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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放像是突然撿到糖果的孩子,無比驚喜,咧嘴樂得不行,“不愧是我的好女兒,不光給爹爭氣了,還掙了爵位,比你大哥強百倍。”

苗氏問葉初棠到底怎麼回事。

“一時半會兒解釋不清,簡單來講就是小時候偶然幫過的人,沒想到剛巧就是當今陛下。”葉初棠叫他們先彆管這些,趕緊講講那日馬刺史的死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們也納悶呢,說不清楚。”

苗氏大概描述了經過,跟綠荷所講的差不多。

“……本來酒喝得好好的,後來再倒一杯喝下去的時候,馬刺史突然就毒發身亡了。”

事後衙門的人在馬刺史剩下的半杯酒裡查出了毒物,他們便百口難辯,被押進了大牢。

因為現場沒有其他人,整個事情經過從表麵上來看,的確隻可能是她爹娘所為。可細琢磨起來,這裡麵諸多的地方都經不起推敲,比如她之前跟王徹所舉例的那兩點。

葉初棠不信衙門內如王徹之類的官員,會看不透這些,但他們現在卻全裝作看不到一樣,隻以事情表麵做論斷。

葉放和苗氏在大牢裡數日沒洗澡了,倆人都表示忍受不了,要立刻沐浴更衣。

葉初棠留清夏和劉淳伺候他們,便帶著熙春跟王徹移步到側堂說話。

“馬刺史與我父母當日用的飯菜可還有留存?”

“都在現場,沒人動過。不過已經過去數日了,那些菜肉怕是早就發黴生蛆了,葉娘子若不嫌棄,大可以去看。”

王徹挑了下眉,語氣有幾分調笑的意味,似乎認定了像葉初棠這樣嬌養的女孩兒受不了那種臟汙的場麵。

“那就勞煩王太守派人為我引路,證明我到了現場後,並無破壞現場、增減證據之嫌。”

王徹又挑了下眉,再度打量一番葉初棠,這丫頭思慮周全啊!

“行,我便親自陪你走一趟。”王徹到很好奇,葉初棠能折騰出什麼花樣來。反正今日沒有公事可忙,他當看個熱鬨了。

至了刺史府的茅廬,進屋就可隱約聞到飯菜的餿味,蒼蠅胡亂飛舞。

王徹以前就出過數次的凶案現場,所以對這種情況有所適應,以帕子掩嘴即可。他看熱鬨似得瞧向葉初棠,見葉初棠用白帕子掩麵後,比他更淡定,甚至還拿起筷子,撥弄桌上那些生蛆的肉片和飯菜。

那表麵已經發黑的肉片,在被掀開之後,底下有一群白色的蛆蟲在爭相蠕動,看得人渾身發癢,胃不舒服得想吐。

王徹惡心不已,轉眼見撥弄蛆的葉初棠絲毫不為所動,他一個大男人當然不能輸,強忍著裝淡定。

葉初棠又用筷子戳了另外幾盤菜,隨即她就用筷子敲了敲其中一盤發黴的菜,示意王徹來看。

“怎麼了?”王徹沒看出什麼問題,這不就是一盤普通的發黴的菜麼?

“唯獨這盤菜沒有生蛆,這邊上還有兩隻死蒼蠅。”葉初棠道。

“然後呢?”王徹不解問。

“這盤菜是炒蘑菇,巧的是我父母都不吃蘑菇。”葉初棠目光坦率地和王徹對視,“有沒有可能是這盤蘑菇有毒,唯獨馬刺史吃了,所以才中毒而亡。”

王徹愣了下,哈哈大笑,“葉娘子救父救母心切,我能理解。可你不能為救父母,在這跟我們編瞎話吧?毒酒一事明明已經查明,你又何必在蘑菇上顛倒黑白?”

“我早跟王太守說過,這案子有蹊蹺之處:一我父母與馬刺史私交甚篤,沒有殺人動機。二下毒為蓄意謀殺,要提早備好毒藥,我父母既然不是情急之下激動殺人,完沒有必要這樣愚蠢地當麵對馬刺史動手。”

葉初棠知道王徹是在故意忽略她提出的疑點,沒關係,他忽略幾次,她就耐心重複幾次。

王徹見葉初棠不氣不惱,不卑不亢地耐心跟他重複解釋,心裡對這丫頭又敬佩一份。

他要是也能有一個這麼通透玲瓏的女兒就好了,肯定會幸福得連做夢都天天笑。

“若這蘑菇有毒,剛巧被馬刺史食用了,所有事情就都能解釋通了。”

“非也,毒酒怎麼解釋?”王徹不服。

“是啊,毒酒怎麼解釋?為何同一酒壺裡倒出來三杯酒,之前喝了都沒事,之後僅有王太守喝得那杯有毒?”

王徹:“對啊,所以說是你父母在酒裡下了毒。”

“王太守當時又不在現場,何以認定馬刺史一定是因為吃酒中毒,怎知不是那杯酒在事後被人放了毒,用於誣陷我父母呢?”葉初棠目光清亮地和王徹對視。

王徹怔了下,好笑道:“你竟這麼認為?”

“我為何不能這麼認為?我太了解我父母的為人,他們絕不可能毒殺馬刺史。我爹隻是個閒散的縣伯,一不當官,二不掌權。他從來與人為樂,不與人為惡。想從他身上找到跟彆人的利益糾葛,很難,更不要說是攸關性命的利益瓜葛了,根本就沒有。”

王徹看了一會兒葉初棠,反問她:“聽你這話的意思,酒中的毒是我們衙門在作假了?”

“王太守是個聰明人,心裡會不清楚?”葉初棠問王徹,“讓我猜猜看,此案早有上麵的人早跟王太守打過招呼了吧?”

王徹驚了一下。

葉初棠從王徹反應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大概揣測到王徹應該是沒有參與其中。

“王太守看起來跟其他王家人不太一樣。那有個問題不知王太守是不是和我的想法一樣?菜園裡若有兩壟菜生了蟲子,隻有拔乾淨了,才能保住其它菜不受蟲蛀。”

王徹皺眉:“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及時止損,才有機會收獲更多。反之,亦然。”葉初棠對王徹溫柔地笑了下,便淺淺行禮,告辭了。

王徹沒想到自己人到中年,居然被個小丫頭警告了。

豫州是哪個姓氏的天下看來她還沒搞清楚,居然敢警告他

他無奈地笑了笑,倒並沒有真責怪葉初棠的意思。他覺得小丫頭一定是因為她父母的事被惹毛了,才會這般不知天高地厚,但說到底她是個孝順的孩子。

王徹看了眼那盤生黴的炒蘑菇,猶豫了下,便命屬下帶回驗毒。

回府後,王徹就聽自己的妻子秦氏抱怨,如意坊新出的朝日胭脂竟賣斷貨了,沒預留她的那一份。

王徹無奈:“不過一份胭脂罷了,有什麼了不得。”

“你懂什麼,彆家夫人都用這個,唯獨我不一樣,等到後日參加侯夫人大壽的時候,我必會被其她夫人笑話。”

“那就問彆家夫人借點。”

“那更不能了,一開口借,不止我的臉丟儘了,你也沒臉了。”秦氏更不爽地抱怨道。

不一會兒,管家來回王徹:“二郎君的病隻能用天山雪蓮,整個豫州隻有張記藥鋪有這種雪蓮,誰料他們今日突然通知說關鋪子不乾了,以後沒法再跟咱們府供應雪蓮。”

二兒子是王徹的軟肋,最聰明不過,奈何自小有不足之症。三年前有名江湖大夫大夫開了一劑藥方,說堅持服用五年即可治愈,服用之後果真見效。如今都堅持三年了,若斷了,豈不前功儘棄。

“今天是怎麼了,胭脂斷了,雪蓮也斷了。”

秦氏的這一句抱怨,令王徹忽然打個激靈。

葉初棠在走之前說的那句話,難道指這個意思?`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王徹猛地拍桌子,氣笑了,“這小丫頭還真厲害,當以為她拿這點小事兒威脅我,我便能——”

“華西舍人來信了。”

華西舍人為王徹的恩師,王徹能有今日,多虧有華西舍人的教導,他對恩師一向敬重有加。

恩師已經好些年沒主動給他寫過信了,這次一定有重要的事。

王徹急忙拆開信,迅速覽閱一遍信裡的內容後,他已經吃驚得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他尊敬的恩師,居然在信裡稱葉初棠的為‘小友’,要求他務必秉承自己的良心,徹查清楚其父母受冤一案。瞧瞧這措辭,直接肯定地說“受冤”,這就是認準了葉初棠的父母不可能殺人。

這件事若是不能辦妥當了,以他這位恩師的脾氣,怕是會把他逐出師門。這要是傳去,被他那些名儒好友們知曉,他臉都沒地兒擱。

這葉初棠到底是什麼身份?區區一個二等縣伯的女兒,怎麼似有通天的本領一般?

晚間,衙門那邊來人向王徹回稟,經確認,那盤蘑菇確係有劇毒,其毒性絕非一般發黴的剩菜所該有的。

王徹坐不住了,立刻召來那日負責勘驗現場的令史喬廣進盤問。

那天馬刺史屍體的勘驗以及酒菜驗毒的事情,全部都是由喬廣進來負責。

喬廣進起初不認,後來王徹拿出其妻兒突然大量花錢的證據,被再三逼問之下,喬廣進抗不住了,老實承認他的確受人指使。

“是誰?”

喬廣進痛哭流涕地給馬刺史磕頭,求他彆逼問,他不敢說。說了他全家人都得死,倒不如不說,就他一個人死。

王徹想象得出來,敢對馬刺史下手,構陷葉放夫婦的人,身份絕對非同一般。誠如葉初棠所言,既然害人,必然會有動機。馬刺史一死,誰獲利最大,誰就最有嫌疑。至於其為何要構陷葉放夫婦,倒是叫人有點琢磨不明白。

葉放夫妻除了遊山玩水、縱情享樂之外,沒乾什麼其它事,不可能阻礙到什麼人的利益。他們身上似乎也沒有什麼特彆的東西,值得其他權貴們來圖謀,除了有一個非同一般的女兒外。

難不成就是為了圖謀他們的女兒?聽聞葉初棠大齡到二十未嫁,是有怪病。

通過今天白天和葉初棠的短暫相處來看,王徹不僅不覺得葉初棠有怪病,還覺得她大有為,絕非世俗一般女子可比。這樣的女兒若是進了名閥世家……

王徹猛灌了一口涼茶,揉了揉腦袋。他覺得自己想太多了,事情怎麼可能會有他想得這般可怕複雜?哪裡會有世家為了娶個女郎進門,這樣大動乾戈,玩陰謀,構陷其父母的?太駭人聽聞了。

估計還是葉放夫妻曾在無意間得罪過什麼人,或他們身上有什麼彆人不知道的寶貝,惹得人覬覦了。

王徹心裡有一個懷疑對象,此人正是他的頂頭上級,也是馬刺史死後最大的得利者,豫州彆駕王猛。馬刺史一死,作為副職的王猛就極有可能被扶正為刺史。

如今他人在外巡查,像是故意避嫌一般。可他卻一點都沒忽視安城近日來發生的事,前兩日他還特意派人來囑咐過他,務必要把葉放夫妻羈押在府衙之中。還說可以讓他們向外傳書信,但案子在徹查出結果之前,不能讓任何人見他們。

這同為王家人,對方還是他的上級,他如果得罪了王猛,以後的日子必然會有很多麻煩。

這案子太真棘手了,難在不是查案上,而是應對關係上。到底是聽恩師的話,不昧良心地秉公辦案,還是誰都不得罪,和