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1 / 1)

便是因為太皇太後想尋個清閒之地,暫且淡化宮規,讓諸位才子才女有機會嶄露頭角。

是以,他們的座次並未按父親官階排列,這也是奚蕊願意來此的另一原因。

畢竟若按爹爹的官階,在尋常正宴之上她必然位列前排。

“彆去和郡主染上瓜葛,前幾日她還在府中鬨著要侯爺去請賜婚,被禁了半月足今日才放出來呢。”

簫雲憶正是安陽侯之女雲憶郡主,也是安陽世子的親妹妹。

得知這其中原委的奚蕊頗為詫異:“不是聽說安陽侯有意將她說親給南平王的世子嗎?”

江予沐歎:“這便是侯爺發怒的原因,郡主在府中鬨了數日不嫁。”

小半月前簫雲憶偶然一次同安陽侯入宮,見了祁朔一麵後便徹日吵鬨著要嫁給他,被安陽侯斥責了一頓的她本就憤懣不平。

恰好又有奚蕊一年前悔婚案例在前,被寵壞了的簫雲憶如何咽的下這口氣。

奚蕊一陣無言,她忽然就明白簫雲憶對她的敵意在何處了。

“蕊蕊,況且......你剛剛的話也太大膽了。”江予沐蹙眉又補了句,“今日太皇太後可是意在為祁公爺相看正妻,你這風口浪尖上的人低調些為好。”

被看上倒是其次,重點是今日來的貴女皆是做了十足準備,奚蕊流言在身本就是眾人針對的對象。

“......他也來了?”奚蕊驚愕抬首。

江予沐默了默:“現在未曾。”

她十分懷疑方才奚蕊行禮時壓根沒注意上麵都是何人。

她確實猜對了,剛剛的奚蕊隻想著如何往後快些遁去,至於行禮——

都是跟著身側眾人囫圇福身。

聽到‘未曾’二字,奚蕊提起的心又放了下來,她執起案上的果子酒倒了一杯,知曉阿沐不愛喝這些便又提起茶盞為她斟了盞茶。

她將茶盞推過去,又向前努努嘴,寬慰道:“阿沐你彆憂心太多,看她們這一個個準備精良,想必是沒我什麼事。”

江予沐:“公爺雖並未來到這裡,但他是太皇太後外孫,此番回京可是她老人家千盼萬盼的。”

“......?”奚蕊差點嗆到。

外孫??

見她迷茫,江予沐便將這皇室宗親關係簡單解釋了一番:“......祁公爺母親懷嘉長公主是太皇太後唯一的女兒,隻可惜難產而亡,紅顏薄命。”

奚蕊越聽越心驚,若一年前知道這隨口捏造的退婚理由來頭這樣大,她如何也不會扯上祁朔。

“那我還是......”先走吧。

後幾個字還未出口,前方便傳來了女子挑釁的聲音。

“傳聞奚家小小姐生得瀲灩動人,還負有京都第一美人稱號,想來在這琴棋書畫等技藝上也頗有造詣吧?”

一語出四周頓時傳來陣陣低笑,誰人不知這奚家小姐是個無才無德的花架子小姐?

今日郡主這番顯然是想要給她難堪。

與此同時擋在奚蕊身前的諸位女子應聲而散,頃刻間便在她身前開了條路,全然都是看戲姿態。

“奚家幾小姐?”珠簾之後,太皇太後側身問。

“回太皇太後,是奚家五小姐奚蕊。”常嬤嬤俯首答,“當初說要為祁公爺守節的便是這位五小姐。”

聞言太皇太後輕蹙的眉宇展開,方才覺有些熟悉,原來就是這位女子。

“讓她上前來。”

“是。”

......

奚蕊正想著如何糊弄過去,前麵便傳來了太皇太後的傳喚。

在江予沐不安的注視下她捋了捋鬢發,端著步子邁步前去。

“臣女奚蕊參見太皇太後。”

“抬起頭來。”

以往皆是遠遠地在後麵,這是奚蕊第一次隔這層珠簾如此之近。

隻是儘管如此,她也依舊看不見內裡。

環境中彌漫起詭異的沉寂,奚蕊依舊保持著行禮的姿勢連腳都已經快沒了知覺。

她心中發怵,此時無聲更勝有聲。

看著她這副模樣,柳湘儀嘴角不自覺上揚,想來是太皇太後聽聞過謠言有意磋磨,壓在心裡的那口惡氣隱隱舒緩。

“郡主所言極是,奚小姐這般三品大員嫡女,定是多才......”

話未說完簫雲憶忽地剜了眼她,柳湘儀的笑意凝固在唇角。

方才這話似有捧奚蕊之意,想來是惹了郡主不快。

她訕訕改口:“但郡主也委實謙虛,郡主自然要更勝一籌。”

柳湘儀表麵笑著,心裡卻腹誹這雲憶郡主屬實無腦,隻喜歡聽揶揄之言。

聽到後半句話簫雲憶才緩了臉色,她可以欲抑先揚,旁人卻不行。

少頃,珠簾後終於傳來了應答:“起來吧。”

“謝太皇太後。”奚蕊漸漸直身,卻腳下一軟差點沒能站穩,好在跟來的江予沐及時扶了一把。

“今日燈宴,哀家原意就是給諸位世家才子才女一展風華之際,既然她們都說你才貌雙絕,哀家倒是十分好奇。”

太皇太後的聲音平緩且威儀,雖字裡行間聽不出喜怒,但奚蕊也明白這金口一出就是萬萬不能拒絕的。

她攏在袖中的手掌倏然攥成拳,背後隱有薄汗覆蓋。

原先遠遠瞧著覺得太皇太後出手大方慈眉善目,現下到她身上怎得威逼沉沉壓迫如斯?

“臣女......”

“蕊蕊。”江予沐忽地在她身後握住了她的拳,“還記得《絨月》嗎?”

怎麼會不記得,奚蕊幼時的噩夢便是被娘親逼著去學這支舞。

意識到江予沐的意圖,奚蕊小臉一垮:“.......早就不會跳了。”

娘親去後她就再也沒跳過。

“你會的。”

奚蕊還想說什麼,江予沐已然走上了前,她盈盈一拜:“太皇太後,臣婦自請為奚小姐伴樂。”

不待太皇太後回應,簫雲憶便不屑出聲:“嫂嫂已是出嫁之身還這般拋頭露麵,若是兄長知曉了,簡直有損我安陽侯府顏麵。”

江予沐臉色驟然煞白,單薄的身子依舊維持著請命的姿勢。

奚蕊火氣噌的一下就上來了,對於自己還記得幾個動作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上前就將江予沐攔到身後。

“郡主此言差矣,太皇太後辦燈宴意在諸位切磋才藝,你說已婚女子不可參與,豈不是在質疑太皇太後?”

“你——”簫雲憶氣極。

“臣女不才,技藝平平,今日便獻醜舞上一曲,隻是可否得太皇太後恩典,讓安陽世子妃為臣女伴樂?”

太皇太後眼眸流轉,看到奚蕊壓抑著憤憤時眼底淌過一絲笑意。

“準了。”

......

當奚蕊到側殿換舞衣時才反應過來自己答應了什麼,可一想到簫雲憶那囂張跋扈的樣子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跳,必須跳!

不過——

“阿綾,文茵,我記得當初娘親教我跳舞時你們一直在側對吧?”

“是的小姐。”

“那......第一個動作是向左還是向右?”

“......?”

......

奚蕊以為自己忘了,可當她腳步踏上那為她準備的舞台時,身體便仿若有了自己的思維——

她不記得自己首先轉向的是左還是右,隻覺得就該如此。

皎潔的月光透過雲層傾灑在地,身著雪白舞裙的少女伴隨著音節翩翩起伏。

青絲墨染,輕雲漫步,時而宛若高飛的鶴閒婉柔靡,時而宛若蟄伏的雀身輕如風,就像那九天之巔淩空而下的神妃仙子,若仙若靈,雲鬢霧鬟。

擰腰、甩袖、旋轉,她的思緒似乎回到了娘親還在時的親自教導。≡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那時的她孩童心性,屢屢貪玩偷懶又被娘親抓回去接著練,她不懂娘親為何如此執著讓她學舞,隻會哭喊著嫌累,然後再來一次又一次。

也多虧這一次又一次——

她腦子雖然不記得動作了,可身體還記得。

記憶收回,奚蕊腳尖落地,那紛繞在半空的裙擺廣袖同時落下,露出了她因著起舞透著紅潤的臉頰。

像枝綻放在冬日的梅花,搖曳生輝。

“臣女獻醜了。”

一曲落,四周靜謐地仿若無人,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見。

忽地陣陣鼓掌聲打破了沉靜。

“原來奚愛卿的小女兒竟有這般風姿。”裴雲昭領著眾官而來,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他轉頭又問身側人,“玄羿,你覺得呢?”

第9章 “是個可人兒。”……

“參見陛下。”

奚蕊跟著眾人下跪,並未聽清裴雲昭後來又說了什麼,隻覺得周遭的視線逼人得緊。

有難以置信的憤怒與妒火,有狐疑與探究,當然更多的還是來自各個世家男子的驚豔歎絕。

她本就容顏出塵,如今身著雪色曳地望仙裙更是將她曼妙玲瓏的身姿勾勒地淋漓儘致。

腰若素柳,齒如含貝,方才隨著步調輕輕晃動的鬢邊碎發此時安靜地垂落在兩頰,銀光鍍染了她的身姿,宛若誤入凡塵的天女,讓人不忍打擾。

柳湘儀見著那方世家子弟中章勉一副失了魂的呆滯模樣,攥緊的拳頭連指甲陷入掌心都未曾察覺。

她父親官階不高,早早便想攀上吏部尚書章家,先前奚廣平大肆撕破臉之事讓她終於覺得有機可乘,可現在......

不過沒關係,任她奚蕊鋒芒畢露又如何?

隻要今晚事成,她便能做個平妻,就算是奚蕊嫁過去她也有其他辦法。

這樣想著柳湘儀心底逐漸平衡,甚至露出了幾分笑意,她側頭向侍女示意,那侍女點頭轉瞬間便隱匿到了人群深處。

反觀另一邊的簫雲憶卻麵容扭曲,手中的錦帕都快被攪爛,一口銀牙咬得咯吱作響,%e8%83%b8腔的火氣讓她呼吸凝滯,頗有一種搬著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怎麼會這樣!

不是說她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嗎?這個賤人何時學會的舞?!

還讓她在公爺麵前出儘了風頭——

簫雲憶將視線投向與裴雲昭並行的男子身上,手掌再次收緊,眼底儘是癡迷與不甘。

以往的上元節陛下會在前殿宴請百官,從未來過這太雍池燈宴,今日竟然帶了百官前來。

烏泱泱的人群隨著裴雲昭落於下座,高台的珠簾之後太皇太後見他們走來不複方才冷然,滿眼皆是喜悅。

祁朔將視線從那抹素白身上收回,眼波平靜,眉目清淡:“臣請太皇太後安。”

“玄羿,來坐哀家旁邊。”

裴雲昭笑著打趣道:“看,你一回來皇祖母都不記得朕了。”

太皇太後嗔道:“皇帝怎得今日過來了?”

裴雲昭:“遙聞皇祖母這邊熱鬨非常,這上元佳節總是人多才有意思。”

說著他將目光投向下方揚聲道:“都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