了許多。

隻是現下這情況多少有點不對勁。

並且更不對勁的是,她竟然要和未婚夫婿一道去求祈願婚事順遂的平安符。

這可太詭異了。

她還在糾結鬱悶,那方的祁朔已經邁步先行。

奚蕊跟上不是,不跟上也不是,最後一咬牙還是邁著小步子隨他一道往前。

“......公爺也是來祈福的嗎?”少頃,她跟在他身後小聲問。

總覺得眼前這個看著嗜血又冷漠的男子不太像是個會做這種事的人。

祁朔輕嗯了一聲不可置否。

奚蕊咬了咬唇,想到現下或許是個挽回形象的好時機,躊躇半響道:“我......小女子對寒山寺地形頗熟,公爺是想去求符還是單純祭拜,小女子都可帶您哎喲——”

忽然他腳步一頓,她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他的背,鼻尖的痛感讓她瞬間疼眯了眼。

祁朔稍稍側首,便看著她捂著臉,眼底漫出的隱約水光,又迅速眨巴眨巴眼睛將淚憋了回去。

她朝他咧嘴一笑:“抱歉,我方才沒注意路。”

祁朔移開了眼。

奚蕊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著他們走到了寒山寺中最大的一棵菩提樹下。

斑駁的光影在二人身上流轉,巨大的樹冠下,滿樹風鈴微晃著發出清脆聲響,寄托著無數少年少女心願的紅色綢緞迎風飄揚。

奚蕊怔了怔。

對於這裡她十分熟悉,也不知為何現下竟覺得有些先前沒有的陌生感覺。

——就好像是,有點歲月靜好。

她每年都會來此祈願,或是為母親,為父親,亦或是為祖母與外祖母,甚至還有為鎮北軍和祁朔......?

思及此,奚蕊猛地回過神。

她前三月剛剛來過!

但轉瞬她便覺得多慮了,且不說三個月了那字跡還在不在。

就說她掛紅綢時向來會借用腳踏,相應地紅綢也會比較高,他肯定看不——

突然身側之後手臂微動,奚蕊轉頭,便見著祁朔指尖撚著一抹紅色,而那高度剛好與他視線相平。

她僵硬仰視,隻見那紅色綢緞上是她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字跡。

「祈鎮北軍凱旋,同奉上一月月錢用作香火,願鎮北軍首領祁朔長眠安息,信女奚蕊。」

“.....”

長!眠!安!息!

奚蕊驚恐萬分,這綢緞究竟是用什麼做的,三個月了還這般清晰可見!

她根本不敢去看他的表情,隻覺得她又要完。

奚蕊想要裝作無事發生,可卻在悄悄後退時不甚絆了一腿,眼看著就要往後倒去。

祁朔身形未動,隻是單臂一把勾住她纖細腰身,輕輕一帶,人便落到了他的懷中。

奚蕊心間砰砰直跳,埋在他%e8%83%b8口的臉不知是窘迫還是羞恥滾燙的厲害。

“那個,我......我那時候以為......以為你戰死沙場了......”

坦白從寬罷。

女子悶悶的聲音傳到他耳邊,又帶著些顫唞與害怕。

“嗯。”

嗯??

“他們都這樣以為。”

他的呼吸輕輕繚繞在她發頂,鎮定的聲線仿若在講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奚蕊驚於他的淡然,從他懷中抽離出身,抿了抿唇,手背撫上自己發燙的麵頰,小心問道:“所以你是真的......早就計劃詐死嗎?”

祁朔沒再回答。

奚蕊自知自己問多了,搓揉著自己的臉,也跟著緘默。

“奚施主。”

忽有人打破沉默,她回眸隻見一身著鮮豔袈裟的老僧雙手合十,麵容慈祥。

“普空大師。”奚蕊也跟著雙手合十微微頷首。

“阿彌陀佛,奚施主今日亦是為鎮北軍祈福?”普空大師始終掛著一抹淡然的笑意。

奚蕊窘蹙輕咳,不自在地瞄了一眼祁朔:“鎮北軍已在兩月前凱旋,信女已......已得償所願。”

她是寒山寺的常客,早年經常同娘親來此禮佛,因此普空大師與她還算相熟。

“如此甚好。”普空大師含笑點頭,“那奚施主今日來是?”↓思↓兔↓網↓

“求符。”

“阿彌陀佛,隨貧僧來罷。”語畢普空大師轉了身,朝寺內走去。

奚蕊剛想走,又遲疑回眸:“......公爺,您求嗎?”

回應她的是祁朔向前的步伐。

......

莊肅的佛像下,彌漫著淡淡檀香,悠揚鐘鳴環繞耳際,踏入門檻的刹那便使人肅然起敬。

排排蒲團之上跪坐著小沙彌,他們輕敲木魚,口中呢喃著梵語經綸。

奚蕊與祁朔行至最內,也不指望他會跪拜禮佛,她便自顧自地撩開衣擺跪坐到了蒲團之上。

“不知奚施主今日所求意保何方?”

奚蕊呼了口氣,緩聲道:“信女意......佑姻緣......”

此言一出,她那掩在衣袍下的雙腳猛地蜷起。

她好想逃。

普空大師了然一笑,隨即視線轉向祁朔:“敢問這位是?”

看他一臉不想說話的模樣,奚蕊輾轉許久,最終認命般閉了閉眼:“是信女的......未婚夫......”

普空大師微有詫異,隨即笑道:“阿彌陀佛,這還是貧僧初次見同未婚夫一道來求姻緣。”

“......”

她也是。

接下來便是念誦經文,開光驗符,考慮到祁朔應該也要,便直接一次性求了兩道。

當那符遞送到奚蕊手中時,她差點喜極而泣。

終於結束——

“貧僧見二位郎才女貌,實乃天造地設的一對,便贈予一道多子多孫符,願你們百年好合,阿彌陀佛。”

多。子。多。孫。

奚蕊頓覺手中錦盒宛若燙手山芋,差點沒能拿穩。

“如此便先......謝過大師了......”

說罷她甚至沒管身後祁朔是何反應,便逃一般的踉蹌著出了寺廟。

待到奚蕊再次呼吸到外麵空氣時,她從沒覺得天空這般藍。

不遠處一襲紅衣的季北庭極度搶眼,隻見他倚欄招手,在他身邊則是白衣沈曜。

祁朔在奚蕊後出來,季北庭見著他手中的錦盒時眼前一亮:“這下可以同太皇太後交差了。”

聞言奚蕊愣了愣,她就說這人如何也不能同那虔誠禮佛聯係到一起,原來是受太皇太後所托。

隻是那勞什子多子多孫符委實多餘。

沈曜還想說什麼又被季北庭攔下,看上去二人好像熟絡了不少。

果然相談甚歡?

奚蕊懶得再想,也不敢再多和祁朔搭一句話,既然求好了符便草草告了辭。

待到下了山見到文茵阿綾時她才猛地吐出一口濁氣。

不知不覺中背後也覆了層冷汗,這求符簡直和渡劫沒兩樣。

*

自那日從寒山寺回來後,奚蕊再未出過府。

那被她求來的符連同錦盒一道束之高閣,江予沐的話一直縈繞在耳邊。

說實話,最初知道他就是自己未來夫婿時奚蕊不是沒有竊喜過。

畢竟,就目前看來,祁朔確實是個極好的夫婿之選。

他能文能武,又長得那般俊美,雖然有時冷漠無情到令人心顫,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