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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台。

這一看,便看到一個身影赫然出現在石子路上。

陳驕陽一眼認出那身影的身份,她神色不改,睫毛卻在止不住地顫唞。

雲兒也來到窗口,看清是倫玉後,她擼起袖子忍不住咬牙道:“他還敢來!”

青兒將她拉住,兩人一起看向陳驕陽。

“娘子,開門啊!”倫玉站在瓢潑大雨中,對屋裡喊道。

陳驕陽沒有回話。

“陳驕陽,你給我開門!”倫玉又喊一聲,索性直接盤腿坐了下去。

“你若是不給我開門,我便不走了,到時候讓整個京城都知道,你陳驕陽是怎麼對待夫君的!”

雨水將他浸濕,他止不住的顫唞,麵上卻掛著得意的笑。

恍惚間,一切宛如回到了最初的模樣。

青兒望了陳驕陽許久,最終不忍地上前輕聲勸道:“主子,外麵雨大,不如叫世子先進來說話如何?”

陳驕陽沒有同意,也沒有反對,依舊看著窗外默不作聲,青兒低頭歎氣時才猛然發現,陳驕陽的肩頭在隱隱發顫。

“陳驕陽!”倫玉臉上不知是雨還是淚,他從身上摸出一張黛青色帕子,上麵繡著一朵精致的喇叭花,他在臉上擦了擦,隨後舉起來對著裡麵喊道:“娘子!我是你的小喇叭花啊,你不要我了麼,你怎麼能這麼狠心拋下我,你怎麼這麼蠢!連自己家相公的字跡都看不出來麼?”

“你老實交代,是不是剛好遂了你心願,所以你那麼快就簽字走人,你有良心麼?”

“陳驕陽,我對你可是拿命發過誓的,你若走了,那我的命呢?”

倫玉渾身顫唞,他用儘最後的力氣喊道:“娘子,天塌下來有我頂著,你家夫君沒你想象的那般沒用!”

話音一落,倫玉重重地倒在水中。

……

安泰一七四年春,齊縉王同梁王舊部,密謀造反,於牙山行刺聖上未遂,被生擒,關押至大理寺,其餘人等均已斬首示眾。

一時間安泰上下一片嘩然,永安侯府成為滿城焦點,據傳言,侯夫人郭氏為求自保,強行將驕陽郡主郡主休妻,而世子與郡主情比金堅,不顧父母施壓,依然決然提出分家,攜妻獨立門戶,往後兩家再無往來。

有人罵他不孝之子,也有人稱讚他有情有義,甚至將二人之間的事,編撰成書,互相傳閱。

陳驕陽笑著將書合上,對著一旁吃葡萄的人打趣道:“若是他們知道你尋我那晚,剛說完自己能頂天,便一頭栽下去了,還會不會稱你是條漢子?”

“嘁,”倫玉吐了一口葡萄籽道:“是個人他就有生病體虛的時候,就是左彥那樣的武林高手,不照樣病榻上長臥不起?”

提到左彥,陳驕陽蹙眉道:“我前幾日聽青兒說,左彥已經好了,且陛下給他複了官職。”

倫玉扁扁嘴,將手中剝好的葡萄遞去陳驕陽唇邊:“與我何乾,我現在最重要的就是照顧好我家娘子,其他人與事,我才懶得操心。”

“那……”陳驕陽吃下葡萄,猶豫開口:“侯府已經送了七八封信了,你確定不回去看一眼麼?”

倫玉麵上嬉笑,眸子卻是一暗,“我爹那身子骨硬朗著呢,多半是想勸我回家,故意編的謊,我才不不回去。”

陳驕陽輕輕歎息。

“主子!”雲兒從長廊那頭興奮地一邊跑,一邊喊:“您看看誰來了?”

陳驕陽抬眼看去,一個年老的身影出現在雲兒身側,陳驕陽瞬間濕了眼眶。

劉嬤嬤上前就要行禮,陳驕陽一把將她攬住,一句話未說直接抱住她就哭。

倫玉在一旁看著,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索性低頭繼續剝葡萄。

二人抱頭哭了許久,才坐下開始說話。

陳驕陽拉著劉嬤嬤蒼老的手,關切道:“嬤嬤身子如何?還有方才進來時,外麵的侍衛可有刁難?”

劉嬤嬤擺手道:“無妨,王爺出事後,我便朝上京趕,索性我在你的陪嫁單上有過登記,你來京時是留了底的,院外那些侍衛知我是你的人,和齊縉王已無乾係,便沒有過多阻攔。”

一提到齊縉王,劉嬤嬤便忍不住又抹起淚來。

“劉嬤嬤,有一事我一直不解,”陳驕陽低聲問她,“我爹到底為何會造反,他是早就蓄謀好的,還是……”

陳驕陽每每想到這件事,便覺得心口作痛,在她的認知裡,她爹爹一向寵愛她,怎麼可能將她置身危險當中。

劉嬤嬤長歎一聲,聲音極低地道:“王爺的確是有想要替王妃報仇的心思,可畢竟鄉州眼線眾多,王爺他有心卻無力,再加上你的緣故,他原本不會真的出手……”

“原本不會?”陳驕陽詫異道。

倫玉的小手微微一抖,一顆葡萄滾在地麵,他不由抬眼。

劉嬤嬤看了看二人,將聲音壓得更低,“皇上查出王爺還有一子,即便王爺不出手,陛下也會先行動手……”

“還有一子?”陳驕陽杏眼圓睜,不可置信地張口道:“你是說,除我之外,我爹還有一個孩子?”

劉嬤嬤緩緩點頭。

當年王妃懷子,備受矚目,劉嬤嬤自幼學醫,摸出是個雙胎,而王妃王爺均不敢言。

出生之前,齊縉王便已打點妥當,若是雙女,便留於膝下,若是雙男,則對外宣稱難產時去子留母,兩個兒子均會被藏匿。

現實是一兒一女,一對兒龍鳳。

陳驕陽理所應當的留了下來,而男嬰則交於齊縉王最信任的暗衛手中,無人知曉男嬰的下落,連王妃都不知。

從這之後,王妃人前歡喜,人後夜夜落淚,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卻連他一麵都未曾見過。

劉嬤嬤說至此,哭至哽咽,緩了片刻才繼續道:“你們是我親手接生的,那男嬰王妃未見,我卻是見了的,他眉眼處,有一塊兒紅色胎記。”

陳驕陽在聽到自己還有個親哥哥時,情緒有喜有悲十分複雜,她喜的是自己並不孤單,可是憂的也是這份不孤單,會給那位未曾蒙麵的哥哥帶來禍端,同時,心底還有一種落寞。

爹爹會為了哥哥,而不顧她的安慰,若不是當時扶陽公主力保下她,恐怕此時的陳驕陽不會安安穩穩坐在若水院裡。

“等等,”陳驕陽忽然想起一事,她拉著劉嬤嬤的手不由一緊,“嬤嬤可還記得,他胎記是在左還是在右?”

“這老奴一輩子都忘不掉的,是在右邊。”劉嬤嬤說的肯定。

右邊……

陳驕陽倒吸一口冷氣,她搖晃起身,緩步來到青兒身邊,許久後,她啞聲道:“你可知,白淨現在身在何處?”

青兒道:“奴婢不知,要奴婢去查麼?”

陳驕陽先是點頭,隨後又搖頭,現在上京多少雙眼睛盯著她,若是白淨真的是他哥哥,她讓青兒去查便太過危險。

倫玉剝完最後一個葡萄,他端著盤子走了過來,“娘子,稍安勿躁,吃點葡萄好好消化一下再說。”

陳驕陽看著一盤子沒皮的葡萄,一時間煩憂散了大半。

夜裡二人躺在床榻上,陳驕陽翻來覆去睡不著覺,倫玉一把將她按住,“娘子,你要是再這樣翻下去,明日定會有一雙黑眼圈。”

陳驕陽無奈道:“你以為我不想睡麼,我實在睡不著。”

倫玉摩挲著她的長發,微微歎氣:“該來的是躲不掉的,眼下我們隻能隨機應變。”

陳驕陽往他身前挪了挪,輕聲道:“我是小看我爹了,我一直以為他膽小,最怕皇宮裡那位,卻沒想他深謀遠慮……”

白淨是白樓樂伎,以色侍人,所有人都不會想到,堂堂齊縉王會讓自己的兒子在那種地方長大,偏偏他又替兒子贖身,將他贈予郡主,一並送到了上京,也就是皇上的眼皮底下。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陳驕陽一閉上眼,滿腦子都是這些事,她怎麼可能說得著。

“對了,”倫玉也忽然想起一事來,他問陳嬌陽,“為何劉嬤嬤今日說王爺有心想要替王妃報仇,我記得王妃不是死於當年的鄉州瘟疫麼?”⑨思⑨兔⑨在⑨線⑨閱⑨讀⑨

那年疫情嚴重,鄉州如同鬼城,有醫館早前從上京購置了一批紫雪草,對那瘟疫有奇效,隻可惜數量極少。

齊縉王連夜修書一封,派人快馬送來上京,因上京牙山盛產紫雪草,可皇上收到信後,卻無動於衷,硬是拖了整整三月,才命人去牙山采藥,待鄉州收到藥時,整個城已近空了一半。

“我娘便是那時去世的,”陳驕陽的眼淚氤濕了倫玉的%e8%83%b8膛,“若能早來三日,她便能撐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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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倫玉沒有說話, 隻是將陳驕陽緊緊攔在懷中,陳驕陽哭了許久,最終累得在他懷中熟睡。

倫玉小心翼翼將她抱回了房中。

七月初八這日, 是陳扶陽的生辰日,往年她一向獨過, 今年卻要大擺宴席, 陳驕陽和倫玉也在受邀的名單當中。

陳驕陽原本是不想去湊熱鬨的,可到底她欠了陳扶陽人情, 便隻好與倫玉一道赴宴。

若水院外守著的侍衛,一早便得了旨意,並未阻攔二人出行。

陳扶陽一現身,果不其然成了全場焦點。

倫玉滿臉笑意, 絲毫不在乎眾人目光, 他緊了緊陳驕陽的手,與她一同落座。

落座後, 他幫陳驕陽倒了盞差, 遞到她唇邊,陳驕陽接過茶盞,低頭飲茶時, 倫玉寵溺地幫她理了理發梢。

“呦?”坐在陳驕陽斜対麵的孫二姑娘忽然揚起調子道:“這不是驕陽郡主麼, 許久未見,郡主依舊風姿綽約。”

陳驕陽懶得理她,眼皮都沒抬一下,繼續喝茶吃點。

倫玉卻沒她這樣的耐性,直接就拉下臉來, 冷冷地瞪著孫二姑娘。

孫二姑娘心裡憋氣許久,當初那桶從天而降的糞便, 已經成了她心中過不去的陰影,以至於從那以後,她隻要出府,不管天晴天陰,都會撐起一把油紙傘。

當時她雖然未尋到潑糞之人,但背後的黑手是誰,大家心知肚明。

因陳驕陽的身份,孫二姑娘隻能吃癟,可今時不同往日,她好不容易見到了陳驕陽,自然要好好羞辱一番才解氣。

“郡主怎麼不理人,隻管低頭吃東西?”孫二姑娘笑著道:“莫非離了永安侯府,便連頓飽飯都吃不著了?”

眾人哄笑。

桌麵下倫玉雙拳緊握,他剛要出聲,便聽見上首傳來了陳扶陽的聲音。

“孫羽燕。”

陳扶陽撩開蓮子,緩緩而出,身後跟著三個婢女,還有一個戴著半截麵具的男子。

陳驕陽和倫玉看到他時,皆為一愣。

陳扶陽在上首站定,斜昵著孫羽燕。

孫羽燕便是孫家二姑娘,她一聽陳扶陽喚她名字,趕忙就站起來,衝上首福了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